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多日古籍,雷曜决定去东荒,东荒云鹤神族有召魂铃,翼族有集魄灯。谛听西黛二姐嫁的正是东荒翼君,当初阿爹阿娘是不赞成的,甚至阿爹放狠话若二姐嫁予翼族便不要再回西渊了。然而二姐不但嫁了,还隔三差五回西渊,空手来,满手走,后来被四渊八荒蛐蛐,她自己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便左手给阿娘带只野山精,右手给阿爹带截仙草根,一路遇见谁都要大张旗鼓说道一遍。
二姐与大姐性情截然相反,二姐好动,一刻也静不下来,而且想法也很是与众不同,随意洒脱。自她及笄后,追求者太多,常有争斗,都以为她会选胜利的那个,结果她跑去关心鼻青脸肿的,她说那一刻她心疼失败的那个。后来她又去找另一个,说好像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强悍的,阿爹被她气得咧嘴,但又拿她没办法。永远好奇永远不知道二姐下一秒会做什么,可二姐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谁知道呢?天知道?二姐摸着她的头,“西黛,你觉得有问题就是问题,你觉得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关键在于你想怎样,别人想你怎样又怎样?”二姐说过去已成定局,但现在可以推翻过去,而将来又可以和现在不一样,她唯一的信仰就是听从当下此刻的心意,不论它有多么违背从前。她听不懂,但记下来,心想也许以后会懂吧。
听说是去东荒,阿娘没反对,只说若是遇见大姐,告诉大姐有空常回西渊看看,她应允下来,但心里知道,若是大姐有心,也不至于九万年不回来。她带着泥小巴,和司魔星君一同与雷曜随行。
“东荒与东海交界是一片青林海”,谛听西黛忽然想起大姐曾经在她耳边给她读过东荒志,不由复述道,“东荒青林海其实不是一片海,而是临海方圆百里的青绿色珊瑚丛,每当月圆之日,东海的水漫盖珊瑚丛,如同置身海底,于是被称青林海。”
“哦?原来如此”,司魔星君很期待,“三公主来过?”
谛听西黛摇头,“一直想来,都没机会,没想到这次竟然顺道”。
飞行数日,夜已深浓,而雷曜全然没有休息片刻的意思,司魔星君心中暗叫辛苦,此刻听谛听西黛话里有想看青林海的意思,“君上今晚可需落地青林海调整一番,明早日出之时恰好拜会云鹤上神?”
见雷曜点头应允,司魔星君欢喜不已,心神一松疾速落地,跌了屁股疼得哎吆吆。
青林海归属东海,但由东荒灵龟族统管。灵龟族以青色为贵,四渊八荒唤其主一声“青王”。如今的青王是老青王四子丰泽,娶了东荒玉蝉族圣女玉青衣。
玉青衣与二哥年少结缘,后又与二哥一起云游历练,谛听西黛和四海八荒都以为他们会结缔姻缘,没想到造化弄人,玉青衣忽然嫁给了丰泽。当中变故她也曾好奇询问,然二哥只说往事已矣,便不再多言一语。
丰泽携玉青衣过来拜见雷曜,客气邀请雷曜去府邸,雷曜说只是小憩片刻不多唠扰。
谛听西黛想起临行前阿娘给她的生辰宴请帖,以便她邀请遇见的同门好友。
“青衣姐姐,过些时日是我十六万年生辰宴,你和青王有空就来西渊玩”。
“生辰宴?”青衣喃喃自语,并未接过。
谛听西黛感觉到了玉青衣的淡漠,全然没有曾经的亲密,她这才想到现下青衣与二哥哥没有了往来,自然也无需参加她的生辰宴,尴尬得准备收回。
丰泽却接过,“好,有空我们一定去”。
雷曜看着玉青衣,他与她不熟,只是布雷青林海时见过几次,见她风雨交加中还怔忡站在海边。
丰泽拜别,携玉青衣离开。
谛听西黛感慨,不由说起从前,“从前青衣姐姐待我极好,送我诸多好玩的物件,带我逛遍东荒热闹的集市,我一直以为她会是我二嫂嫂。”
玉青衣与谛听西黛二哥的事雷曜早已听过,虽感慨,但身为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如今自己也成了天上地下讨论的话头,不知借来召魂铃和集魄灯后是否真能找到泥罗柔。
见雷曜从怀中掏出茶袋,谛听西黛心里翻白眼暗骂他假装斯文,面上却期待能蹭上一杯热茶,“雷师兄好雅趣,此时热上一壶茶真是极好不过了”。
雷曜自嘲一笑,将已束口的茶袋拉开,又多取了些茶叶。
很快茶香弥漫,谛听西黛坐在珊瑚礁上,月光下海水波光粼粼甚是好看,她一边享受珊瑚摆动的安抚,一边嗅着茶香,好不惬意。
雷曜递给司魔星君一杯茶,司魔星君推却着说夜里喝茶难眠。
谛听西黛接过来,泥小巴自觉撅起嘴巴来喝,一边喝还一边叭叭,“司魔叔叔,这是我们西溪的藻茶,不是茶,是藻”。
谛听西黛的手像触发了特定开关,朝着泥小巴屁股就是一巴掌。
泥小巴被打了反而撒娇往谛听西黛怀里钻,“嘿嘿,阿娘,我忘了,喝水不说话”。
雷曜端茶的手抖了抖,每次泥小巴喊谛听西黛阿娘,他的心就像被拽似的,不稳,再不找到泥罗柔,他感觉终要出乱子。
司魔星君听了泥小巴的话,心里痒痒,笑嘻嘻自动去拿雷曜愣在手里的茶,“那就谢过神君了”。
司魔星君吖了口茶水,看着圆月,“神君从前来过青林海吗?”
雷曜低不可闻嗯了一声。
见雷曜没有兴致闲谈,司魔星君喝完茶水,识趣地闭目打坐。
谛听西黛抱着泥小巴渐渐入梦。
天地寂寥,百里无声,多日奔波劳累,雷曜也需静坐调息养神。
月圆之日,海潮阵阵,涌向珊瑚丛。神识忽然感应到动静,雷曜见玉青衣身披夜行袍,在珊瑚丛中悄悄摸索半天,捡起早前亲手扔掉的请柬,又默默离去。
东方红日将出,一阵流土慌乱逃窜,在被锁灵圈收拢的最后关头,没入未退尽的海水消遁了气息。
“怪哉”,司魔星君被惊觉,“此等低等土族竟有一丝风髓”。
锁灵圈收拢无果,飞回主人手中。
“澜庭师兄?”谛听西黛也被动静惊醒,看见风澜庭很惊讶,澜庭师兄不是在南荒吗?
“西黛?”风澜庭似乎更惊讶,惊讶里还多了些道不明的情愫。
谛听西黛告知风澜庭此次出行目的,风澜庭将腰间云鹤玉佩递给雷曜,“望此物能助扶光师弟一臂之力”。
雷曜接过,“听闻师兄再擒地狼王后,地狼族安稳指日可待”。
风澜庭只微微一笑,“师弟,带酒了吗?”
忽然要酒,雷曜心下诧异,面上只平常,解开绑系酒壶的玄带。
风澜庭接过酒壶,连喝了几口,“师弟,日后有机会再与你畅饮,我已多日未回神魔门,先行一步。”
看着澜庭师兄匆匆离去的背影,谛听西黛觉得奇怪,她从未见澜庭师兄如此……慌乱……,对,是慌乱,印象中澜庭师兄总是沉稳缓和的,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谛听西黛刚想追上去问问,结果右腿被泥小巴紧紧抱着,泥小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张大了嘴巴哇哇哇,“阿娘,我不要喂泥鳅,我不要喂泥鳅……”
谛听西黛赶紧安抚泥小巴,“好了好了,不喂泥鳅,不喂泥鳅”,一边哄一边懊悔先前吓唬他,她也是,说什么不好,偏偏莫名其妙说什么喂泥鳅。其实很小的时候,她也特别怕,怕那些没有脚的活物,尤其是蛇类,但她怕到连蛇的名字都不敢说,只敢说泥鳅,哪知泥小巴会这么惧怕,都成了噩梦。
隐遁海水沙土之中的微尘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她母神是地狼与低等土族结合的地狼女,在世人眼中,是她母神学了媚术亵渎风神,还逃遁北荒俊山避开雷劫诞下私生女。
耳盼是阿娘的叮嘱,“别人若问你你叫什么,你只管说叫微尘,可你心里要永远记得,你叫风微尘,东风上神虽是你生父,他认你你便敬仰他,他若不认你你亦不必介意,阿娘不过是借他之用予你上古风髓,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用怎样的手段,你都要活下去”。母神只会化风,化尘,却要她日日勤加苦练。化尘是极为简单的,只需缩小不断缩小,沉降,入土,便可隐遁气息无处可寻;而化风,却始终不能如意,大了难控方向东跌西撞,小了又不能运转飞扬,被母神逮到就是一顿猛抽,疼得她颤栗。泥罗柔飞升上神后俊山三日三夜的天雷劫,为了微尘能逃,母神自毁元神,临终前告诉她“世上没有什么不能在三秒内放下,身遇险困,于千万念中守一念化风,一念化尘,上天遁地,吾儿谨记。”
乌云密布,雷电交加,风微尘不明,“劫难如果能逃,还算劫难吗?如果不能逃,母神与她又可逃了千年。”雷丝将要击中她的最后一刻,她化风,飞了很久很久,从神界天南到人间地北,听到有人醉酒吟唱“风水轮流转,关关难过关关过”,忽然明白了,劫难可逃,只不过是从上一个劫难逃到下一个劫难,劫劫难逃劫劫逃,这便是母神与她的宿命。
她在人间幽谷藏匿了五百年,积善行德以安母魂。
直到被地狼王后找到,地狼王后竟然打造了一面能捕风捉土的控魂镜,镜中封闭,她化风化尘亦无路可逃,地狼王后碎了她内丹,贪婪得要吸尽她的风髓。在最关键的时刻,神魔门门主风澜庭出现,与地狼王后大战,地狼王后被制,她只剩最后一丝风髓,化为地狼,被随意丢到地狼谷。在地狼谷无意间得知情丝可以修复她破裂的内丹,可是谁会心甘情愿给她情丝?地狼王姬说想要情丝很容易,但是一旦用了谁的情丝,如果他比你强大,就会被谁牵制。当然,如果你能比他强,就是牵制他。
地狼族自古是狼王狼后合修后共为狼王,风澜庭不想当地狼王,但地狼族一日无王便一日不得安宁。地狼谷一片混乱,地狼们开始各自寻来伴侣修炼以期争霸称王。地狼王姬只想要风澜庭的情丝,她不喜欢别人臣服,她只想臣服于风澜庭,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魄,幻化成谛听西黛,竟蒙混过关勾出了风澜庭的情丝,然而最后关头还是露了馅,为摆脱风澜庭,地狼王姬竟然在逃跑前将风澜庭的情丝送入她体内,她体内的碎裂的内丹瞬间以情丝为系凝聚成体。看到了风澜庭眼里的杀意与恨意,他肯定以为她们是同伙。但她只是想学着活下去,从未想过要他的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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