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雨的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别人大冬天里摸黑早起赶着去请安，就她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直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也不用花心思打扮，只需描眉点唇，梳个简单的发髻，就可以开始一天的活动了。

被狗追的那天，她发过誓，要把武功重新练起来，于是，在和乐宫的小花园里，每天都能看到赵修媛挥拳甩树枝的身影。

没错，宫里头不能藏兵器，赵芷雨手上没有刀枪，只好用树枝顶替了。

原本范婕妤还挺喜欢在这个小花园里散步的，自从赵芷雨在这里练武后，她就再也不踏足这里了。

还是去御花园吧，虽然路远了些，可说不定能碰见皇帝呢。

说起这个，范婕妤就气闷，本以为皇帝召了郦婕妤侍寝后，很快就会轮到自己，谁知，杨美人和李才人都轮番侍寝了，她却一次机会也没得到。

后来，就轮到那些低位嫔妃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皇帝不喜欢了，难不成，住在赵修媛旁边也是错？

想到这里，她对赵芷雨的怨愤就更深了。

赵芷雨哪里知道范婕妤在想什么，她只按着自己的养老计划锻炼身体。

无知的人最快乐。

之前吵嚷着要来看望她的杨美人也没来过，反倒是史贵妃叫人送来了一大箱没剥壳的核桃。

赵芷雨爱吃核桃，可她没跟宫里的人说过呀，史贵妃怎么知道她这个喜好了？

她也太有心了吧，大手一挥就送来一大箱，多破费呀！

毕竟这东西还是蛮珍贵的，仅宴会上能享用，普通嫔妃在份例上是没有的。

鸿雁给她剥了壳，她一口气就吃了好几个。

“史贵妃人不错，虽然脾气不好，嘴上不饶人，但她想骂人就直接骂，弯弯道道没那么多。”她嚼着核桃仁，有点吐字不清。

“她毕竟是贵妃，除了太后和皇后，后宫里就数她地位最高了，她自然可以随意一些。可娘娘您也别大意了，这后宫里，没有谁是好人。”飞雁提醒道。

“嗯……”赵芷雨手里玩着核桃壳，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飞雁叹着气，将她吃不完的核桃放进食盒里。

赵芷雨看着那些满是沟壑的核桃仁，慢悠悠道：“长得真像猪脑子。”

说完，她脑里一个闪光，突然就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史贵妃送我这个，是让我多补补脑子！”

-------------------------------------

太医署还没有放弃赵芷雨。

许医丞隔一段时间就来复诊，给她换药方，而冯医正见头部的针灸不起效，又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舌头上。

他不知从哪里抓来了几只蜜蜂，说要用这个蛰她的舌头。

绕是赵芷雨从小不怎么怕痛，这会儿也恐惧了。

她以前见过被蜜蜂蛰伤的人，脸上肿起的包像馒头一样大。

要是她的舌头也肿成这样，岂不痛死？

还有，万一她舌头抽搐，将蜂针往嘴里卷进去，那可怎么办？

听到匣子里的嗡嗡声，她浑身寒毛直竖。

冯医正像哄小孩儿一样哄她：“娘娘不要害怕，身体放松，像吃糖饼儿那样，把舌头伸出来就好了。”

赵芷雨道：“我吃糖饼儿不用舔的，直接咬碎。”

“不要咬，舌头伸好了，臣才容易下针。这针若是扎中穴道，不会有多痛，若是扎不中，那可痛了。”

“扎中穴道就不痛了？”

“会有点胀，有点麻，但不会很痛，过后可以吃点酥山，有助于消肿。”

“好吧。”

这些天以来，冯医正给她施了不少针，赵芷雨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冯医正踏实靠谱，又有耐心，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自从她被皇帝放狗追扑，他看她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关爱。

“鸿雁，按住我的肩膀和下巴，别让我乱动。”赵芷雨道。

鸿雁听从指令，伸出铁钳般的手，将她按得牢牢的。

冯医正从匣子里取出一只活蜂，捏住了它的腹部和腿脚。

“请娘娘伸出舌头。”

赵芷雨闭起眼睛，将舌头伸得老长，接着，一阵酸爽的刺痛感从舌槽上传来。

当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冯医正骗人！

不过她没有说话，她怕她一说话，就把蜂针吞进去了。

时间过得很漫长，等冯医正说可以了的时候，她的下巴已经僵硬，舌头也已经痛麻了。

她肿着舌头，泪眼汪汪地盯着这个让她上当的医正。

冯医正不敢看她，低头忙着收拾药箱，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溜了。

如果没有发热出疹，明天还得继续，逐日加针。

赵芷雨要崩溃了，半伸着舌头说不了话又不敢合上嘴，只能嗯嗯哼哼。

鸿雁见她那样，只好差人去膳房要酥山。

尚食局的人都觉得很奇怪，大冬天里居然有人想吃消暑圣品？

现在的宫妃都这么不养生了吗？

不过管它呢，只要有银子就好办事儿。

没等多久，酥山就送来了。

融化的酥油淋在细碎的冰粒上，放冰窖冷凝成一座小小的玉白雪山，配上用糖水煮软的红豆，浇上金黄的蜂蜜，再插上兰花，色香味俱全。

稍稍安抚了赵芷雨受伤的心灵。

舌头那么肿，米饭都咬不动了。

还好，她底子不差，没有发热也没有出疹，经过连续多日的施针，舌头也适应了，再没肿过，她便恢复了正常的饮食。

只是，她的怪病仍然顽固，不见缓解。

除了坚持治病，她也坚持练武。

赵家有自成一体的枪法、刀法和拳法，她每样都学了些，所以没有一样精通，总是被二哥数落她是三脚猫功夫，连自己的丫鬟都打不过。

她也承认，在习武上，她确实没什么天赋。

本来生作女儿家，家人就没打算让她习武，只是她见三个哥哥每天练武，便嚷着也要学。

说起来，大哥和二哥都是大伯的儿子，其实是她的堂兄，三哥才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

不过他们俩的生母是妾，而父亲的正妻刘氏又无子，因而她的亲哥让刘氏记到名下了。

往下她还有个堂弟，是三叔的遗腹子。

在三个哥哥当中，大哥是最宠她的，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她想习武，他就教她。

可正因为他太疼她了，没有一丁点严师的样子，见她累了就让她休息，学不会的就干脆略过，以至于她连基本功都没学好。

等她长大了些，有一回祖母问起她的女红，发现她的绣活竟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对刘氏发了好一顿火，过后刘氏便抓着她练绣活，不让她舞刀弄枪了。

后来，大伯阵亡，三个哥哥陆续去了漠北，她的武功就更加荒废了。

再后来，就是进宫当了皇帝的嫔妃。

后宫深似海，往后的日子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亲人。

如今在她身边最接近亲人的，就是鸿雁了。

鸿雁性子像她，也是个铁憨憨，不仅对她忠诚，还敢打她。

她们两人在花园里对打，鸿雁拳拳到位，掌风凌厉，逼得赵芷雨毫无还击之边，狼狈不堪。

飞雁等人在一旁看着，甚是心累。

别人的主子都在练刺绣、练歌舞、练琴棋书画，他们的主子呢，在练打架。

就在赵芷雨快要认输的时候，南归急匆匆走来了：“娘娘，大事不好了！”

打斗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赵芷雨问。

“是圣上，”南归走近几步，小声道，“圣上出巡回来，出痘了。”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赵芷雨眨了两下眼睛，吃惊道：“他都老大不小了，怎么现在才出痘？”

飞雁和南归都急了：“娘娘！”

“这有什么嘛，我小时候也出过痘啊。”赵芷雨道。

“娘娘，您小时候出的是水花儿。”鸿雁道。

“那不是出痘吗？”赵芷雨道。

“这痘也分轻重啊，水花儿是易治的，可是，若这痘出的不是水花儿，而是……”鸿雁不敢说下去。

“南归，你有没有打听出，圣上出的到底是什么？”飞雁问。

南归摇摇头：“圣上染疾，哪里能轻易让人打听到细处？”

赵芷雨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你们的意思是，他出的可能是正痘？”

飞雁将她往屋里拉：“娘娘，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这事实在不宜在外面谈论，即便是在和乐宫里，说不定还有范婕妤的人偷听呢。

她的顾虑是对的，就在他们进屋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偷偷摸摸地往偏殿那边去了。

他们一回到屋里，鸿雁就忧心道：“如果圣上出的是正痘，那就凶险了。”

飞雁道：“就算是正痘，宫里有那么多医师，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南归道：“以前奴婢还没进宫时，听说隔壁村有人出了痘疹，起初很凶险，也没钱请好的医者，后来不也退了，没有伤及性命呢。”

赵芷雨听了他们的话，也愁了：“圣上长得那么好看，万一成了麻子脸，岂不是很浪费？”

三个人无语地看着她。

鸿雁恨铁不成钢：“娘娘，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圣上长不长麻子，而是他能不能平安度过这场大病！万一，万一……”

万一皇帝驾崩，她家主子连个蛋都没生过，铁定要去怀仁寺当尼姑了。

鸿雁拉着飞雁道：“不是说，先帝的七皇子，就是缠上了痘疹才夭折的吗？”

飞雁和南归都不说话了。

这确实是真的，听说，当时的医令和医丞还为此掉了脑袋。

医师不一定能打败痘疹。

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赵芷雨突然笃定地大声叫道：“不会的，圣上不会有事，我相信他，他肯定是个很长寿的人！”

备注一下，酥山是古代的冰淇淋；出痘指的不是青春痘，而是天花和水痘，天花属正痘，而水痘又叫水花儿，两种痘在发病初期症状相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皇帝老大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