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的安定作用仿佛消失,沈木青胡思乱想着他看见的所有细节。
抱着温良的手不断收紧,直到温良呼痛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好。
沈木青不敢再抱着温良。
他握紧发抖的手,翻身和对方背贴着背。
身下是熟悉的床,身后是谈了十多年的爱人。
枕巾和床单被套都是温良新换的,好在用了很久,温良的味道已经浸入。
特别是枕巾,水生调的,闻着清凉又通透。
那是温良洗发水的气味,也是温良给沈木青的感觉。
感受着背上的温度,沈木青终于平静下来,他放下脑中的各种疑虑,闭上眼睛。
而在这一刻,药片也开始发挥作用,让沈木青陷入睡眠。
温良听着耳边的动静,眨眨眼睛。
他一直都没睡。
从沈木青去洗澡开始,他就静静地躺在床上。
直到对方背对他睡着,温良都没睡。
他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窗帘。
他熟悉沈木青,以至于能从对方抱着他的力道和呼吸的频率中,大致猜出对方在想什么。
刚才死死抱着他的时候大抵是在胡思乱想。
不过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看起来不像是病情得到治疗,更像是学会了忍耐和克制,就像从前的十年一般。
温良心里乱,他换姿势转身侧躺。
床垫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声,这点动静大概扰到了沈木青,他也转过身来。
温良以为他还没睡,直到对方揽着他的腰把他抱紧,温良才察觉那是沈木青下意识的习惯动作。
哪怕睡着了也依旧担心他逃跑,所以要把人牢牢抓住。
黑暗里,温良看沈木青模糊的睡颜,内心慢慢平静。
他的指尖划过沈木青的脸来到对方的脖颈。
皮肤之下的动脉有力地跳动着,指尖越用力越能感受到生命的奇妙与鲜活。
温良想,他不该思索要怎么面对沈木青,他也不需要崩溃乱想。
都说走一步看一步,到了现在这步已经不能回头,回头就意味着他会往回走。
往前看才是正确的。
.
从沈木青回来那天起,温良就对他越发冷淡,很多事都是回避的态度。
沈木青没有勉强,他觉得温良这样对他才是正常的,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他和温良才是真的没有可能。
他的心思全用到和温良修复关系那方面去了,完全忘记最初是谁想让他快点回国。
温良这段时间不断踩着沈木青的雷点,他想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现在看来还离得远。
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对方总是好声好气地和他讲话。
要不是对方每次都攥紧了手,温良都以为他是真的没脾气。
也是,正经的心理医生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短短两个月内让人彻底变一个模样。
不过沈木青倒是没再往他的手机里装监听,算是个大让步。
温良看了眼手机,陈嘉树已经好多天没给他发过消息,不过他马上就要去学校上课,应该能遇见。
和沈木青吃完饭,他往学校去。
今天这节课结束时临近午饭,下课后没多少学生找他说话问题。
倒是有熟人过来找他,是白梁玉,“温老师,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吃午饭。”
她看起来比上次精神些,大概是案子进入收尾阶段了。
温良问:“县上那个案子解决了吗?”
白梁玉点头道:“基本解决,你晚上看法制频道就能看见我们局长讲话。”
“这样啊,”温良不清楚白梁玉为什么找他吃饭,他拒绝道:“吃饭的话,最近都没有时间,我家里有人在等我。”
他这一说,白梁玉想起在温良家那次见过的男人。
虽然只有一面,但她记得对方的脸和气质都不错。
上次在医院,白梁玉头脑一热猜测温良可能被家暴,甚至觉得柳生的事也与温良的对象有关。
冷静下来后她决定先找温良谈谈。
白梁玉不知道温良的住址,思来想去还是找校园墙要了文学院的课表,她准备空闲时间去温良的学校找他。
现下见到人,对方拒绝和她进一步谈话。
白梁玉没有勉强,她说:“你有我电话,有问题随时找我。”她以前在派出所工作见过很多被害人,即使嘴巴不说,他们总用其他方式喊着,
“救救我,我很害怕”
温良没有。
比她头两次见他还要从容。
可能就是她多想了。
温良和白梁玉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白梁玉为什么再次找上他,毕竟柳生的事已经不再适合提起,而陈嘉树还活生生的。
不过他是真的不能和对方一起吃饭。
沈木青最近在家里办公,大部分时间都盯着温良,连温良下班也亲自开车来接。
学校绿化做的好,每条小道周围不是花丛就是树林。
温良为了少走些路,走小道往校门口去。
草木的气味浓厚热烈,他在嗅到其中的松树味道时停下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下。
是陈嘉树。
他不是特意跟上来的,今天陈嘉树来学校是要去宿舍收拾东西,和温良遇上完全是偶然。
学校里的小道四通八达,也不知道哪条道和路连接着。
陈嘉树不熟悉学校,他开着导航,走到哪里算哪里。
看见温良时陈嘉树没出声,他跟着对方的行走节奏悄悄跟在后面。
陈嘉树想,要是沈木青那个变态没来接温良他就和温良说说话,要是来接温良他就远远的看看温良。
没想到温良会发现他。
陈嘉树被发现也不慌,“哥,你还好吗?”也不知道温良这几天怎么样,沈木青有没有欺负他。
温良点头,“挺好的。”
自从上次分开,陈嘉树已经好久没和温良说话。
他好想拉着温良,告诉他,他很想他。
犹豫间,温良忽然说:“沈木青去看医生了。”
陈嘉树的表情一下子呆住,他问:“什么意思?”
这个消息对于陈嘉树来说无疑是爆炸式的。
温良和他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原谅沈木青的意思吗?
果然,温良开口道:“他现在情况好多了,以后应该……”
“他才回来几天你就和我说他情况好多了!”
陈嘉树打断他,他气得不行,上前抓着温良的手臂,“他对你那么坏,只是去看了个医生你就一笔勾销。”
“哥哥你研究那么多年社会现象都白研究了,狗改不了吃屎的!”
温良被他激动的模样吓到了,陈嘉树也察觉,很快软下态度求道:“哥哥,你别被他骗了。哥,我查过他的消息,他从小就是那样的人,只不过是遇见你才开始装了。”
温良和沈木青在一起那么多年,只会比他更了解这个人,也会更容易心软。
“再看看吧,等过段时间……”
“哥哥,我们都亲过了,你要是不和他分开……那我算什么?”陈嘉树委屈道:“我不想当小三。”
温良无奈,“陈嘉树,没有人要你当小三。”
哦,陈嘉树想,他连小三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应急备胎。
温良看他撇嘴的模样,劝道:“再等等看,万一他真的控制住了呢?”
控制住了又怎么样,再和他一起过日子吗?
陈嘉树想笑,他松开温良后退两步,说:“那就看看有没有这个万一。”
说完,他转身离开,心里气得慌,路走反了都没发现。
他不好意思再走回去,怕遇上温良尴尬,于是绕了一大段路回寝室。
陈嘉树住的六人寝,和他一个寝室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唯一一个同年级的人是柳生,不过人已经去世,也没人占用他的床铺和柜子。
寝室一年一搬,陈嘉树还不小心走错了楼层,好在路过的寝室阿姨给他指了路。
寝室室友见他回来有些惊讶:“嘉树,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寝室?”
几个室友和他家世差不多,知道陈嘉树大四忙,平时也不回寝室。
“收拾东西,以后就不回来了。”
有室友问需不需要帮忙,被回绝后也不在意,转身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没人再试图跟陈嘉树搭话。
几个室友并不巴结陈嘉树,但开始见面时还是抱着结交的意思,毕竟多认识个人多条路。
没想到陈嘉树比他们听说的还要冷淡。
在学校就和几个有血缘关系的小姐少爷算得上朋友。
至于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大概也就……
“柳生喜欢收藏打火机吗?”
“啊?”室友突然被问还没反应过来,“好像是。”
陈嘉树收拾好自己琐碎的物件,往包里放的时候忽然看见个怀表,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个怀表造型的打火机。
他不抽烟,平时也不搞这些东西。
看着怀表里窜出来的火苗,陈嘉树想到柳生,温良不也说他的打火机是柳生送的吗?
两人的关系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柳生是交换到这所大学来的,他会不会是因为温良才来的临海?
他和温良也许很早之前就认识,不然如何解释他会为了一个半路认识的老师而冒险。
柳生死后,寝室的东西也没拿走,全部都放到他的柜子里。
陈嘉树翻了翻,找到对方入学填的个人信息表,发现柳生的小学居然是在徐州上的。
柳生是青浦人,怎么会在徐州上小学?
而温良又正好是徐州人。
他问室友,“你们知道柳生为什么来这里当交换生吗?”
“不清楚。”
室友觉得奇怪,柳生跟陈嘉树玩的最好,这种事陈嘉树都不知道,问他们不是更没用。
陈嘉树把那张信息表装好,拿着包离开,临走前让室友把他留下的东西都扔了。
那张个人信息表最后被贴到陈嘉树的公寓墙上。
这面墙比起最初变得丰富,上面满是线条和照片,比起对面那面墙更加凌乱,也更加充实。
陈嘉树所在的房间从未上锁,如果温良第一次来这里时没去书房,也许会打开这间房的大门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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