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山雨将夜幕提前拽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团缠住悬崖,盘山公路在车轮下变成一条湿滑的暗色缎带。林墨紧握方向盘,雨刮器徒劳地在倾泻而下的雨幕中划开片刻清晰的视野,随即又被吞没。电台早已只剩下嘶哑的杂音,她的目的地——那个被媒体誉为“现代桃花源”、“十年零犯罪奇迹”的忘川镇,在这暴烈的天气里,更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充满湿气的谜。

她是来寻找苏晚晴的。三个月前,那位才华横溢的前辈记者在最后一条发给她的加密信息里写道:“……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得连灰尘都像是被精心摆放的。我听到了一个词——‘净心祭’。感觉不对,我再深挖一下……” 之后,便再无音讯。官方的结论是“登山意外失踪”,但林墨不信。苏晚晴的直觉像猎犬一样敏锐,她从不会失足于未经勘察的险境。

一声闷响,车子猛地一沉。林墨踩下刹车,心里一沉。下车查看,右前轮胎瘪陷在一个被雨水掩盖的坑洼里,轮毂边缘已轻微变形。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外套。手机屏幕左上角,“无服务”三个字冰冷地宣告了她此刻的孤立无援。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片绝望的雨幕吞噬时,两道昏黄的光柱如同疲惫巨兽的眼睛,穿透雨帘。一辆老旧的中巴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旁边,仿佛它本就属于这片阴影。车门嘶哑地滑开,司机——一个面色过分红润、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中年男人——洪亮地招呼:“去忘川镇的?上车吧!这天气,救援车一时半会儿可上不来!”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和陈旧织物的气味,异常洁净,却死气沉沉。七八个乘客稀疏地坐着,衣着朴素,面容是一种统一的、缺乏波澜的平静。他们对林墨这个闯入的落汤鸡,只是投来短暂的一瞥,眼神空洞,随即又齐刷刷地望向窗外无尽的雨,仿佛共同守护着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秘密。只有一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年轻男子不同,他约莫二十出头,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一个旧魔方,手指灵活得与这沉闷的气氛格格不入。林墨上车时,他抬了下眼,那目光锐利如刀,掠过她湿透的背包和狼狈的脸,随即又飞快垂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排斥在外的孤绝感。

车子在湿滑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寂静压得人耳膜发胀,只有引擎的呻吟和雨点敲击铁皮的嘈杂。林墨尝试与司机搭话:“师傅,忘川镇真像报道里说的那么安宁?十年没出过一点事?”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嘴角咧开一个标准的弧度,但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是啊,我们那儿,人心齐,规矩好。外头的烦心事,进不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布道般的腔调,“到了那儿,你就能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清净。”

为了避开路中央一块山体滑落的岩石,车子猛地一颠。林墨放在身旁座位上的背包滑落,东西散了一地。她慌忙弯腰去捡,心脏骤然缩紧——那页苏晚晴写着“净心祭”和“筛选”的笔记复印件,赫然躺在湿漉漉的车底上。她飞快地将纸片塞回背包最里层,抬头时,正对上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他依然在笑,但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车内那几个原本漠不关心的乘客,此刻也似乎将一种无形的注意力,若有若无地聚焦在了她身上。

车至镇口,雨奇迹般地小了。一座爬满青苔的古老石牌坊在暮色中显现,上书四个大字:“净心忘川”。牌坊下,站着一位身着素色布衣、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温佩兰镇长。她脸上挂着慈祥而精准的笑容,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欢迎来到忘川镇,林记者。”温镇长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点破了林墨伪装的身份,“旅途劳顿,住处已经备好了。”

一股寒意从林墨的脚底直窜头顶。她用化名,行程保密。镇长是如何得知?她强压下心惊,道谢跟上。小镇静谧得可怕,青石板路一尘不染,木质房屋古雅别致,溪流潺潺,但太过安静了,听不到犬吠,闻不到炊烟,甚至连孩子的嬉闹声都绝迹。遇到的镇民都面带那种模式化的、空洞的微笑,点头致意,动作协调得如同提线木偶。

她被安置在镇尾名为“静心苑”的独立民宿。房间整洁得过分,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书架上整齐码放着宣传小镇和谐宁静的册子。林墨细致检查,在床头板与墙壁的缝隙处,摸到一个极小的、冰凉的金属凸起——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她的血液瞬间冷却。

傍晚,一个沉默的妇人送来清淡的晚餐。林墨食不知味。夜幕彻底笼罩小镇,一种死寂般的静谧压下来,连风声都消失了。她推开窗户,远处祠堂方向,隐约传来低沉、齐诵般的嗡鸣,听不清内容,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仪式感。

她悄声出门,借着阴影掩护靠近祠堂。透过窗棂缝隙,她看到温镇长带领数十名镇民,正对一座空无一物的神坛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面容肃穆到诡异。就在这时,她感到一束目光钉在背上。猛地回头,白天车上的那个玩魔方的少年——阿默,正站在不远处巷口的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他抬起手,不是指向祠堂,而是指向祠堂侧面一扇极不起眼、虚掩着的小门,随即像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

是陷阱?还是指引?苏晚晴的下落像钩子一样拽着林墨。她深吸一口气,溜向那扇小门。门内是通向地下的石阶,潮湿阴冷。地下室堆满杂物和旧档案。在翻找中,她发现一本厚重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皮革记事本。

打开第一页,是一行工整却令人不安的手写字:

“净化记录。非请勿动。”

她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冰冷地记载着:

“李阿婆,年七十二。近期多次于公共场合提及‘外面世界’之便利,言论已对年轻一代产生不良影响,恐破坏镇内纯净氛围。经公议,记录在案,观察后续。”

又翻几页:

“少年王小明,言行渐显浮躁,与其父曾有争执。需加强引导,必要时进行‘静心谈话’。”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记事本,这是一本“言行出格”的监控档案!林墨的心跳如擂鼓。她继续翻找,指尖在一本蒙尘的旧相册上停下。相册里多是小镇集体活动的合影,人人面带幸福微笑。但在最后一页,一张看似温馨的全家福下方,用极细的笔注着一行小字:“‘不适者’已迁出,家族重归和谐。” 照片上,原本应有五口人的位置,有一个身影被仔细地剪去了,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轮廓。

“不适者”?“迁出”?迁往何处?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林墨。便条、档案、被剪掉的照片……这些零碎的线索像拼图一样,在她脑中开始组合成一个模糊却狰狞的轮廓。这个“净土”,维持表面和谐的代价,或许是某种难以想象的、对“异类”的冷酷清理。

就在这时,地下室外,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至少两三个人的脚步声,正不疾不徐地、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走来。门轴,发出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转动声……

如果看过我以前小说的读者可能会发现主角名字的问题,起名有点费神,不太想费时费力,请忽略它,[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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