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这个词就像雷霆炸裂，劈得所有下人又是跪又是趴的，全部软瘫在地上。

三十出头的半夏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提前老化。

卫暄当场黑了脸：“你说什么！”

赵芷雨不是真的傻，慌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再也不肯说话了。

卫暄缓了缓怒气，决定给她一个机会：“不想解禁也行，给出一个让朕满意的理由。”

赵芷雨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嘴能争气点。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开了嘴巴：“妾害怕在凤鸣宫请安时，被其他宫妃围着问话。她们说话太会绕弯了，有话不明说，说起来很好听，细品了才知道不是好话。妾太笨，应付不了这些，要么闭嘴被人编排，要么张嘴得罪人，妾不喜欢这样。”

卫暄听了没有表态，只安静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粥。

赵芷雨忐忑不安地看了他几眼，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只能低头等待判决。

等瓷碗见了底，卫暄才徐徐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不敢乱了凤鸣宫的规矩，朕就姑且让你继续禁足。”

还没等赵芷雨变高兴，他的但是就来了：“但是，你这样窝在屋里无所事事，也不是天家嫔妃应有的举止。”

赵芷雨在心里吐槽，嫔妃不是皇后，又不用治理宫务，谁不是天天无所事事呢，难道更衣梳髻抹胭脂、聊天斗嘴谈八卦，这些就是正事？

她噘起的嘴被卫暄的眼睛抓个正着。

“不服？”

赵芷雨连忙控制住嘴形，使劲摇头。

卫暄知道她肯定是在心里说了什么，但他打算装作不知道。

他之所以来找她，本就不是为了惩罚她的。

“下个月，朕要去西山围猎，你也别闲着，跟着去行宫，每天寅时起床，卯时请安。”他冷着脸道。

赵芷雨眼睛一亮，耳朵都快动起来了。

跟着皇帝去围猎，不就是可以出宫？

她还以为自己被扔进这里，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以往卫暄去行宫，带的都是纪昭仪、于昭媛她们，从来没有带过她。

没想到，原来她还会有走出宫墙的一天！

“妾可以跟陛下一起打猎吗？”她也好多年没有骑过马了，自然而然就得一想二。

卫暄见她这样高兴，被感染了几分快乐，乐意让她顺杆爬。

“不怕被马甩下来就行。”

赵芷雨十足自信地道：“陛下放心，妾的拳脚功夫一般般，但骑马是最擅长的，绝对不会摔下来！”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不安地问：“陛下，您去围猎，要放猎犬吗？”

卫暄知道她在怕什么：“不带猎犬。”

赵芷雨当即心花怒放：“陛下您真好！”

说了那么多话，终于有一句中听了。

不过区区一个好字，还不足以让皇帝展露笑颜。

“朕去围猎，不少臣子和武将也要加入，到时你要注意言行，不要给朕丢脸。”

赵芷雨不敢说话，只频频点头。

卫暄瞅了她一眼，似是不经意地补充：“漠北的几个将领也会回来加入狩猎。”

赵芷雨一听，全然怔住，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卫暄没有等她回神，起了身不徐不疾就离开了。

屋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只剩下赵芷雨和她的宫女。

“娘娘？”鸿雁轻唤。

赵芷雨像被人拍醒一样，突然跳起来：“鸿雁，刚刚圣上说漠北的将领要回来，他指的是父亲和哥哥吗？”

鸿雁握住她的手：“漠北的将领除了侯爷他们还会有谁，况且圣上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的，他既让您跟着去围猎，肯定就是为了让您跟他们见上一面！”

赵芷雨感觉自己在做梦：“圣上真的让他们回来了吗，真的让我见他们吗？”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最后的那次离别，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府里送走了大伯的灵柩，她看着他们接受诏令，披上盔甲一跃上马，不再回首，绝尘而去。

鸿雁和飞雁扶她坐下，试图让她恢复平静。

“娘娘，这是千真万确了，是天大的好事。”飞雁道。

“是呀，太好了，好得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了。”赵芷雨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个希望落空的可能性，“可他们怎么会回来？漠北的仗打完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们待在后宫，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赵芷雨想了想，把南归喊了进来，塞给他一大袋银子，让他去打听漠北的情况。

这也是难为南归了，他一个后宫内侍，要打听这个还真不容易。

不过到了第二天，南归就带来了消息，说是漠北大捷，将领会回京接受封赏。

赵芷雨捂着心口努力让自己的心跳缓下来。

飞雁不让她发呆，及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娘娘，这时候您该向圣上有所表示了。”

“表示什么？”赵芷雨还是懵的。

“表示您对他的感激和仰慕之情。”飞雁正色道。

“啊，我好像真的很仰慕他！”赵芷雨的脸红扑扑的。

“所以您更应该让圣上知道您的心意。”

“我要怎么做？”

“亲手做个香囊吧。”

“啊？”赵芷雨退缩了，“我的绣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怕娘娘生气，奴婢只是实话实说，您除了能绣点东西，琴棋书画更是不通，总不能在圣上面前打拳吧？亲手做一个香囊是很显心意的，您只要用点心，多绣几个，总能绣好。”飞雁非常坚持。

赵芷雨看着鸿雁，默默求救。

鸿雁道：“奴婢帮您？”

赵芷雨沮丧道：“不行，一旦圣上问起来，我肯定会说实话的。”

鸿雁绞尽脑汁，想出了方案：“娘娘，您的荷花是绣得最好的，老夫人也夸赞过，要不您就绣荷花吧。”

说来说去还是要绣，赵芷雨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几年没碰过的绣针，苦逼地穿针引线。

虽说她在闺中被祖母和刘氏逼着学过，但她对这些东西既无天赋又无兴趣，进宫后又没有坚持练习，现在再拿起绣针，生手得很，不到一个时辰，手指头就千疮百孔。

鸿雁知道她靠自己是绣不好的，便坐她旁边一起绣，打算给她做个示范。

可问题是，鸿雁的绣活也不咋地，只比她主子好上一点，赵芷雨跟着她绣，就是粗制滥造的进阶版，更加粗制滥造。

花了好长时间，赵芷雨才绣好了一朵荷花，静心一看，简直是灾难，便狠心舍弃，重新奋战。

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几天后，她终于绣出了比较满意的成果。

她知道飞雁的要求比较高，打算先拿给南归看，让他发表意见。

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料想他会露出嫌弃的神情。

可他看着那圆润饱满的荷花，只有一脸困惑：“这是蒸包吗？”

没有差评，却彻底粉碎了赵芷雨的信心。

她垂头丧气地取回了她的“荷花”，放弃了给卫暄送香囊的想法。

鸿雁和飞雁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第二天，宫里就传来了一个震惊众人的消息——

郭美人有孕了！

南归送来消息时，鸿雁和飞雁不约而同看着赵芷雨，担心她会难过。

可赵芷雨听了，竟一脸快慰：“我正愁那香囊送不出去，扔了又可惜，如今巧了，可以将它转送给郭美人当贺礼了。”

鸿雁和飞雁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想娘娘得宠，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