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朝中要有自己的人

祝时念打开绢布,上面所写内容与她所想大体一致。

大表哥寻的举子大多明年三月便要进京会试。

她将绢布丢进燃着的炭盆里,火舌蹿势而上,绢布化成灰烬。

书琴打帘进来:

“姑娘,老爷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棋画问:”姑娘可要见?”

祝时念动作一顿,而后起身。

“自然要见,奉茶。”

祝崇敬瞧着殿内简陋的陈设,眸色黯了黯,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祝时念出了内殿坐到前厅的主位上,棋画给二人上了茶,便退出去了。

殿里只剩父女二人。

祝时念神色淡淡,看祝崇敬的目光中,并无半分女儿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尽是陌生与疏离。

“多谢父亲昨日相救,父亲今日来,所为何事?”

祝崇敬想起棋画说的女儿进宫后的遭遇,心如刀绞,艰涩开口:“爹爹……想来瞧瞧你。”他顿了顿,“爹爹不知你过得如此不好,若是早知……”

“若是早知,父亲还会如此执意送女儿入宫么?”

祝时念看着祝崇敬的嘴几度开合,却久久不出声,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掀了掀唇角。

“你与皇上的婚约,是在你还小时便定下的,只是阿爹不知你庶妹与皇上早已有首尾。执意让你入宫,阿爹有阿爹的苦衷。”

祝时念双眸漫上嘲讽。

“为了您的苦衷,女儿险些暴毙宫中。”

祝崇敬无声叹了口气,挺直的背脊在此刻稍显颓靡,有些弯曲。

“是我对她自小疏于管教,才酿至今日大祸。这都是爹的错。”

殿内静下来。

祝时念敛眸掩去自己的失态,她执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

“不过,昨日祝若烟有句话倒是极对的。”

“天下有哪位女子愿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娘亲当年肯定也是不想的。”

祝崇敬怔愣住。

祝时念起身往内殿走。

“书琴,送镇国公出去。”

好半晌,祝崇敬才回过神,起身时高大的身形似是有些站不稳,书琴伸手欲扶,祝崇敬摆摆手。

“不用管我,去伺候姩姩吧。”

书琴看着镇国公孤寂的背影,一步步走出凤栖殿,她摇摇头,转身入了内室。

适才棋画去御膳房领午膳,那些个丫鬟、婆子全然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个个低眉敛目,手速飞快地给棋画盛了两大食盒的饭菜,之前可连半个食盒都没有。

御膳房总管太监将食盒递给棋画,堆了满脸笑。

“皇上吩咐过了,以后凤栖宫的膳食,小的们挑最好的给送去就成,怎还劳棋画姑姑您亲自跑一趟。”

棋画心中畅快,面上却不显,臭着脸斜了总管太监一眼,扬长而去。

一回到凤栖殿,棋画眉飞色舞的给祝时念讲这事儿,见书琴进来,忙拉着她还原当时的场面。

祝时念原本还有郁色的眉眼,渐渐舒展,染上笑意。

棋画道:“姑娘,如今婉夫人暂时失势,如姑娘不如与皇上多走动走动,培养一下感情?”

祝时念勾唇,她知道棋画在想什么。

“我志不在后宫,无心与人争一个男人的宠爱。何况以色侍人能得几时长久,只有权力才是立世之本。”

书琴问道:“姑娘可是有打算了?”

祝时念垂眸看了眼仍在燃着的炭盆,想起布帛上写的,那些举子年关过后便要上京会试一事。

“想要权,朝中得有自己的人。”

“姑娘想培养重臣。”

祝时念赞许地看了书琴一眼。

棋画也明白过来,姑娘不是不思进取,只是不想当宠妃,想效仿武曌后妃夺权罢了。

光阴倏忽而逝,眨眼便到了年关。

祝若烟自上次下毒之事暴露后,被禁足在清月殿已近一个月了。

若不是这个孩子来得太巧陆言霖顾及皇嗣,又怎会只禁她的足。

外人皆道她最得宠,可也仅仅是宠罢了,祝若烟心里明镜似的,陆言霖并不爱她。

她放下肚兜绣样,纤指抚上腹部。

才两个多月,还未显怀。

海棠自门外进来,见到桌上的针线篮和绣了一半的肚兜。

“夫人怎得又自己动手了,针线活累人,夫人安心养胎,给小殿下的衣物奴婢们做便好。”

祝若烟眉梢染上柔色:“这是我与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母,我想为它做些衣裳。”

佩儿将养好了胳膊,现下正为祝若烟理着丝线。

“任谁做的衣裳再好,也不及自己娘亲亲手缝的,一针一线里都是慈母之情。”

祝若烟动作一顿,想起自己的娘亲赵姨娘来,她自小的衣裳都是姨娘身边的婢女缝的。印象里姨娘从未给她制过衣裳。

她垂下眼,一针一线细细绣着花儿,针尖扎破手指,她不动声色吮了吮。

海棠想起适才进来时要说的话,喜道:

“今天是年节,刚才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了,说今晚有年节宴,皇上体恤夫人,特解了您的禁足,准您参宴呢。”

“夫人在殿里闷了这么些天,总算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了。”

祝若烟笑了,她看了看日头,已近黄昏,遂放下绣活坐在妆镜前,两个婢女给她梳妆。

祝若烟想起自禁足后就没再来过清月殿的陆言霖。

“梳个精巧些的发髻,再将那身水蓝如意云纹衫拿来,皇上喜欢我穿那身衣裳。”

海棠笑道:“夫人貌美,再精心梳妆一番,定让皇上移不开眼。”

祝若烟勾唇。

凤栖殿

自上次下毒一事后,祝时念保下了阿秋,本欲留其继续在凤栖宫做事,但阿秋母亲在家不慎跌了一跤,需卧床休养,阿秋想回家侍候母亲,祝时念允了,但她向阿秋要了她会医术又通毒术的小妹,阿葵。

阿葵师从行踪不定的民间神医,医术高明,尤善制毒、解毒。

许是白日里开窗通风着了寒气,祝时念嗓子有些发痒,自晌午便断续地咳嗽。

阿葵在小厨房给祝时念熬药。

祝时念自信鸽腿上拆下布条,这是周景丞第二次传书。

祝时念从头至尾看完,前面都是些家常话,她的目光停在最后一句上:“吾妹甫入宫,欢心适意否?”

她将布帛折起来放入木匣,起身走至桌边,给周景丞写回信。

书琴、棋画端着热水进来。

“姑娘,该更衣了,稍后便至年节宴了。”

祝时念“嗯”了声,将信写好后递给棋画“将布条绑上,等会儿放飞它。”

棋画应下,抱着信鸽出去了。

书琴打开衣柜。

“姑娘要穿哪件衣裳。”

祝时念随意扫了眼。

“里面那件素净些的便好。”

书琴拿出那件月白的给祝时念换上:“素虽素了些,可姑娘生的模样好,这般一穿倒跟月宫仙子似的。”

棋画又抱着鸽子进来,一脸无奈:

“姑娘,这鸽子不知着了什么魔,竟怎么赶它都不肯飞。”

阿葵端着药进来,听见棋画的抱怨,接道:“棋画姐姐,它飞了那么久,许是饿了才不飞呢,不若给它喂些吃食。”

喂吃食?可凤栖殿现下连点心渣都没有。

棋画突然想到一会儿的年节宴,那里可多的是吃食,全是佳肴珍馐。

她点点信鸽雪白的脑袋,笑道:“真是便宜你个小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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