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黎放歌举起手,动作浮夸地遮住锁骨窝。
她越遮,关笑语越要看,“黎姐姐很适合蓝钻。”
黎放歌逗她的话脱口而出,“你眼睛里就只有蓝钻啊?”
“姐姐的——”关笑语忍了忍,“锁骨也很好看。”
在粉红色的云霞之下,停下脚步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看着关笑语依然泛红的双眼,黎放歌压住坠着蓝钻项链的左手垂下来,“说清楚点,你在看姐姐的项链还是锁骨?”
在开始谈话之前,她想让关笑语心情轻松一点。
“黎姐姐为什么明知故问?我当然是,全都看。”
关笑语吸了吸鼻腔,她的眼泪已经全部褪下去。
全都看——
看来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
黎放歌带着她继续往里走。“姐姐还以为你只对项链感兴趣。”
夏天傍晚的风带着温温热热的气息,拂起她们肩头的发丝,
相比黎放歌直垂的长发,关笑语的发丝要细得多,她头发的颜色也没有那么黑,透着栗色的温暖光泽。
“才没有呢!非要比,姐姐肯定比钻石璀璨千万倍,毋庸置疑。”
边走边说,小白兔有点的呼吸有点急促,
于是,黎放歌又将脚步压得更慢了一些。
两个人并排走在大棕树下,庭院里盎然的绿意放眼皆是,淡淡的花香夹在傍晚的微风里,时不时扑面而来。
“是不是姐姐答应出来接你,你高兴得哭鼻子?”
黎放歌其实不想提这个,也知道关笑语绝对是在给她打电话之前就哭过,但她就是做不到对她的悲伤无动于衷。
“黎姐姐出来接我,我当然是非常开心的。不过——”
关笑语话语中断,
黎放歌不禁侧首,目光落到关笑语的右耳上,
她的耳朵很美,在黑色的发丝旁显得莹白剔透,耳廓的线条华丽得就像优雅的音符,耳垂有着花瓣一般的粉却显得更嫩,细细的茸毛间,她的耳洞已经快要弥合,应该是好久没戴过耳环了——
意识到被注视,关笑语也侧首,微微抬眸,跟黎放歌再次四目相对。
黎放歌能轻而易举地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黎姐姐干嘛要这么看我?”
“——不过什么?”
“黎姐姐,大家都说我是爱哭包,你会这样认为吗 ?”
“那你觉得你爱哭吗?”
“还不是我爸偏要惹我,我妈和我姐姐在一旁都无动于衷,我就很生气啊——”
“生气就要哭吗?”
“才不是这样,是他们都太过分了,我爸那种语气,还有我妈她们那种表情,让我特别伤心。”
“要不展开说一说?”
黎放歌说不清为什么,她有一种和这朵娇花已经认识很久的感觉,这绝不是因为渣A 的记忆所带来的熟悉感,
也不是因为她和香港的那个占卜师长相一样,
而是那种,类似在有默契的两个人之间,对话很自然,节奏很合拍,在一起很舒服,这一切总让她不自觉地对关笑语忘却距离感。
“黎姐姐啊,我刚刚哭过,现在好饿,我们能不能边吃饭边说。肚子饿的时候,我连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好累好累。”
“可姐姐没看出来,你觉得好累好累。”
关笑语噗嗤一笑,黎放歌学她说话的语气惟妙惟肖,“姐姐好讨厌,总笑我!”
“我有吗?”
“有的啊。”
看吧,她可没有说要和关笑语一起吃饭,
但她那么说让黎放歌有一种是自己邀请她来一起晚餐的错觉。
而且,她对她的主动也不觉得反感。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里走的这一幕,落入了站在二楼窗户后的陈翘艺眼中,
也落入了,好早前就开始在大门外左前方的别墅里用望远镜偷瞄她们的那个人的眼中……
这是关笑语第一次进她的家门,
黎放歌却觉得她显得比她这个穿书者还要轻车熟路。
她甚至还没有跟她正式介绍过陈翘艺和印小优,她居然也认识她们。
看着关笑语和她们自然而然地寒暄,黎放歌有一种她才是客人的错觉。
晚餐很快就上齐了,
虽然没事先打招呼,但黎放歌几乎没有哪一餐能吃完桌上的饭菜,所以即便临时加人,也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
“小优姐,你的手艺好好哦,每一道菜都秀色可餐。”
“关小姐过奖了,你要是喜欢,常来找我们黎小姐,我很高兴为你们做饭。”
印小优自从见到黎放歌和关笑语一起走进餐厅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黎姐姐,可以吗?”关笑语看向主位上的黎放歌。
黎放歌不置可否,道:“你刚刚不是说饿了么。”
她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个虾仁。
印小优看着她们,带笑的眼睛里闪着激动和羡慕的光芒。
“黎小姐、关小姐,你们请慢用。”印小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餐厅。
黎放歌默默地吃了一块牛排,抬起头才发现,关笑语正静静地看着她,说饿到说话都觉得好累好累的人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看姐姐会饱吗?”
“会的。”
关笑语点头如捣鼓。
“……”黎放歌一时间接不下去了。
关笑语看来连隐藏都懒得隐藏了。
她还是低估了关笑语对渣A痴迷。
话说回来,她很喜欢她这种不藏着掖着的性格。
“那现在你有力气说话了吗?”
“我还没有看饱。”
黎放歌划在牛排上的刀叉忽然滞住,
如果这个时候抬头跟关笑语说退婚的事,她会不会立刻哭起来?
“你和艺姐、小优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六月底?记不太清了,应该没多久的。因为黎姐姐总不见我,”关笑语没打算隐瞒,“我只好先见艺姐和小优姐她们。”
“然后呢?”
“黎姐姐,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咳咳咳!”正在喝葡萄酒的黎放歌假装被呛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结婚?”
“前几天姐姐明明说过是时候来谈谈我们的婚约了——”
黎放歌放下酒杯,定定了看了看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关笑语,
呵,女人!
那天的消息聊天,她明明看出了自己的意思,
没想到她现玩装失忆,并且还这样主动出击。
“你知道,我们不——”
“不听不听,我不听……”关笑语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雪白的小脸拧成了一朵苦菜花。“黎姐姐,关于我们的婚约,只有结婚可谈,别的都免谈。”她把那天她发给她的消息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她非常明白黎放歌想说什么。
黎放歌定定地看着关笑语,她的睫毛可真长,小嘴红得——
很荒谬,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是会被关笑语吸引。
今天她明明没有闻到一丁点橙花的香味。
回过神,她兀自说:“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黎姐姐,出门前我跟我爸爸大吵了一架。我爸——”
关笑语已经睁开眼睛,她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从她长长的眼睫上吧嗒吧嗒地坠下来。
这女人是水做的吗?怎么眼泪说来就来。
黎放歌现在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是爱哭包了。
“我爸说,如果今天我执意要来找黎姐姐,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我、额哼——我,”关笑语开始抽抽搭搭,
看着她伤心的模样,黎放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真正想说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好几次,还是被压了下去。
她对她,总是有这样莫名的恻隐之心。
“如果姐姐也不要我,我想——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见黎放歌无动于衷,关笑语忽然嚎啕大哭,
就好像她已经说出她要退婚,
关笑语哭得整个餐厅都颤斗起来。
哭得把古板的陈翘艺和爱笑的印小优都引进餐厅,
关笑语忙伏到餐桌上,她埋着头,哭得更大声了。
黎放歌对冲进来两个女人摆摆手,用眼神告诉她们没事,让她们出去。
总是面无表情的陈翘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睛里**裸地、射出:“一定是禾歌小姐把关小姐惹哭。”
而印小优呢,她总是挂笑的脸也被愁云笼罩。
“禾歌小姐——”
“黎小姐——”
她们异口同声,“请不要这样对待关小姐。”
黎放歌百口莫辩,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关笑语已经哭成这样,
要是她真说出想说的话来,关笑语今晚一定会哭死在她的餐厅里。
得,退婚今晚别想谈了。
“你们出去。”黎放歌烦躁地说了一句。
陈翘艺和印小优离开之后,
关笑语又哭了好久,
黎放歌也没去安慰,
她懂得她父亲对她那样说的分量。
当年,黎放歌19岁,决意要出道唱歌时,她父亲也跟她说过:“你不听话,坚持要踏进混乱的娱乐圈,就别再做我女儿!”
父女俩就此闹翻,冷战了好几年,
虽然后来和解了,但每次想起来,黎放歌依然会心痛。
许久,关笑语的哭声变小,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没说,不是么。”
虽然我想退婚,但我没说不要你。
黎放歌的声音虽然轻,却很清晰。
她不太会安慰,
只会这样,放低声量,
委婉地将事实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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