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在一些重要的集会上，蔚然大观也经常会出现，只是他一般都沉默不语，站在蔚然成风身边。

慕允泽是见过他两次的。

只是当时他虽沉默但是看起来与别的弟子别无二差，而如今他的神态举止，竟宛如三岁孩童。

周钦莱视线朝蔚子瑜身上扫过，蔚子瑜面上仍是一副恭敬姿态，没多说话。

就在这时，周围侍立的几名灰衣侍从也发现了闯入的四人。

他们脸色骤变，没有一丝迟疑，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蚁，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

两人上前，不着痕迹地挡住少主看向客人的视线，另外一人则用一种极其熟练的、哄小孩的语气柔声说：

“小主人，蝴蝶累了，要回家睡觉啦。我们也回去吃甜甜的蜜糕好不好？”

那少主立刻被“蜜糕”吸引了注意力，扔下蝴蝶，拍手笑起来：“蜜糕！吃蜜糕！”

侍从们半哄半扶，簇拥着他，几乎是用身体架着他，迅速朝内院退去。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从发现外人到少主被带离，不过短短十数息，显然他们对此种意外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空气里只留下那少主渐行渐远、欢快的“蜜糕”声。

慕允泽和周今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沉的疑虑。

一个庞大的修仙世家，竟有一位心智如幼童的继承人，而且被如此严密地“保护”起来……

蔚子瑜自始至终都微垂着头，姿态恭敬，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周钦莱目光像被冻住了一样，死死钉在他身上。

蔚子瑜眉眼间带着一股常见的、甚至有些怯懦的老实巴交。他跟几人聊天时，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和窘迫，明明是谷主钦定的大弟子却显得底气不足，宛如拙石。

“师姐？”

身旁的今越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唤了一声，见她毫无反应，目光依旧锁死在前面的蔚子瑜身上。

今越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的袖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担忧。

“师姐！师姐！”

袖口传来的微弱拉扯，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那层无形却紧绷的膜。

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幽深的空气，周身那骇人的冷意瞬间潮水般退去。

她看到跟在慕允泽身边的邱山师妹转过身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又努努嘴，朝着蔚子瑜前进的方向示意。

看来她想得没错。

她收回目光，侧头看向一脸困惑的小师弟，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却有些疲惫的笑容。

“没事。”她低声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只是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走吧”

她最后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蔚子瑜一眼。对方依旧时不时的回过头来，招呼着他们，仿佛对刚才那场无声的审判毫无所知。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但是…

算了。

她摇摇头。

四人随着蔚子瑜，陆续穿过几重戒备愈发森严的庭院与回廊。

周遭的喧嚣渐渐被隔绝在外，连鸟鸣声都显得稀疏而克制。

最终，他们停在一座被苍翠竹林环抱的独立阁楼前。

阁楼的牌匾上，写着“静心阁”三字。

此处灵气氤氲，静谧得能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连时间流淌的速度似乎都放缓了几分。

蔚子瑜在阶前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四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与谨慎：

“四位，我师父这个时间点正在阁内静修。请容晚辈通传。”

他并未立刻动作，而是略作停顿，目光飞快地扫过四人的面孔，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随后才转身，步履无声地踏上台阶，轻轻叩响了紧闭的阁门。

“好奇怪啊。”周今山率先指出，“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让我感觉到这次见谷主有点大张旗鼓的样子呢？”

慕允泽看了她一眼。

今越道，“可能是上次还有别的掌门长老们，而且当时我们是主角。”

周今山又道，“我们直接来人家静休的地方打扰是不是不好。”

周钦莱道，“已经来了。”

短暂的寂静后，蔚子瑜打开门，室内传来一道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疏离的声音：

“进来吧。”

蔚子瑜对四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恭敬地侧身让开通路，关门离开。

这“静心阁”，像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修行禁地。阁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陈设简洁到了极致，唯有正中央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位气息内敛、双目微阖的尊者——正是蔚然成风。

一柱香后，四人从室内出来，门口早早候着一位引路弟子。

那人将四人带至一处院落前，院门匾额上书「竹息苑」三字。

“四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此处便是暂歇之所。院中已备好清茶鲜果，若有任何需要，只需摇动廊下的铜铃，自会有弟子前来。”引路弟子躬身一礼，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谷主吩咐，请四位安心休憩。”

说完，他再行一礼，便悄然退去，步伐无声，很快消失在蜿蜒的石径尽头。

四人踏入院中。

小院清幽，几丛翠竹随风轻响，角落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几尾锦鲤在其中游弋。房间整洁，陈设简单，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无可挑剔。

“原来谷主也不知道神器碎片与宿主安全分离的方法。”周钦莱道。

“毕竟这东西，从前各个宗门忌惮它的神秘，仅仅是保存起来，从未对它研究过，况且估计他们也无从下手，要不然早就被使用了。”周今山说着，就感觉慕允泽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也许是需要我们自己去想办法的。”

今越轻声道道，“没关系，至少我们可以留在蔚然谷，这样的话离蔚然大观就更近一点，邱山师妹，你的计划就更好实施了。”

———————

一柱香前，“诸位，”蔚然成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不瞒你们，你们所说的情况……极为罕见，近乎传说。”

“古籍中虽有神器择主的记载，但多是如何契合、如何运用。至于神器与宿主，特别是神器碎片与宿主深度融合后……该如何安全分离……”

“这就好比有人问，如何将融入血液中的剧毒单独提取出来，却不伤及性命？如何将一道烙印在神魂上的印记彻底抹去，而不损其魂？神器有灵，一旦它认定宿主，其联结便超越了□□，直抵因果与命格。我们……无从下手。”

“那不是普通的器物，可随意拿起或放下。那已成了一种‘状态’，一种‘共生’。强行剥离，或许会撼动宿主的根基，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神魂俱灭。至少，在我们宗门传承的典籍中，未曾记载过安全无虞的分离之法。”

周今山与慕允泽对视一眼，想起那只恢复正常飞走的鸟。

传闻蔚然谷是最早发现神器碎片的地方，对此，先祖才会一代代传下来一些关于碎片的资料，才会有寻找命定之人的法阵。

蔚然谷虽有记载神器碎片的资料，却也少得可怜，并没有办法提供给他们实质性的帮助。

——————

暮色如墨，缓缓浸染了蔚然谷内，最后一道晚霞还恋恋不舍地勾着屋檐的飞角。

石桌上，周今山、周钦莱、今越三人正围坐着大快朵颐。

“这灵笋炖鸡真是绝了！”今越捧着碗，含糊不清地赞叹，“蔚然谷内的走地鸡是真的不错，鲜嫩可口。”

周今山夹起一块晶莹的蹄髈，满足地眯起眼：“这蹄髈入口即化，简直了！”

周钦莱倒是没说什么，嘴上却是不停。

谈笑间，今越忽然左右张望：“慕师兄呢？怎么不来吃饭？”

周今山正专注地挑着鱼刺，头也不抬：“他啊，不用吃饭。”

她将雪白的鱼肉夹起来，吹了吹，语气随意，“人家是喝露水、吸灵气的仙男，等着月亮出来打坐就行了，哪像我们这些俗人。”

周钦莱抬头看了她一眼。

周今山将鱼肉放入嘴里，嚼了两下，就察觉到对面的人眼神里带着一种“你居然这么了解他”的意味。

……差点被鱼刺呛到。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彻底隐去，夜色铺天盖地落下。

灯笼尚未点燃，一个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桌旁。

慕允泽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截细长的青竹筒轻轻放在石桌中央。

“这是什么？”今越和周钦莱好奇地围过来。

竹筒的一端蒙着薄纱，今越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刹那间，点点碎金般的萤光从筒中流淌而出，如梦似幻地在暮色中盘旋升起，映亮两张脸。

周今山倒是没有凑过去，飞快嗦完最后一口鸡肉，吐出鸡骨头，将筷子丢下起身，一把拎起那截竹筒，转身就往竹林深处走，丢下一句话。“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吃。”

裙摆扫过青石阶，带起几片叶子。

“这就是你们说的方法？晚上去看萤火虫？”周钦莱疑惑道。

没人回答她。

慕允泽站在原地，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夜色模糊了他的神情。

犹豫了一瞬，他抬脚，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好冷好冷，是要进入极寒末世了吗[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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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严密保护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