第1章 所以来种田吗?

贺辞闻拎着破旧的竹编篮子沐浴着暖阳走在田埂上。今天是三月初春,她来这埋藏在层层绿树的乡下小村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正是春种的时候,这地方的老人家还保留着那些习俗,该农耕的时候一天都不会断。

东头红瓦房里在晒太阳的陈老太好心,见她挥着锄头砍土豆砍得正上头,也不嗑南瓜子了,拍了两手的瓜子皮在围兜上擦擦就痛心疾首地上来夺过她手上的锄头:

“啊哟!造孽啊!你这是在播种?你在灭种啊!”

贺辞闻蜡黄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微许尴尬。陈老太佝偻着矮小身板翻地翻得起劲,她杵在一边有些碍事。贺辞闻十分自觉地挪到田埂上替她挡点太阳,顺便听着陈老太的话给她递篮子。

日头渐西,许久未动弹的陈老太也是一身汗。她气喘吁吁地喝口茶,对着贺辞闻眉头能夹死苍蝇,恨铁不成钢道:

“要命哦!长这么大个子连翻地播种都不会。懂了没有啊?”

贺辞闻擦了擦手上腥气颇重的泥,沉默地点了点头,有些干裂的唇张合:

“会了。谢谢陈奶奶。”

陈老太干了一下午活,这时候气也有些喘不上来。她叹口浊气,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极高的短发竹竿姑娘,摇摇头。接过贺辞闻递过来的篮子,翻了翻见没丢什么这才背着手张着外八字的腿一颠一颠地走回了家门。

贺辞闻望着她走进了院子把门带上了,于是拾起扎地歪七斜八的锄头把剩下的结块的泥巴依葫芦画瓢地一块块打松,匀称地铺上了地。

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经差不多都暗了。贺辞闻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她穿得不厚实,初春还很冷。风打在她身上,与汗一融合直冻得人瑟瑟发抖。

脚上的匡威早已经被泥糊的黑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贺辞闻身体本就算不上多好,连续两个月更没什么营养。这阴寒的夜风一来直接浑身一激灵。眼见着天黑得更快了,偏僻乡下哪里会有路灯。她加快了步伐,走向自己租的破落小院。

袋子里的钥匙咯叮咯叮作响,到了院子门口夜幕已经低垂了。她摸索着打开了外门的大锁,破落的木门吱呀作响几声。贺辞闻推开门而后关上在半人高的杂草堆里窸窸窣窣一阵到了小屋子跟前。

她正要拿起锁开门,却本能似的觉着这周围氛围有些不对。

月色顶在她头上,微光随着她动作照下来。贺辞闻略转身,身侧那扇破烂灰蒙蒙的小窗户今夜忽然闪闪发亮。

她夜色里模糊的面容突然间迸出一股冷厉,一把摸上那碎啦啦的正反着光的玻璃,贺辞闻已经绷紧了身体。

贺辞闻站到窗子外,冷冷地默着一张脸看着窗户。停顿三秒,她冷着脸利落地掏出老人机按下大键盘要打通村东头王二麻子叔的电话。

作为这个发财村里唯一的壮丁,他一拍排骨根根的胸口包了全村的安危。

贺辞闻作为几十年来头一个外乡人,不出意外被特地关照过。

虽说这个院子破的老鼠都不愿意搭窝,但总归是她花了钱落脚的地方。

而依照这个玻璃碎的样子,再结合脚底下空落地被踩平的杂草,用脚指头上的毛想想也知道是有人闯进来了。

贺辞闻不想废话,手里的13854188已经有条不稳地按到了5,老人机嘹亮的报数声响彻着整个院子。

窗户里有了细微的声音。贺辞闻敏感的捕捉着这声音,她微微眯了眼,而后加快了按键速度。

“5,1,88”最后一个8还没按下去,里头终于安耐不住了。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刷地一声划破空气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贺辞闻淡淡低头,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手,绝没有意外。

那只手被月色衬得更白,手很大,指头根根分明,一看就知道是怎样的贵气,和这破烂不堪的环境格格不入。贺辞闻手腕被抓的生疼,她正要掰开那只手,却猝不及防地看清那大拇指上粘的一丁点白色的小粒。

很细微,很小。小到正常人根本不会去在意。

手一顿,贺辞闻一瞬间想到了什么,随后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凑近无声闻去……

果然有一股馒头香味。

这吃了两个月的味道,她绝不会认错。

她一窒,而后登时心底涌起了一阵阴郁。贺辞闻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心绪平缓无波良久,今天是头一遭有了起伏。

打破了玻璃私闯民宅,偷吃了她仅存半笼屉的口粮。

她看死人般地看着一片漆黑的窗户里头。

贺辞闻一向自诩十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抬手,她削瘦的手下毫不留情,狠狠一拧那手臂,在他吃痛闷哼时阴冷出声:

“你是谁,要做什么。”她音色本就清冷,怒火促使之下更显得阴嗖嗖。

那手被她拧的疼,但强忍着却没放开。

贺辞闻冷笑,又加大了手上力道。

里面的人忍着疼,半晌在贺辞闻快要忍不住掏锤子时难以启齿似的闷闷出声:

“……帮你种田。”

空气似乎凝滞了。

贺辞闻正要掏锤子的动作一顿,她反复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用堪称诡异的目光地看着那黑黝黝的窗户里:

“你有病?”

“……”里头的人沉默了。

贺辞闻已经掏出了藏在窗户底下的锤子。

“放开。我还能给你自首的机会。”

里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抓住她的手松了松,而后又握住了。

“……我不是贼。”他声色低冷蕴含着几分厉色,全不符合这场景。

贺辞闻淡淡挑眉,而后落下了锤子。“哐啷”一声,那锤子精准地砸在了窗柩上,原处一瞬间多了一个厚实的小坑。

那只手早在锤子落下时及时弹开。而后一把又握住了锤子头,他压下先前的尴尬和心里翻涌的戾气,正了低沉的嗓音沉稳认真:

“我们谈谈。”

……

屋子里唯一一只二十年前的黄色灯泡晃晃悠悠地在贺辞闻和偷吃贼的脑袋上来回晃荡。

低矮沉闷的屋子里一派沉寂。

贺辞闻蜡黄的脸被厚实的刘海盖了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而面对面坐着的,却比她要好上不少。

至少那张白皙俊美的脸虽说是被一些脏污糊住了,但并不完全。再怎么乌漆嘛黑也挡不住他的高鼻薄唇,眼前深邃,形状极好看。且他那厚重的发还算整齐。

身上穿的是苏坡米的纯黑印花外套,脚上蹬的是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手工皮靴。

贺辞闻识货,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看出那鞋的暗色纹路应该是萎蚁登陆,定制款。

印象里她大哥经常穿这牌子的鞋。

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她。

刚才借着月光,只觉得骇人。现在一看……也没差。

散乱的头发只在脖子上面些,发型像是龙卷风刮过在中央卷了三卷然后又来了一阵蝗虫稀稀拉拉地啃了几啃再来一阵龙卷风。

脸色黄的近乎发黑,连五官都模糊。只有一双极美的眼睛,还能入眼。偏偏这眼底平淡无波,活似幽渺的深谭。

阴冷的气场,一身很典型的乡村大红花,配占满了泥的破旧帆布鞋。

除了这一口普通话标准地不像话,剩下不能再符合乡下种地人的形象。

夏清侯蹲在这个村观察了几天,最终锁定了这个瘦成竹竿的男生。

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女人。

当时他心里登时刮起了12级龙卷风。

然而已经晚了。

无奈之下他豁出面子,二人围在断了腿的小方桌山面对面谈判。

贺辞闻进门第一件事不是看那人,而是掀开破破烂烂的锅盖。

果然,她冷笑。

木头笼屉里的六个干瘪馒头少了四个。

转头看着那人,即使半只眼睛被挡住夏清侯也察觉到她在飞眼刀,还是成千上万把。

他看着她动作,登时会意,俊美疏冷的脸平生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不过很快又被掩藏下去。

夏清侯端坐在凳子上,略微挪了挪避开那根一直戳他屁股的钉子,而后压下身上的浓重冷厉,竭力礼貌地看着对面的贺辞闻,认真解释:

“打扰了你,很抱歉。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本来是在s市工作养活家里。但我的老板遇上了些事,公司解散了。我们这些员工……被迫去顶…罪。我是第一个被他害上的,但谁会想要坐牢。于是跑了。”他说到这,不动声色看了眼贺辞闻,见她并无反应,而后继续:

“这件事我没办法和家里说。虽然我没有顶罪,但是被老板记恨上了,于是……有很多人来找我麻烦。我不能告诉家里,只能尽量跑远。而我家……据说祖籍在这个地方,所以就来了这。一路上不敢开手机,身上也没有多少现金。正巧看见你,……说来我以为你是男人,所以……”他眉宇间是桀骜不驯的霸道,不过因着有心隐藏,夏清侯将这些竭力地藏地一低再低,想要营造出一个只是有些傲气小毛病的普通人气质。可那与生俱来的冷煞刻在眉宇间,即使俊美的面色万般惑人,却还是没能真正让贺辞闻放下戒心。

不过,她知道他对她并没有什么威胁。

下面的不再多说,先不论真假,贺辞闻能顺当脑补之后的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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