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今早早早起来伺候牲口,过阵子等天彻底亮了,还得把羊群都赶出去溜达溜达。走出院子还没完全醒神,张嘴打个瞌睡的工夫,倦怠的神经突然被一声几乎刺破自己耳膜的凄厉尖叫给吓醒。
抖了下身体,双眼睁大。
这回瞌睡虫可是立马原地被惊了个没影儿,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奇怪这大清早的,这么惨的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左右转头来回张顾,最后确定,好像是从隔壁屋傅老大家传出来的。
心中暗自惊疑,就走出了院子,来到隔壁院门外,平时早起的这两口子也没个动静,倒是两扇大栅栏大门朝内半敞开着。
他先站在远门处没动,朝内喊了两声:“傅老大,傅老大?!”
但里边始终没有动静,担心出事,这情况明显不太正常,这才赶紧进去。
越靠近门边,里面断断续续地奇怪声响就越清晰,之前自己院里听到的明明是个女声,可现在却又换成了男的,敲了两下门,里头嘈嘈杂杂的声音依旧在,但就是没有人来应门。
王三听着这个声音也算耳熟,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想。一开始还犹豫这事情要不要管,毕竟算是人家家事。
虽说这种事情在傅老大身上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村里乡下的,周围这种事情平时可不老少。要件件都管,谁能管得过来。
但旋即就在听到从里面传来又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后,嘿一声一拍大腿,转头就回身,一脚将面前木门踹开了。
当时还没看清楚里面状况,就已经高喊出一声:“住手!”
而后一进到里面,更在看到对方家里已经地上不知死活的躺了一个,另一个看样子也要马上没半条命了,大惊。
连连扬手喊着“住手住手,看都把人打成什么样了,傅老大你快住手啊!......”王三就疾走几大步蹿了过去。
傅全忠父子俩都意识到这是邻居家误会了,以为他爹在家暴,但谁都一下子没有出声反驳。
傅万里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可能将真实原因讲出来,只能哑巴咽黄连,有苦自己默默吞。
傅全忠却是为了活命,不仅不反驳,还慌忙爬过去抱着对方膝弯求助,干脆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去接。
点头如蒜倒就惊叫求助:“就是就是王三伯,我爹他疯了!求求您了快救救我吧!!!”
傅万里本就恨得他牙痒,这回一听他还敢屎盆子真往自己头上扣,更是怒火中烧,差点不管不顾拎过来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最终被王三成功拉偏架。
傅万里顶着一脸憋屈菜色,强忍怒气没踩断傅全忠腿。又和王三合力将杨春香抬炕上,死命掐她人中,过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把人给拉拔了回来。
杨春香神智刚有几分清醒那一刻,深吸一口气就从炕上一猛子翻坐起来,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男人那张布满风霜的脸。想到昏倒前的事,又开始一时间悲从中来。
眼见眼泛热泪,双手揪着傅万里衣袖子就要寻死觅活地再度哭闹,得亏傅万里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捂在了她嘴上。
还尽量让自己声调显得平和些,意有所指生硬半提醒她道:“什么都别说了,媳妇儿。我都知道,这次确实是我鲁莽了,我跟你先道个歉,刚王三哥都已经说过我了。”
杨春香压在嗓子里的千言万语,顿时一噎。
僵硬转动几下眼睛仁儿,终于看到了其实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还真有个隔壁王三就在那杵着。又同时还看见正战战兢兢跟着躲藏在他身后的自己那死儿子,没忍住,就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了傅万里捂着他的内侧手指头上。
傅万里蹙眉没动,没让人看出任何异样。
不过看出来也没关系,无非顺着解释她那是心头仍不愿意原谅,所以堵着一团郁气,在拿他撒口气罢了。
杨春香无声忍着发泄了一通,等傅万里看她应该差不多摸清楚状况了,不会再胡言乱语,手这才松开。
垂下放在身侧,背朝前,没露出其下已经开始流血的牙印深深伤口来。
最终夫妻俩还得硬挤出几分笑,把王三谢了又谢地送出去。
中间就从屋门口到院外这么一小截的路,还得听对方口中一个劲劝他们夫妻俩,说什么傅老大啊,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凡事悠着点,可别哪天再真把自个儿炕头给凉透了,才知道后悔。
又劝杨春香也是,平时傅老大都对他们娘儿几个挺好的,所以今天大家就各退一步。相信以后她老汉会改的,再不会犯了,让她多担待等等,直把俩夫妻劝的一时间,是更加有苦说不出。
待终于院门一关,对方身影已经远去,俩人这才回屋。看着战战惶惶将自己身上裹了一大圈棉被,趴在炕上试图装死的傅全忠。
对方把身体埋得死紧,一点边角都不敢露出来的整个就成了个圆包包,刚才被王三一打断,现在再怎么想收拾他,俩人也暂时提不起劲了。
垂头丧气坐炕边上,一时间竟是意兴阑珊,相顾无言,都不知道下一步再该怎么做。
外头半点动静都没,长时间的沉默安静,搅和的埋在被子里的傅全忠,是心中又好奇又还更加惶恐的,最后百爪挠心实在没忍住,偷悄悄手边撬开条缝。
趴下眼睛努力小心往外瞧,这才看到他爹娘正都一动不动的就那样木愣愣对坐着,什么话都不说也再没什么动作。
观察良久,发现可能自己确实安全了?露出一只眼睛的他,依旧戒备监视着外头一举一动,一边却偷偷松了口气。
直到过了好一阵,杨春香才又提起几分精神。
他们早就察觉傅全忠那边的动静了,裹着那么厚的被子,但凡有点异动,那传到周围的声音都是窸窸窣窣的,俩人又不是聋子?
只是刚才心灰意懒,到底不想过多理会。
现在却得问问他,到底把那么多金子都花哪儿了?她刚晕倒,傅万里已经问出来的那些,杨春香可是至今一个字都不知道的。
待终于重又听对方支支吾吾说了一回,杨春香拼命捂着自己胸口,使劲往下顺气,险些又被气倒。
最后声音都控制不住的跟着发抖,杨春香气得翻手砸过去个装着针线的笸箩,厉声质问他:“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怎么偏偏就染上了赌呢?要知道那玩意儿,可是沾上就没几个人是能全身而退的,最终下场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
遍体发寒,难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真的就注定废了吗?
那玩意儿能戒掉?可是怎么戒?杨春香脑海里不住翻腾的都是这些。
肚子里也翻江倒海的越想越怕,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生了个......真的是什么东西啊,我的老天!
想到他们家恐怕连明天都没什么好过的了,一时间更加万念俱灰。
人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就急速变灰暗了许多,像是眨眼之间就被什么精怪吸走了十分多的精气一样,精神状态也迅速萎靡。
只是事已成定局,到底也再不能拿自家儿子怎么办了。
傅万里倒是随后多少不死心,把那家赌场的位置让傅全忠详细说出来,他还专门潜伏附近,盯着那家很长一段时间。
但见里面要不就是长久的门都不开,要开也都是进进出出明显有几个打手在迎来送往,紧绷着脸,知道确实是道上的,憋了又憋到底没敢真冒然闯入。
只是回去后,少不得又得拿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儿子,给好好顿呢顿手痒。
俩夫妻心知再没有回转余地了,潦草逮着傅万里就骂几顿打几顿的,这事隐隐,好像就有了到此为止的意思。
只是后来又过了两天,不得不被逼着接受了这个惨淡结果的傅万里和杨春香两口子,无论如何没想到的是,他们以为的事情已经到此为止,却远不止如此。
根本没意料到,事情其实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更糟糕。
这天,当他们家突然被赌场的人追债追到打上了门两人才知,原来傅全忠那个败家子,当时不仅仅只输给了赌场两块金条,更加当时赌气上头,还蒙着头一股脑给签了一张抵押书。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表明傅全忠自愿将自己家房子田地通通压给赌场,只为了跟他们能再多借一些钱出来,好让杀红眼的他继续用来赌,用来翻盘。
赌场居然也大方,就那么间破瓦房加几亩地的,就一连气借给了傅全忠又三千块钱巨资,可以说是十分的仗义和大方了。
只不过当然,最后结果就是傅全忠,连这部分钱也都给又输了。
这之后他还想借,但赌场的大老板就说了,他们家已经没什么再能用来做抵押的了,他如果真想借,也可以,那就用他自己身上有的来吧。
傅全忠自己身上有什么呢?很多。
比如,一根手指头几百块,耳朵七百,一颗眼珠子更是值钱,可以跟他们借足足两千块钱。
当然他们要这些也没什么用,不过就是平常腻烦了,花钱买个看他出洋相,顺便也可以将什么眼珠子当甩炮一样扔地上,踩上去啪叽一声听个响玩儿。
而且还是可以先赊账的。也就是接下来傅全忠随便玩儿,敞开了玩儿,如果赢了他就是无本净赚,输了......呵呵。
就事后再算总账。总共输了多少钱,就留下自己身上多少个等价部件。这些部件傅全忠还可以自己选,如果不想动像眼睛什么的那种一个就能顶一堆的值钱地方,就多切几个手指头,他们反正怎么都行,十分的通情达理。
傅全忠一听居然是需要他自残?他平时那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害怕地连连摆手便说不需要了他不需要借了,最后是在赌场人冲他哈哈大笑的满堂嘲笑声中,鬼哭狼嚎狼狈逃走了。
远远的赌场那些人还不忘大声提醒他,说我们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时间一到,这三千你要是还没有还回来,咱们兄弟可就得上你家里去,亲自跟你要了。
到时候可别说他们哥儿几个没有提前通知啥的,该还钱还钱该收地收地,不然就要废他半条命!
后来刚回去就被他爹胖揍了一顿的傅全忠,光是因为输了金块的事,就已经差点让他爸给废了,之后又哪敢再把还倒欠赌场三千说出去?
至于还押了自家房子和地,就更是提都不用提了。说了就擎等着真被这回卸了胳膊腿吧。那日有幸亲眼见识到了他老子恐怖真面目的傅全忠,可万万不敢随意冒那个险了。
所以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整天整天的就为这事又开始心力交瘁起来。一日日对方的话就如同鬼魅在自己耳边不断回响,阴魂不散,折腾的他连觉都睡不好,发愁到底该去哪里找这么多的钱?
其实中间他也有想过干脆跟爹娘坦白,让他们帮着再想想办法。甚至于还一度产生过某种恶念,想着自己三叔家不是向来很有钱吗?倒不如......眼神狠了狠。
但到底尚还没有真被逼入绝境,强自按捺下所有不好的念头。
再后来就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了,寄希望于三天的时间能走得慢点,再慢点,自欺欺人。可时光并不会真因为他一个人的期望,就能如他所愿,转眼三天即过。
这三天里,傅全忠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头顶就好像悬着一把铡刀,在随时等着什么时候就锃然落下,一刀将他结果。
最后一夜,傅全忠惶惶整夜未眠。
这天一大早,连傅万里和杨春香都看出来了,他们家那个败家子不知道又整什么幺蛾子,打从大清早起来就显得整个人异常焦躁。
两人边收拾院子里一夜过去又被拉了满地的羊粪蛋,还得边搅拌好猪食端出去喂猪,他就什么都不做,蹲在门外台阶上不安的咔咔咬手指甲,还抖着腿噔噔噔的跟抽疯一样,最后时不时还要抬头忐忑地望门外一眼。
俩人偶尔抽空观察他,都能看出来他的明显异常。中间没忍住,主要是对他真的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不放心的杨春香还走过去问了他两次。
他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在为什么事而为难。能让他为难的事,想必也绝对不会又是什么好事,所以搅和的杨春香也跟着心底战战的。
可傅全忠一脸难言之隐的先神情犹豫,后摇头跟她道一句没事,将她给打发了。杨春香见状,心头更加笃定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正准备抬头叫傅万里过来,突然就听到从外面,不知哪里传来的闹闹腾腾十分厉害的动静。
两口子正还觉得奇怪呢,扬首要去看,就见他们儿子几乎就是本能反应,那瞬间身体瑟缩一抖,苍白脸望着门外,眼神躲闪,像是一副不想要面对什么的将自己头埋双臂之间的不敢面对样,傅万里立马意识到这极大可能就是冲着他们儿子来的。
在杨春香作势已经要走去门边察看的时候,他却已经两大步来到了傅全忠面前,几乎下了死力揪着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拉起。
让傅全忠被迫直面自己的方向上仰着头,想躲都没地方躲,眼神几乎能吃人,十分肯定的逼问:“是冲你来的!”
傅全忠再挺不住了,立马一声哭嚎:“爸,救救我!”
傅万里忍了几口气依旧没忍住,一个耳光就重重扇了过去。直将傅全忠扇的一侧腮帮子立马高高肿起,摔倒在地。
但他挨了揍也不敢耽误时间,反身猛扑过来继续试图抱傅万里,连连哀求。
杨春香听见动静,这才跟着开始反应过来什么,两眼一黑,随后天塌下来了一样恨骂:“你到底又干了什么!我到底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啊,才会摊上你这个活阎王来祸害我们一大家子......”捶胸顿足。
这边还正乱糟糟的没有结果呢,没过一会儿,那阵明显一群人招摇过市、敲敲打打的阵仗已经近在咫尺,一眨眼的工夫,正正好停在了他们院门外,证明了先前众人猜想。
三人或惊惶或冷肃、更或胆战的视线转头朝门外望过去,就见来人是一群典型的地痞流氓不入流打扮——
梳着半长不短的杂毛头发,身上衣服也是不着调的花花绿绿敞胸露怀难看样。更有甚者,其中有几个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或大或小的一看就是真刀疤!
这哪是他们敢惹得起的啊?杨春香下意识反应就是害怕的后退一大步。
为首带头的那人,脸上就有一道从左侧眉角斜拉向右侧唇下、穿鼻梁而过的狰狞疤痕,已经用根钢筋在不耐烦的嗙嗙嗙,用力敲打着他们关着的铁栅栏大门了。
不满叫骂道:“怎么样傅全忠,欠咱们哥几个的钱,准备好了吗?”
那动静大的,又吓的杨春香和傅全忠一颤一颤。
这人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好玩事儿,连连又来了几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对面瘫在地上那母子俩还是如出一辙地缩肩膀颤啊颤,捂着肚子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随即逗趣一样的数度这般以戏耍他们为乐,像在颇有兴味的观赏什么被圈在栅栏里的势弱宠物畜生,行径之嚣张,惹得傅万里极为不悦。
忍无可忍,傅万里冷着一张脸怒问:“什么钱?!”
带头刀疤脸大哥:“还能有什么钱?当然是你们家那个乖宝儿子,前两天跟我们赌场借的三千块钱啊。”不怀好意的歪头,“怎么,他没跟你们说?”
傅万里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恼火死死盯着他们外头那么一大帮子人,心情一沉到了最底下。
带头大哥也像是看出来他们根本没准备,刚刚的笑脸顿时带上了几分狠意,使得那道歪七扭八的伤口,也看起来更加扭曲充满血腥气了,眼神阴恻恻。
“也就是说,傅全忠,咱们兄弟给你宽限的三天期限,你是压根一点都没当成回事啊?”
说着拿出来一张纸,甩在自己眼跟前,又往旁侧拉了拉,让纸张的旁边部分露出他一半张脸:“这抵押书都签了,没钱,照规矩,咱们可就要收走你家房子和地了。”阴毒笑。
刚才说到钱还没动静,可现在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这件事情一下子还涉及到了他们的房子和地,别说傅万里了,瞬间连恨不得将自己躲到墙缝里去的胆小杨春香,都一下子再也忍不住了。
跳上前来就急道:“关我们房和地什么事?”
对方歪头一个示意,身后的手下立刻走上前来。
虽然他们院落的门,现在从里面还正用一条带铁链的拳头大锁锁着,但对惯来习惯做这种事的赌场打手而言,可完全不是问题。
就见两步上前来的那年轻后生,轻车熟路一只脚踩在两扇大门中间作为支撑,两只手却绕进栅栏里面来,将一条铁棍穿过锁链翻搅一圈。绞紧了,开始用力使劲地朝一个方向旋转,往一侧拧。
看的杨春香愈发心惊肉跳。
没一会儿功夫,只听砰的一声,又连着几声锁链坠地的丁铃当啷响,两扇大门受震动吱呀一声,已经自己先就从中间被荡开了浅浅一条缝。
领头刀疤脸这时候再上前,推开刚撬开门的小弟,随意一脚蹬上头,没用什么力气,脚收回的同时,两扇大门已经在向他们盛情相迎而大敞开了。
一行人兴奋吆喝一声,吊儿郎当地就一窝蜂涌进了这个本就不怎么大的院子里。也是到这时傅万里才总算看清,原来他们这一伙人,竟然足足有二十好几个。
刚才在外面没有看全,院门外的那条乡间土路本就不甚宽敞,所以很有一部分人,其实是被挡在了从院门这里望出去、压根看不到的墙壁那侧。现在他们这么人多势众,傅万里顿时捏了捏拳。
而他们一进来后,一直谨慎跟屁股后头等着看热闹的那些周围街坊邻居,这也才偷摸摸的从院门外两边墙后,露出了或头或小半个身子来。
被傅万里看到,心知今天的事绝对会被传到十里八乡众人皆知,颓然一股无力感就愈发涌上了心头。
这时领头刀疤脸将那纸抵押书再次递到他们眼跟前晃荡一圈,白纸黑字,摁着红手印,杨春香努力凑前脖子想要看清楚些,傅万里眼神一动,伸手还要来夺。
“诶?”就被对方给反应迅速的及时撤走,收了回去。
轻佻的动作像逗弄猫一样,傅万里立刻脸沉的更厉害。
咬牙:“你们想要怎么样?”
领头人冷笑:“很简单,钱,或者房地,你们任选其一。”
傅万里也同样冷哼:“傅全忠还没有成年,他跟你们不管签了什么,怎么可能作数?”
领头人双眼乌沉沉:“再没有成年,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怎么,所以你们这是跟老子,连这笔账都不准备算了吗?”
傅万里默不作声,也算是种变相的默认。
谁知道对方竟也不气反笑,冷厉一挑眉,向后勾了勾手。
一个手中带着折叠刀的小弟就上前,口中嚼着什么吧唧吧唧,手中花刀甩到飞起。阴恻恻盯着他们,视线来回在三人身上逡巡,像是对什么迫不及待一样,目光兴奋。
刀疤脸才又随意左右踱着步,慢条斯理道:“倒也行。但我们道上规矩可不能坏,钱既然已经借出去了,钱房都收不回来,那......”森然笑,“最少也该将欠债人身上的几块肉收回来,才行吧。”
说着不给对面三人反应,高高一扬头:“去吧洋子,三千的本金加上三百的利息,总共三千三。可给老子记好喽,少刮一毛钱,老子都回头恁死你。”
傅全忠一下子就想到当初在赌场他们让自己用身体作赌那话,哪里承受得住,大喊着怪叫一声就要爬起来跑,却被早防着他的周围小弟围得死死的。
刀疤脸见状眼泛毒光:“哦,对了,记得下手的时候别客气,又是赖账又是想跑的,看着就糟心。”
被叫做洋子的那名拿刀青年等待已久,嘿嘿两声怪笑,大叫一声“得嘞!”就一大步跨上前去。
转了转自己手腕和脖子作热身,嗜血的舌尖舔一口刀身,那刀刃锋利到立马将他舌面拉出一道长长的渗血口子。
这个洋子不仅不觉得疼,反而看样子还更亢奋了。舌头一卷将几颗血珠子卷入腹中,眸光精亮,大声招呼一句:“兄弟们,给哥哥我按住喽!”
乌泱泱立刻一大群人就朝对面三人扑过去。
杨春香惊叫一声,就过去要将已经压住他们儿子的那些人拉扯开,却反被早就也盯着他们夫妻二人的另外几人,给毫不客气飞过来两脚重重踹开。
傅万里没想到他们这群人说动手就动手,一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留,他甚至都来不及加以阻止。想要过去,却也被几人围拢住。
对方倒是打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要惩治的只有向他们借钱的傅全忠一个人,而没有傅万里和杨春香什么事。所以让人围着也只是防他们碍事,却不会一上来就主动也伤害他们。
当然,除非他们非要跟人家作对,比如就像杨春香那样,反抗袒护傅全忠。
那头被踹出去的杨春香又急又疼,翻来覆去地碾在地上打滚,呜呜哭的都几乎不成调子了。
她搞不懂最近怎么了,真的是这几天都快把她过去十年份里哭的次数,都加一起哭出去了,甚至比那还要多。
实在是怀疑自家今年流年不利,最后疼得实在爬不起来,捶地趴在那里就只能哭天抢地,泼妇脏话出口骂什么的都有。
被围在一边的傅万里却只能两眼瞪着干着急,站在另一头始终无计可施。
傅全忠这时候已经被吓到地下一滩黄水,丢人现眼的尿裤|裆了。拼命想要挣脱,可被对方五六个人死死按住手脚甚至脑袋,趴地上一动不能动。
那个叫洋子的混混,手握刀刃已经递到了傅全忠近近眼皮底下,就在他脸颊上来回浅浅地划动,尽情欣赏着他的胆小害怕。
终于玩弄够了,这才挑个眉头,对面一人立马专门出来一人,用两只手上下尽可能往大的掰开傅全忠右眼眼眶子,傅全忠剧烈晃动的瞳孔在眼眶里疯狂来回窜动。
没一会儿就因为长时间的不能闭眼再加过度紧张,而血丝爬满眼球,甚至控制不住地分泌出大量生理盐水来,那模样简直要多惨就有多惨。看得院门外偷窥的那些叔婶以及年轻姑娘后生们,无一不后怕地或捂眼或捂嘴惊呼。
傅全忠一声又一声冲破云霄的求饶惊叫:“大哥大哥,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只要再多宽限几天,要钱我们肯定有的。我们肯定能凑来的,我三叔家特别有钱!傅鹏程,对傅鹏程知道吧?”
在地上使劲后仰着扑腾试图躲避,还使出最后杀手锏讨价还价:“大兴煤矿二把手!我们可以跟我三叔家借的我求求你们了大哥!啊不要啊......”
对面有一瞬,那位刀疤脸头头在听到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时,眉头微不可察的一动。但也仅仅只是一动而已,过后对方继续无动于衷,手下们自然动作继续。
傅全忠又开始跟他爹求救:“爸!爸你快说句话啊!爸你快救救我啊爸!......
傅万里终于太阳穴突突得疼,忍到了尽头,两额青筋暴起,暴戾高喊一声:“住手!!!”
猝不及防,院中众人还真因为他这平地一声吼而静止了一瞬。
拿刀的洋子回身目光不善地看一眼他,又望向刀疤脸等待示意。
刀疤脸瞬间笑了,抬了下手,洋子只能忿忿地执刀先原地待命,刀疤脸抱臂,成竹在胸狞笑问:“傅全忠老子,怎么说吧?”
......
傅鹏程突然被邻居媳妇火急火燎从矿上找到的时候,才惊从对方口中得知,他大哥带着嫂子,这回还有他们那个混不吝的混账儿子,一起都又到了他们家闹事!
当下心中后怕不已,疯了一样开车就赶忙往家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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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惩治极品亲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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