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捧着茶杯半个身子探出门卫室窗外,目光追随温礼礼落到余行眼下。
大爷看温礼礼的眼神始终挂着友善笑容,“和男朋友做志愿者挣学分啊?”
大爷之所以问,是因为她女儿刚报名了志愿者。
温礼礼摇摇头,不知是跑过来热得还是被门卫大爷说害羞得,脸上红扑扑。
“不为学分,为社会做贡献。”余行虚环温礼礼消瘦的肩膀,回头和门卫大爷说。
大爷望着他们青春四溢的两只背影,摇摇头,缩回身子,“年轻真好啊!”
温礼礼和余行尽量走在树下。
余行既没撑伞也没戴帽子,他走在树荫外,阳光直直照射到身上,反倒温礼礼被他笼在阴影里。
余行低头看温礼礼,平时她喜欢穿裙子搭高跟鞋。今天第一次见她穿T恤和牛仔裤,扎着高马尾麻花辫,简简单单,看起来像回到学生时代的她。
不能怪大爷说他们是来挣学分的,毫无违和感。
温礼礼抬头看余行,他高大身形刚好遮住刺眼的太阳。
他的皮肤越晒越白,修长的脖颈冷白得像白炽灯管。
记得小时候第一眼见他,跟现在一样的大太阳天,他穿着白衬衫短西裤,皮肤嫩白得不真实,像玻璃柜台里高贵的白瓷娃娃。
多年过去他皮肤没变过,还是越晒越白得发光。可能遗传了曲阿姨的好皮肤,令她羡慕不已。
余行清爽的少年音从头顶压来,“解决了?”
温礼礼乜着嘴,轻点头。
到仓库碰见孙莫拎了两捆羽绒服放小货车后备箱,他对余行自来熟:“余总来啦。”
“数目对的吧?”温礼礼害怕再出岔子。
“一件不少。”孙莫把孩子们的羽绒服整齐摆好后,双手交挫抹掉手上的汗渍,强行拉起余行贴着裤边的右手握住,脸上笑容满面:“感谢余总慷慨解囊,相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我代表冉星公益基金会热烈欢迎余总加入冉星大家庭。”
嗯?
温礼礼一头雾水。
孙莫笑容就没沉下来过,他抱住温礼礼胳膊,“温礼还不知道吧,余总刚刚给冉星基金会捐了三百万。”
温礼礼提起眉尾。半秒,抿起嘴,陷入自责情绪。
早知道就说揽胜SV坐得不舒服了。
余行懒洋洋地垂下眼皮,冷睨孙莫,看不惯孙莫的行为,但没了刚开始见面的讨厌,却还是下意识咬牙:“孙理事长跟礼礼的关系很亲吗?”
喔——
孙莫意识到危机,立马弹开双手,“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可以多多参与冉星的活动呀,当然,余总有空的话。”
“荣幸之至。”
余行默默捐款,连仪式都没举行,别提要捐赠证书了。他向来低调做事,Polaris问世前,外媒一片质疑声,冷眼嘲讽的文章隔段时间就有篇上头条。
记者采访时的刁难他从不为自己辩解。
反倒温礼礼看采访时,气得捶床!恨不得冲进纽约时报公司大楼,撕掉对余行歪曲事实的报刊。
“怎么?”余行察觉温礼礼情绪不对,半开玩笑说:“担心我吃不上饭了?”
温礼礼嘁了声。
—
南宜火车站。
粉色双肩包从余行的肩膀滑下来,他依依不舍地放到行李箱上,琥珀色的瞳仁里盛着直白的忧郁气息。
“还会回来吗?”
“不回来你可以去找我呀。”快到出发时间了,温礼礼没应付他,着急进站。
没想过和余行失去联系。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
太阳似火烘烤,身后湛蓝的天空,成团的云朵,将他留在了盛夏的炽热里。
余行被温礼礼的话涩住了。从灰色运动裤口袋里捞出一沓红钞票。
十张百元大钞卷起来用一根荔枝色郁金香弹力发绳捆绑住。
被他发现了。
“不是让你等我走了再吃嘛?”
离开南宜的前晚,温礼礼特意送了余行一瓶神经酸。千叮咛万嘱咐要等她走了以后再吃。
“没吃。”余行说:“瓶身映出来了。”
温礼礼呵笑。
印证,人在无语的时候真会笑出来。
看来,她还是不擅长制造惊喜。
“拿着。不许还给我。”温礼礼打算强制性硬塞给他。
余行向来不会拒绝她。
“我不能收。”余行咬着嘴唇,手指捏住头绳上的郁金香装饰,“礼礼,谢谢。”
他把钞票塞到温礼礼手心,纤长的手指滑过她手心,残留余温。
了解余行不会收,温礼礼才将钱塞进神经酸瓶子里。
她将一千块钱放到书包收纳格里,看了眼运动手表。
快检票了。
她背上双肩包,拖着行李箱:“阿姨要是加班晚,你就去奶奶家吃。反正奶奶给你留着饭。”
温奶奶每天都给余行留了饭,就怕他饿肚子。
“嗯。”余行琥珀色眼瞳蒙了层薄薄的水雾,嘴唇轻微颤抖,努力克制鼻酸。
“走了。再见。”温礼礼不喜欢难舍难分的告别,也不觉得再见是多伤感的词汇。
她坚信,只要彼此有心,终有再见之时。
“嗯——”余行拖长的尾音有些颤抖。
那次温礼礼没回头看他,不知道余行的目光送到哪里。
……
“谢谢你。”温礼礼葡萄眼有星光:“余行。”
余行温柔笑笑没回应:“搬东西吧。”
三人帮忙,十来分钟就把羽绒服装上了厢式小卡。过去这么长时间,仓库管理员总算是上完厕所了。
身后跟了位叉车师傅,车前驮了两个大纸箱,慢悠悠地靠小货车边停下,仓库管理员招招手让师傅下车,“都对的吧?这两箱是你们四百件夏装,袋子上有尺码,按身长颜色归类捆好了。”
师傅卸下两个大箱子,纸箱敞开给他们看了眼,仓库管理员就用胶带粘缠封严实了。
仓库管理员对叉车师傅说:“帮他们搬上车。”
“好勒。”师傅热情答应,弯腰费劲地把上面的纸箱子抬起来,因为箱子体积大挡住了视线,不得不歪头看路。
等师傅搬上车,余行抻手拦住师傅,阻止他去搬下个箱子:“还没清点呢?”
“哎呀!给你装得好好的,再数给弄乱了。”仓库管理员说,“帅哥,你问这个胖老板,他刚刚才点过数,我们羽绒服有少给你吗?”
“我——”孙莫食指对准自己,语塞得说不出话来,咽了口吐沫才说:“他是帅哥,我是胖老板?!”
“哎呀!消消气。大热天,早点拿完货回去吹空调不香嘛?”仓库管理员笑笑,招手让叉车师傅过来抬箱子。
孙莫因为搬货,白体恤后背汗湿了大片,帽檐压得鬓角潮湿挂着汗珠,“算了!相信你们一回。我检查下衣服质量。”
仓库管理员退后摊手,“看吧。我们工厂质量绝对放心。”
孙莫干笑两声,从地上的纸箱里抽出一件连衣裙,撕开包装袋看衣服走线情况,他很仔细检查有没有破损和线头。
前后里外皆扫了眼后,默默叠好放回包装袋,没说话。
仓库管理员盖上纸箱,“嘶啦”扯长胶带,贴到纸箱侧边。
余行还是认为该严谨点,看向温礼礼说道:“清点过才放心。”
既然余行坚持清点,温礼礼想想有道理。
“孙莫,我们还是数数。”
孙莫点点头。
仓库管理员尬笑:“你们真不怕麻烦哦。”
余行撕开货车上纸箱的胶带,拎出一捆衣服,眼神从上往下扫过:“十件一捆,共四十捆。”
温礼礼离货车近,她和余行负责清点车上的箱子,孙莫数没搬上车的。
“二十捆。两百件。”温礼礼数得快,三两下就完事了。
孙莫整个上身弯进纸箱里数,从头到尾数了两遍,他指着仓库管理员没好气地说:“喂!少一捆!”
“怎么会!”仓库管理员不可置信,凑到孙莫面前,像模像样地点数。
“十八、十九……”他摸了下后脑勺,不好意思笑笑,“呀!抱歉啊!肯定装货的数错了!我去给你们拿,稍等片刻!”
分不清仓库管理员是有意还是故意!温礼礼努了努嘴,小声嘀咕着:“无语至极。”
“信了他鬼话!”孙莫气得叉起腰,用手掌扇风。
看温礼礼立在阳光里,余行默默挪了个位置。
“你先去车上坐着。”
“衣服——”温礼礼指了仓库管理员离开的地方说。
“有我和孙莫在。”余行轻柔地推推温礼礼,大掌覆在她的薄肩美背。
背脊骨骼纤细,摸不到多余的赘肉。
听了余行的话,温礼礼先坐到了车里等他。
余行少年感背影框在后视镜里,像两个时空相互交融。
温礼礼恍惚间,看到了十年前的他。
想起许多年前,曾看到书中作者表达的一句话:他连背影都让我心动。
哐当一声巨响,纸箱砸在车厢里,车门锁上,只听见孙莫笑笑说:“谢谢你啊,余总。”
温礼礼闻声下车,绕到车前。
余行站厢尾目光看向温礼礼,扬起嘴角,恣意热忱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
温礼礼笑笑,清纯甜美的笑容极富感染力,让人一眼沦陷。
能治愈他心的人怕只有温礼礼了吧。
余行缓缓走向温礼礼。
影子像拥抱圈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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