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终于走出内室，半夏上前告诉他们，各宫娘娘和主子都派了人来，给赵修媛送了生辰贺礼。

位分高的人送的大多是首饰，位分低的人送的大多是绣品。

送贺礼并不代表她们有什么交情，多数人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赵芷雨最看重的是皇后送的梅花玉瓶、郦充容和方宝林送的香囊，以及史贵妃送的一匣八颗牡丹玉容丸。

“史贵妃果然言而有信。”她道。

“你有朕给的宜坤赋颜丹，不必吃这个。”卫暄道。

“就算妾不吃，也可以给鸿雁她们吃。”

卫暄担心她会尝一口新鲜，便让半夏拿银针给每颗丸子都试一下毒，确保没问题了，才让她收起来。

在一堆贺礼中，还有一件是半夏没有报上名来的。

那是一块置于乌木底座上，比拳头还要大的润白籽玉，表面有一部分还覆着秋梨色的皮壳，没有雕刻也没有打磨，以最天然的状态展示在人前。

赵芷雨指着这玉问半夏：“这是哪宫送来的？”

半夏只笑不答，她便听到卫暄回她：“这是朕送你的。”

赵芷雨惊讶地道：“陛下不是已经送过火晶柿了吗？”

卫暄气笑：“朕像是这样小气的人？”

“妾没有这个意思，妾只是想着要节俭。”

“要节俭，但毕竟是你过生辰。”

赵芷雨摸了摸这玉，刚上手的时候觉得有点粘手，似乎有轻微的粗糙感，反复触摸后又觉得油润不滑腻。

“这么大的玉料就这样给妾了，会不会太浪费了？”

卫暄揽着她问：“你知道这是什么玉？”

赵芷雨想了想：“璞玉。”

卫暄笑着道：“没错，这是璞玉，就像你一样，未经加工、自然天成，表面看上去，色泽不亮不均，平平无奇，可内里藏着这世上最细润最难能可贵的品质，要握在手里久了才能察觉，”

赵芷雨歪着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良久，她道：“可这玉太大了，一只手握不完。”

卫暄被她逗笑，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也一样，一只手握不完。”

她的脸顿时烧红，心里快要恼死这人了。

这皇帝，荤话越说越顺溜了。

清点完贺礼，赵芷雨叫鸿雁洗几个火晶柿尝鲜，可卫暄说她早膳已经吃过柿粥，这会儿不能多吃，只允她吃一个。

她只能委屈巴巴地吃了个不过瘾，却看着卫暄一连吃了两个。

“盯着朕干嘛？”他明知故问。

“陛下好坏，故意在妾面前多吃一个。”她噘着嘴。

“朕是男子，而且没有吃柿粥。”他擦了嘴，洗了手，靠在坐榻上慵慵懒懒地看着她。

赵芷雨被他看得不自然：“盯着妾干嘛？”

“看看你的嘴擦干净了没。”

“擦干净了吗？”

“看不清楚，要尝尝才知道。”

“……”

真是够了！

卫暄见她发恼，心情非常的好：“芷雨，朕再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随你提一个要求，只要朕能做到，都会给你实现。”

赵芷雨眼睛发亮：“什么要求都可以？”

卫暄点头：“只要朕能做到。”

赵芷雨乐得呵呵笑：“那么，您就将妾玩双陆时还欠你的六笔债全部勾销吧！”

卫暄：“……”

这个赵大娘还真是傻得可爱，难得一个用来支使皇帝的机会，竟这样浪费掉了。

她也不想想，他要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只要随便编个名目就可以将她吃得一干二净，用得着非得抓着那六笔债不放？

本来他还以为她会提起改造兽苑的事。

既然她没想起来，他就决定不提醒她，一脸善良地答应了她的傻要求。

午膳过后，他们回内室歇下。

小半个时辰后，卫暄首先醒来，见赵芷雨还没有醒，便侧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睡觉很乖，不会翻来翻去，也不会摆出什么奇怪的睡姿，就是安安静静地睡觉，除了均匀轻缓地呼吸，没有多余的动静。

就这张几乎静止的脸，他百看不厌。

不知看了多久，就看到赵芷雨睫毛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陛下醒了有多久？”她刚睡醒，声音绵绵软软的。

“刚醒不久。”他语气温柔。

“起来吗？”

“不急，咱们就这样躺着，说说话。”

赵芷雨一开始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知道卫暄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

后面她不知不觉就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比如被二哥骗进泥坑找蝌蚪，为了救猫被狗咬，想抱起弟弟却摔了个狗啃泥……

卫暄听得很快乐，笑个不停，也贡献了不少他与两个混帐弟弟的混帐事。

在父皇和百官面前，他会吟诗作对、射箭投壶；跟老九和老十待一块儿时，却是斗鸡斗鹌鹑、玩各种各样的骰子戏，赌输了就画几幅春花秋月美人图，题个假名，叫仆人拿去卖钱还债。

两个人一聊就聊到了黄昏，见天色已暗，只得离开床榻梳洗一番。

晚膳后，趁着月色好，他们去了小花园里赏月。

卫暄作了两首诗，得了赵芷雨夸赞后，逼她也要作上一首。

可这回赵芷雨苦思冥想了许久，眉头都快打结了，仍然挤不出一首打油诗。

卫暄叹了气，又带她回了屋里。

他摸了摸她的手，发现有些冷，便将它们握在手中，让手心的温热传递过去。

她舒服地叹气：“陛下的手真暖。”

“朕可不只有手暖，”他意味深长地道，“朕说了，今日要好好伺候你，等会儿就给你一整夜的温暖。”

他说到做到，上了榻就开始伺候她。

实践证明，皇帝的伺候是要命的。

她哪处最受不得刺激，他就伺候哪处，从点到面，由浅入深，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十分到位。

就像风浪中的小舟，在海上不停地颠簸起伏，随着惊涛一浪接一浪，她接二连三被带到了浪潮的最高点。

有好几个瞬间，她以为自己悬到了半空中，飘飘欲仙，浑然不觉浪急风高。

她若是清醒，就会发现自己几度失态，然而她根本无法思考，只能随着浪涛翻涌，任由自己被带到天涯海角。

当一切风平浪静，她累得就像打了十套拳，再没办法动弹了。

迷糊中，她觉得卫暄又在她身上捣鼓，但不是继续索求，而是和缓的按摩。

还挺舒服的。

她没力气想太多，由着他来，眼皮一阖就睡着了。

等她被鸿雁叫醒，卫暄已经不在榻上了。

她担心请安迟到，赶紧爬起来梳洗。

本以为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今日一早会下不了地，没想到酸是酸了点，但腰还是能撑的，腿还是能迈的，走几圈还是可以的。

就是嗓子有些沙哑，喝了鸿雁递来的蜂蜜水后就好多了。

她不经意瞥了鸿雁一眼，发现鸿雁低着头红着脸，似乎很不好意思与自己对视，跟平时处之泰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想不是吧，难道她和卫暄昨晚的动静真有那么大？

不知为什么，她只记得昨晚的感觉很美妙，但具体的细节却是时断时续，有些记不清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喊得嗓子变沙哑的，也不记得自己都说过些什么话。

但，不用想也知道很羞耻了。

末了，她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厚着脸皮让她们伺候更衣。

因着身上还有些不利索，赵芷雨想坐步辇，便叫她们简单给她打扮整齐就好，预留出坐步辇的时间。

到了凤鸣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被人盯几眼，再听些日常的酸话。

反正她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免得一张嘴，就丢光自己的老脸。

不过，今日是十五，给皇后请完安还要给太后请安。

去到寿安宫，没等多久，太后就在李尚宫的搀扶下出现了。

接受众人请安后，她例行地问了皇后一些问题，又问了四个皇子和公主的情况，然后冷不防道：“赵修媛是哪个？”

大家精神振奋，同时望向赵芷雨。

赵芷雨不敢磨叽，立即上前再次请安。

太后不是没见过她，只是不太上心，每次见了她很快就忘掉了。

上次她被太后点名是因为她救了皇后，又被皇帝放狗追，惹得太后很好奇。

这次被点名则是因为她隆宠过盛，实在扎眼。

太后原以为她得了独宠，会花枝招展，不可一世。

可当她走出来，穿戴普普通通，行礼规规矩矩，连样貌也不见得有多妖娆，太后也是失望了。

本来还想在她的打扮上找茬，现在看来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来狠的吧！

“难怪能讨皇帝喜欢，哀家瞧着也觉得很不错。哀家还记得去年是你为了救皇后受了伤，后来圣上出痘，也是你侍疾的？”太后和蔼可亲地问。

“是的，都是妾。”赵芷雨恭敬地回答。

“果然是个好孩子，有你伺候圣上，哀家也没什么不放心了。只是你毕竟年少，之前又受过伤，若只知道尽心伺候，不会爱惜自己的身子，落下什么病根那就麻烦了。最近有没有把过平安脉？”

“月初时把过。”

“都过了半个月了，再把一次脉吧。”太后转头对李尚宫道，“去太医署叫个人来。”

说的好像突然才想起找医师似的，实际上她早就叫来了两个医师，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等着看戏的嫔妃知道太后要收拾赵芷雨，恨不得抓一把瓜子慢慢嗑。

找医师的人刚离开，医师便出现了。

给赵芷雨把脉后得出的结论是身体健康，未有异常。

也就是说没有好消息。

没有好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太后在心里大笑三声，然后调整表情，酝酿情绪，准备好即将派上用场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