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鸿生相貌清俊,今年已经四十岁,却不显年龄,气质儒雅随和,未语先笑,看着并不像个生意人。
他一进门就拱手说:“阿嫲,生意兴隆啊。”
方时雨还没反应过来,莲姐先惊喜地站起身:“徐生,你怎么来了?”
徐鸿生笑呵呵的,说:“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虽说香江人民习惯睡得晚,这时街上仍然灯火通明,但现在才过来,怎么也算不上有空吧?
方时雨猜他应该是听说了方家的事,特意过来找她的。
果然,徐鸿生和阿嫲寒暄了几句,就转头对方时雨道:“时雨,你跟我出来下,我有点事情和你讲。”
方时雨很乖巧地点头,跟着他走到了店门外。
徐鸿生朝身后看了看,确认阿嫲她们听不见,才对方时雨开口:“蕙心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家里闹了一场,想断绝关系,是不是真的?”
方时雨:“……”
她顿了顿,神情自然地承认,“是。”
徐鸿生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怎么闹得这么严重啊?”
他这表叔当得也实在是劳心劳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让方家一家人都在香江安顿好就算了,平时出点什么事都要他出面解决,连家庭矛盾都得让他调解。
他这么尽心,只因为小时候被方老太太救济过,一记就记了许多年。
只是他觉得自己这是知恩图报,却没想过方家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现在对他客气,不过是因为惦记着他的财产。
毕竟徐鸿生至今未婚,没有儿女,只有一个交往三年的女朋友。
原书中他出场就已经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医生认为他能清醒过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方老爹原本就想让小孙子方成虎将来继承他的财产,这下更是直接打起了他遗产的主意。
方家人认为徐鸿生的女朋友没有分遗产的资格,却觉得人家和他们一样心存计较,一边针对她,一边还要内斗,总之是闹得鸡飞狗跳。
只有女主方蕙心没有这个贪念,反而时常去医院探望照顾。
最终,徐鸿生奇迹般醒了过来。得知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他彻底心寒,和方蕙心以外的方家人断绝了关系。
当然,此时的徐鸿生还没有醒悟,仍然是那个冤大头。
方时雨倒没瞒着,把中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最后摆出委屈伤心的表情道:“我也不想闹成这样,可那骗子一讲,爷爷他们就要把我赶出去,可见本来也不想要我,我还留下做什么?”
徐鸿生听完沉默了好一会,他是知道方老爹多封建的,重男轻女到极致,当初就打算只带孙子过来,是他坚持,又说这边女仔也不少赚,方时雨和方蕙心才能一起来香江。
算命大师说那种话,想也知道方老爹是什么反应。徐鸿生完全相信了方时雨,一时反倒心疼起这个表侄女。
他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安慰:“你受委屈了。既然这样,就先不要和那边联系,在陈家这边安稳过日子也蛮好,结了婚还是要收收心的。”
方时雨从善如流地点头。
徐鸿生见她不像以前一样不耐烦,抵触他唠叨,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之前你说要去拍戏,把厂里的工作辞了,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拍?”
方时雨:“……”
差点忘了这茬,她连忙摇头:“我不想拍了,在英记帮忙就好。”
“不拍了?”徐鸿生面露诧异,这孩子当初可是相当执拗,他怕耽误她实现梦想才同意她辞职,怎么说不拍就不拍了?
方时雨老气横秋地说:“受了次伤,想明白了很多事,我觉得我还是要脚踏实地。”
听她这样讲,徐鸿生更是惊讶,但提到这事他又赶紧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到底怎么受伤的?”
方时雨拿出先前的说辞:“应该是龙虎堂干的,以前和古惑仔吵过架。”
徐鸿生紧皱起眉:“知道是谁吗?我出面帮你解决一下。”
香江社团很多,分据不同的地盘。徐鸿生的罐头厂在蓝田,那块现在属于香江最大的社团和义会,虽然他不算很有钱,但在社团里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这哪能让他解决!
方时雨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记得是谁了,人没事就算了,不想再起冲突。”
徐鸿生不赞同,觉得这是个隐患,可方时雨坚持,没办法,他只能说:“那平时出门小心些,有什么不对记得告诉我。”
“好,谢谢表叔。”
徐鸿生露出笑意,和善地看着她:“人呢,就是要经历事情才能成长。不用担心,你才二十岁,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方时雨认真答应:“嗯!”
“要是想再回厂里上班就跟我说。”徐鸿生探头进去跟阿嫲打了声招呼,又回身对她道,“我就先回去了。”
“表叔,等等。”方时雨却伸手拦住了他,“你平时出门都是坐车吗?”
徐鸿生一愣,这是当然,他毕竟大小也算个老板,甚至他的车现在就在街边停着呢。
“是啊,怎么了?”他面露不解。
方时雨却是一脸严肃:“明天不要坐车出门,去谈生意的路上一定要注意过往车辆。”
徐鸿生印堂发黑已是大凶之兆,方时雨见他第一眼就看出他明天要糟,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信,可惜她现在没灵力画不了符,不然一张护身符就能保他周全。
如她所料,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怔愣过后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去谈生意?放心吧,我司机有很多年经验了,不会有事的,不坐车还怎么去呢?”
车也是生意人装点的门面,有时候人家就是根据车和表这种外在判断该对你用什么态度。
方时雨却很坚决:“骑车或走路,连的士都不能坐,表叔你真的信我,不然你会出车祸的!”
她目光凛然,徐鸿生唬了一跳,恰好莲姐扫地扫到门口,听到个大概,忙跟着劝:“徐生你一定要听啊,阿时讲很准的,今天还给店里改了风水,一下就来了好多客人,你不要不信她,千万放心上!”
方时雨和莲姐你一句我一句,拉着徐鸿生劝了半天,直到他保证明天不坐车才肯放他走。
看着他上了车,方时雨忧心忡忡,第一次生怕别人不信她。
毕竟这表叔人真的挺不错,陌生世界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人都要珍惜。
莲姐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明天早上再打电话提醒他一次就好。”
方时雨点点头:“只能这样。”
最后一位客人结账离开,阿嫲做了顿丰盛夜宵,吃过后莲姐带着少辉先回了家,方时雨则和阿嫲收拾完才拉下卷帘门一起回去。
陈家离英记很近,就在附近的公屋,穿过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牌,拐个弯就能看到一栋半新不旧的大厦,坐电梯上去,一层有十几户的样子。
阿嫲对着走廊昏暗的灯光翻出钥匙,先开了外面的防盗门,想到什么又转头问方时雨:“你的钥匙还在吗?”
方时雨一呆,使劲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在屋里没带出来。”
阿嫲就一边开门一边叮嘱她:“出门还是要带钥匙的,万一我和阿明不在,你进不去。”
方时雨应了一声,随着灯光打开,屋内陈设也映入眼帘。
面积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总共两个卧室,客厅摆了一张餐桌、两人座小沙发、一台电视机和一台都没有人高的绿冰箱。厨房门开着,里面满满当当堆着锅碗瓢盆。
还有一扇关着的磨砂门,大概是卫生间,就在两个卧室的中间。
房间更是狭小,床靠着墙,似乎是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的,勉强睡得下两个人,还有一张靠窗的书桌,方时雨走进去,只觉得再多个人就要站不开。
虽然房子小,但打扫得很干净,东西多却齐整,空气中还有种淡淡的清香。
她简单巡视一圈,拉开书桌抽屉,果然看到一串钥匙,干脆放进了钱包里。
阿嫲敲门让她先去洗澡,方时雨也没客气,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只觉得一天的疲惫终于消解。
本来她就习惯了早睡早起,折腾一天这么累,几乎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也许是太累,方时雨难得做起了梦。
梦里她站在波涛汹涌的海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浓重的夜色连接着阴沉无边的海平面。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沙滩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看到岸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熟悉。
方时雨下意识开口:“方兰兰?”
身影动了动,忽然转头朝她看过来,露出一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怒气冲冲地喊:“我叫方时雨啊!”
方时雨:“……”
这不是喊别人自己名字很别扭吗。
她干咳了一声,问:“你还没有去投胎啊?”
方兰兰表情恼恨:“我有话跟你说,不能去。”
方时雨有猜测,但还是问:“什么?”
“你占了我的身体,就要给我报仇!”方兰兰猛地站起来,右手握成拳朝她挥了挥,“我要那个烂仔也跟我一样,葬身海底!”
方时雨摸摸鼻子:“这个有点困难,我替你报仇没问题,但只能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他怎么死我可能决定不了啊。”
“我不管!”方兰兰歇斯底里,“你必须做到!我就要他淹死!最好被鲨鱼一口吞了,尸骨无存!”
方时雨:“……”
好家伙,就说占便宜没好事吧。还不如让她干脆死了呢。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方时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声音空灵,如同来自异世界。
她心念一动,立刻转身,就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袍,长发飘飘的男人站在那里,遗世独立的身姿仿佛谪仙下凡。
方时雨下巴差点掉地上,惊叫出声:“祖师爷?!”
灵云观是千年前的山陵真人建立,他老人家飞升后,观主传给了弟子,一代又一代,虽然没人能再飞升,但每隔几十年就能出个本事不错的后人,所以几百年来香火一直算旺。
祖师爷也会在每一位“天选之子”的面前现身,传授她功法以及法器,方时雨就是当初开窍的时候见过他老人家一面。
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得见,她又激动又兴奋,语无伦次地说:“真是您啊?您怎么在这儿呢?旅游吗?不是,上次不是说咱不会再见了吗?还是现在是您的幻影?不会是我的幻觉吧?”
祖师爷被她念叨得头疼,一挥手把她给禁言了:“话那么多呢,先让我说行不行?”
方时雨抿着嘴连连点头。
祖师爷满意了,继续说:“你的命不是一直算不清楚吗?只有你师父告诉过你会历一次尘劫,那劫就应在这次的事情上了,不然你也不至于救个落水小孩都能死。
“不过呢,你尘缘未尽,所以又再世为人,借那姑娘的身体还魂而生,命运也因此清晰可见。既如此,替她报仇也是因果的一环。”
方时雨唔唔两声,指指自己腹部。
“我知道,你现在没灵力嘛。所以我这不是来了?”祖师爷摆摆手,“你应下替那姑娘报仇的事,让她安心去投胎,这身体才算完全属于你。”
他说完解了禁言,方时雨赶紧道:“可她让我把那仇人也淹死,这我怎么做?”
“顺其自然,结局就会如你所愿。”祖师爷老神在在。
这下方时雨放心了,她复又回头跟方兰兰说:“好,你的事我答应了。”
方兰兰听不懂普通话,但一看到那个男人就忍不住恭敬臣服,猜测他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现在听方时雨这么说,几乎立刻就相信了。
心念一松,她脸上滑下两行泪,再没有之前的焦躁愤怒,反而露出安心又怅惘的神情:“多谢。”
话音刚落,她身边就多出一个黑色身影,左手提灯,右手持鞭,正是引魂的阴差。
阴差朝山陵真人遥遥行了一礼,就带着方兰兰离开了。
方时雨看他们消失,才又转头对祖师爷说:“谢谢您,还专程来找我!”
祖师爷翻了个白眼,谪仙气质荡然无存:“你以为我白来啊?”
方时雨啊了一声:“我明天就开始给您供奉……话说在这个世界您能收到吗?”
“当然能。”
祖师爷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要你在这个世界也建个灵云观,而且要发扬光大,至少香火和之前一样鼎盛。”
方时雨:“???”
她指指自己,“我啊?”
“不然呢?”祖师爷理直气壮,“你动作快点,最多一年,再久你想供奉我都不会来。”
方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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