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余是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才发现简博年对自家妹妹的心思。

具体来说，是自家妹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

在他们的记忆中，那一直都是很糟糕的一天。

杜有余发现后的神情，简博年到现在还记得。

因为当时杜有余的神情变化，堪称变幻莫测。

连川剧变脸估计都要甘拜下风。

简博年喜欢杜年年这事，是杜有余自己发现的。

当时简博年都觉得是杜有余是太迟钝了。

那会是他俩一起从杜年年的姥姥家出来，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们是收到杜年年的录取通知书，一起来找的杜年年。

简博年那会，非常接受不了杜年年去另外一个城市上大学的事实。

那是一个离家挺远的南方城市。

而且还离他们当初说好的那个城市更远。

他就让杜年年复读一年，他休学陪她一起都行。

杜年年自然没有答应。

那天他们是不欢而散。

他当时和杜有余一起从他姥姥家出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

两人一起去公交站台，沉默着走了挺远一段路。

“你是不是喜欢年年？”杜有余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简博年让他这句话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出来，停下脚步看向杜有余，点头，“是。”

“卧槽。”杜有余好像被惊吓到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一直都挺喜欢的。”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和杜年年熟悉后，有一天就突然意识到，自己总是会想到杜年年。

还总是想见到她。

和杜有余约好一起出去的时候，他总是希望杜有余能带上杜年年一起。

如果杜有余没有带杜年年一起来，他会感觉很失望。

玩什么都不太能提得起兴趣，因此还遭到过杜有余的抱怨。

说是他提议要出来的，来了却又这样，很没劲。

两家熟了以后，他还总是往杜家跑。

说是去找杜有余，大家也都以为他是去找杜有余的。

其实他是想看到杜年年。

初中和高中那会，他最烦的就是暑假和寒假。

因为见到杜年年次数会变少，而他又不好总去找杜有余。

所以看到杜年年的录取通知书时，他心里特别的难受，当然还有生气。

他们明明说好的，要报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不报考同一所学校，是因为杜年年的成绩不太好。

当然也没有很差。

当杜年年拒绝他复读的提议时，他更难受。

“你隐藏的够深的。”杜有余皱眉。

“我没藏，是你反应比较迟钝。”

“你……”杜有余突然就有些生气。

他听到简博年说，要休学陪自家妹妹复读的时候，他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这个当哥哥的，就算也不想妹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城市，都没有过这种想法。

妹妹就是不和他们一个城市念书，又不是永远见不到。

至于吗？

他在姥姥家想了半天，出来又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我把你当朋友，让你一起照顾我妹，你……。”

他让简博年帮着照顾妹妹，是防止有人对自家妹妹有‘心思’。

没想到招了一只‘狼’在身边。

“我想一直照顾她，你觉得我不合适？”简博年道，“那你觉得谁更合适？”

最后一个问题，杜有余回答不上来。

把认识的差不多的人都大致过了一遍。

最后竟然发现，简博年好像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妹妹终究是要有男朋友的，与其她以后找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好像还是简博年比较好。

知根知底，对自家妹妹也是真的好。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杜有余还是觉得不好受。

自家妹妹被人惦记，他这个哥哥就是心里不舒服。

如果换一个人，他可能会忍不住打人。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杜有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你要是心里不好受，打我一顿也行，我不还手。”简博年道，“不过这事你不能反对。”

这么多年，杜有余一直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他却时常拿杜有余当‘挡箭牌’。

好像是有些对不住他。

杜有余突然想到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三个人里总有一个是多余的。

当时他觉得，他和杜年年是兄妹，如果有多余的那也是简博年。

现在却觉得，在简博年那里，多余的那个肯定是自己。

就是不知道在自家妹妹那里，多余的那个是谁。

“那要是家里大人不同意呢？”杜有余问道。

“不会，他们还说过两家要结亲呢，总不可能是让你嫁给我吧。”

“你滚蛋，他们那是开玩笑。”杜有余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听到过两家大人开过这种玩笑。

“他们或许是开玩笑，可我不是。”简博年这话说得很认真。

杜有余看了他好一会，结果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以前很多事情突然就一件件重现在眼前，跟放电影似的。

他应该早有察觉的，只是他们太熟悉了，他没往这方面想。

有些事情，他当时以为，是简博年单纯在和自己较劲。

他们一起打球的时候，妹妹如果先递纸巾给自己，简博年会截胡。

妹妹如果给了自己什么东西，简博年有时候会跟他抢。

如果不抢，那他可能就会去跟自家妹妹说，他也喜欢，也想要。

还每次都能要到，有时候比自己得到的还好。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他从没有多想过。

原来简博年争的不是那些东西，是在自家妹妹心中的位置。

他有时候会因为自家妹妹对简博年太好，心里不平衡。

而简博年的那些举动，应该也是因为自家妹妹对自己好，心里不平衡了。

只是他有时候仗着亲哥的身份，会直接跟自家妹妹表达不满。

而简博年，却很少直接表现出来。

这么一想，自家妹妹好像对简博年也很好。

就是不知道她对简博年，是不是和简博年对她一样。

杜有余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

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年纪第一不是他就是简博年。

能想到这些，自然也能想到，以前简博年总是找他是为了什么。

有时候简博年还会故意把他支开，自己带着杜年年一起玩。

杜有余想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对着简博年恨恨道：

“你心机够重的，以前也没几次是真心要找我玩的吧。”

“这点算我对不住你。”简博年没有否认，“不过刚认识的时候，找你玩是真心的。”

“那时候你也没找我几次，都是我找的你。”杜有余很生气。

那时候他还常带着自家妹妹一起去找简博年玩。

简博年不吭声了，的确是没有几次。

“重色轻友。”

简博年还是没有吭声，因为觉得杜有余说得没错。

“居心不良。”

“我没有。”这个简博年不承认，他对杜年年怎么能是居心不良。

“你有，你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你能不能不要用成语骂我。”这下轮到简博年哭笑不得了。

“我偏要用。”杜有余继续往前走。

他边走边说，几乎把他这些年知道的成语，尤其是贬义的，都用在了简博年身上。

最后连歇后语都没放过，连‘黄鼠狼给鸡拜年’都用上了。

简博年心里因为杜年年高考志愿的事情，没心情跟他计较这些。

杜有余说什么，他都不吭声。

他知道杜有余不是真的骂他。

只是突然知道这些，心里的气有些不顺罢了。

等骂完他，估计就没事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他对杜有余还是了解的。

等两人到了公交站台，杜有余才终于闭了嘴。

因为天气太热，他们来的这个公交站也有些偏僻，所以公交站等车的就他俩。

杜有余一不说话，就显得很安静。

偶尔有辆车从他们面前开过，带起盛夏的尘土。

“算了。”两人在公交站沉默着站了好一会，杜有余又开口了。

“你俩的事我不掺和，不过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年年，我肯定揍你，连今天的份一起。”

“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简博年这话说得很笃定。

“最好不要有。”杜有余警告道。

简博年很少看到杜有余脸上出现这种郑重的神情。

他知道，杜有余肯定会说到做到。

虽然他们兄妹两个总是吵吵闹闹，但关系也是真的好。

他有时候看到他们兄妹两个吵闹，都会有些羡慕。

刚认识的时候，他还幻想过，如果杜年年是自己妹妹，他会怎么与她相处。

觉得自己肯定和杜有余不一样，他肯定不会和妹妹吵架。

过了一会，杜有余又道，“我发现年年对你也挺好的，有时候比对我这个哥哥还好。”

这是简博年今天听到最好听的话了。

就笑了一下道：“她对你也很好，和对我是不一样的好。”

这个时候的简博年，真的觉得杜年年也是喜欢自己的。

然后没多久就发现，是自己太自恋了。

“你少得意，”杜有余道，“那是我妹妹，对我自然是好的。”

简博年本来是准备在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表白的。

这是他给杜年年规划高考志愿的时候，一起计划好的。

大学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他怕杜年年被别人给追走了。

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高中三年里，有不少时间里，他都是不放心杜年年的。

也不是不放心杜年年，有杜有余和他在，杜年年早恋的可能性不大。

他不放心的是那些多杜年年有心思的。

高二的时候，他觉得杜年年的后桌喜欢她。

这个男生高二高三两年里，一直都坐在杜年年后面。

每次看到杜年年跟这个男生说话，他心里都会不舒服。

可偏偏杜年年跟这个男生的关系看着还不错。

不过，他那时候觉得，杜年年还是跟自己的关系更好。

高三，他有次经过杜年年的班级，看到杜年年正跟那个男生说话。

他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从神情能看出聊得挺高兴的。

杜年年的座位就在窗边，他看得很清楚。

这场景让他心里感觉堵得慌。

本来他就是经过想看一眼的，没事要找杜年年。

却停在窗边敲了一下窗户，说找杜年年有事，让她出来一下。

杜年年当时都没有犹豫一下，直接就跑了出来。

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还看了那男生一眼。

不过那男生好像并没有看懂他的眼神，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经常去找杜年年，这男生应该见过他，只是没说过话。

杜年年出来问他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只能临时想个借口。

让杜年年陪他去一趟校园超市。

谁知后来几年，他和杜年年的关系却完全成了另一番模样。

杜年年单方面和他断绝了所有的联系。

杜年年突然更改高考志愿，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难过。

他喜欢提前规划事情，那次也是他第一个体会到，规划会完全落空。

杜年年和他断了联系，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并不像数学题，总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