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龙雀之死

阿柳倚在马车边,看着前面骑马的几人,对叶白衣感叹道:“啧,这比你当年练我还狠。”

叶白衣任由马车散漫地走着,喝了口酒道:“谁让你们都是半路出家,根基不牢,只能苦练。”说着,弯下腰伸手在地上捞了块碎石,手指微微用力,石子便对着周子舒骑着的马屁股而去,马儿受惊,一路小跑起来,被长绳绑在马后的成岭顿时慌乱,脚下步子乱了起来。

温客行回头,瞪了叶白衣一眼。

温客行与叶白衣不知是前世有何冤仇,二人自见面开始,便未温声和气地说过半句话,这下俩人又有了可以争执的缘由。

“你也是的,成岭这流云九宫步今日已练了上千遍,你还这般为他加练。”阿柳这话想说许久了,周子舒她惹不得,便将矛头指向了叶白衣。

“慈母多败儿,难怪这小子武功这么差。” 叶白衣接着阿柳的话,眼睛却是看着温客行。

温客行这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难逢敌手,但在武力天花板叶白衣面前,确实不够看。

“十年之内,我必取你性命!”温客行扇子一指,瞪向他。

只听叶白衣轻飘飘一句:“十招之内,我必取你性命。”

这般无谓的争吵,阿柳这几日不知见了多少回,她熟练地拦住叶白衣,“你们二人当真是半点也不关心成岭的死活,还有闲情在这里斗嘴玩。”

俩人撇开看着对方的视线,又赶起路来。

几人一路同行,只为一事,那日龙渊阁少阁主龙孝突然出现在英雄大会,诬陷高崇,此事处处蹊跷,又恰好这倒霉蛋撞在了叶白衣手里,被捉来为几人领路。

龙孝不良于行,便被周子舒装进了背篓里,由成岭背着。

愈是靠近龙渊阁,愈是凶险,龙孝途中还动了些小手脚,接着便是被温客行“温柔”警告了一番。

穿过密林,诡异之感不减反增,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长长的浮桥,叶白衣先行一步,无惊无险,几人便也踏上这座怪桥。

几人皆已在桥上,这桥却突然断为两半,下方便是万丈深渊。

周子舒与温客行第一反应便是将成岭送回桥上,只是温客行突然感觉到背后一股力来,自己也跟着成岭一起被人以掌力送了上去。

山洞。

阿柳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有真气流动,反应过来,睁开眼挣扎几下。

周子舒见人清醒,停下手来,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方才二人双双落下,她竟是在最后关头挡在了他的身下,当场吐出血来,昏死过去。

“你还好吗?”周子舒终究是没出声责备,对她的关切占了上风。

阿柳想回以微笑,可惜山洞里漆黑一片,即使她现在表现出疼得呲牙咧嘴,对面的人也不见得能看见。

她想说句没事儿,却是眼冒金星,胸口闷痛不止,半个字也说不出,她便借力倒在了周子舒的怀里。

周子舒连忙搂住她,摸着她的脉象,更是心惊不已,这脉象着实奇怪,脉搏若有若无,竟像是将死之人。

阿柳感觉到他僵直的手指,心下了然。

“阿絮,说不定我会先你一步走呢。”阿柳苦笑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角度。

周子舒手指用力,握紧她握着自己的手,心里恍然,他以为她是能放下他,没想到她竟也命不久也,她与他,当真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是,他这一生杀戮无数,这结局本是活该,可她又做错了什么,竟与他落得同一下场。

“叶前辈可为你看过?”以叶白衣的毒辣眼光,怎会看不出阿柳如今的状况,周子舒心里明白,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生出一丝希望来。

阿柳她当年被叶白衣救回去,本就落下了病根,后来为给周子舒医治,身子亏空大半,这些时日又饮了这尘世之物,脉象难免乱糟糟的,但她对这些浑不在意,若是救不了阿絮,她这般随着他去了,也算是圆满。

阿柳未开口,周围亮了起来,向上看去,龙孝坐在轮椅之上,俯视着两人。

一身怨气,满心不甘,这便是阿柳对龙孝的看法。龙雀一生正直,不曾想他的儿子竟如此丧心病狂。

三人话不投机,龙孝隐身而去,唤出药人,要将阿柳周子舒二人撕个粉碎。

“呵。”阿柳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不知是何药物,吞了下去,当即面色红润,站起身时不见丝毫虚弱。

周子舒与阿柳躺在一片草地上,二人都不愿起身,他们方才从药人的魔爪下逃脱,意外来到了这片世外桃源,身侧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清风拂面,满是岁月静好的感觉,怎能不让人沦陷。

阿柳闭着眼睛,感受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却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周子舒,他一脸恬静,对当下亦是万分珍惜。

周子舒似是感受到了身边之人的目光,睁开眼来,眼中的温柔与笑意在看见阿柳头上的一抹白时顿时化作了浓浓的震惊。

龙渊阁。

龙孝捉了成岭,却又一次反被叶白衣捉住,阿柳、周子舒与他们再度会合。

“你!”叶白衣一看见阿柳,眉头紧蹙,若是说文解字中有惊怒交加这一词,画的必定是他这幅面孔。

阿柳恍若未闻,叶白衣想说什么,她一清二楚,她做了什么,叶白衣现在也明明白白,可对上温客行愣怔的目光,她只能躲避。

几人押着龙孝领路,终是找到了其父龙雀,本想指责龙雀管教不严的叶白衣,在看见龙雀的那一刻,心里五味杂陈,龙渊阁一阁之主,却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变为了残废的、散发着恶臭的阶下囚。

“龙伯伯!”周子舒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他今日本就受到了不少刺激,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勃然大怒,腰间软剑一出,转身架在龙孝颈前,因剑速太快,剑锋在龙孝脖颈处印出一道血痕。

这是这些时日以来,阿柳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想杀一个人。

龙雀听见周子舒的声音,不免好奇他的身份,周子舒如实道来,龙雀听后,却是引出一段秘辛。

这故事,上一世阿柳便听过,牵扯的是叶白衣的徒弟容炫之死,武库的建立,还有温客行的父母。

龙雀画地为牢,将龙渊阁圈禁起来,不再出世,是为了保住甄家,他自知活不了多久了,余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未能护得了甄家。

他与这铁链相伴的日头太长,已无法与之脱离,他恳求着周子舒斩断了这链条,他情愿赴死,也不想再这般不人不鬼地活着受苦。

“龙前辈,甄家后人尚在人世,您可以安心了。”温客行胸口发闷,眼睛酸酸的,终是在龙雀离开人世前说出了这句话,他自知龙雀为了甄家牺牲了太多,又何止是自由。

龙雀似是听懂了温客行的话中之意,含笑离去。

几人为龙雀收尸、立碑、祭拜,阿柳将龙孝留在了龙渊阁,收走了他用来控制药人的铃铛,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可想而知,几人都是聪明人,却无人有异议。

“阿衍。”阿柳祭拜完,走到温客行身边。

温客行神情黯淡,远远地站在几人之后,遥遥望着那处新坟,满心不解,这个世道,为何受尽磋磨的尽是良善之人。

他听见阿姊的声音,木讷地看向她,阿柳又唤他一声,神情温柔,这一刻他再也绷不住,心里那道防线轰然倒塌,此时此刻他只想做回幼时的那个小哭包,在阿姊的怀里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流。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阿柳抱着温客行,任由他趴在自己的肩头,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可他终究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了,他不再会嚎啕大哭,只是隐忍地流着泪。

远处的几人看见这边的情形,除知道真相的叶白衣外,周子舒与成岭都有些愕然,成岭忘却了方才的悲伤,眼珠一转,看向自家师傅,心里有几分尴尬。

周子舒瞧着阿柳与温客行,之前的那些谜团,心里已有了答案,原来是他一叶障目,一直错以为温客行是容炫的后人,阿柳是为了柳家的仇,原来他们仨在那么多年前,就有了交集。

周子舒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看得成岭更是一脑袋浆糊。

“阿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温客行渐渐冷静下来,声音无比平静,可在阿柳听来却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夕。

阿柳慢慢推开温客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到现在她也未曾看上自己一眼,也不知那缕白发是在何处。

“怎的,嫌阿姊丑了不成?”阿柳嗔怪道,心里却知道这一次不好糊弄过去,叹了口气,“我曾与你说过,当年叶白衣从火中救了我,但我伤得太深,为了性命,甚至换了层皮,修了不该修的功法,这功法会将我变得……”阿柳顿住,不知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不人不鬼?叶白衣若是知道了,非得骂她不可。与常人不同?听起来又太过轻描淡写,倒像是在敷衍阿温。

“喏,就是你如今看见的这幅样子。”阿柳坦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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