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黄逸儿想起许霁川府前朱红色的广亮大门和门上的金漆兽面锡环。这果真不是什么“范二爷变成鬼魂索命”,而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想要吓唬范家人。
只是不知这人为何要这么做。倘若他是杀害范大海的凶手,那恐怕是想栽赃嫁祸给他人。
原先晕倒在案发现场的秦氏是最大嫌疑人,更夫被抓,刑部查出死因是中毒后不久,范家就出现了“鬼”。半天时间不到,流言蜚语就传遍了范府,血手印的矛头直指李夫人。李夫人又刚好受惊失了智,如今就算她清醒过来也是百口莫辩。
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倘若他不是行凶者,那又为什么要来蹚浑水呢?
黄逸儿与魏道宣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朱漆是由红色矿石研磨而成的朱砂与漆树树胶混合而成的染料,在古时候曾是至尊至贵的标志,只有达官贵人才可以使用。
如今,安国允许平民也能用朱漆做家具和摆设,但是这种染料的价格不菲,一般百姓最多食饱衣暖,拿出多余的钱买朱漆是万万不可能。这人看来有一定的财富和地位,可以从这条线索查下去。
领路的小厮拿着钥匙开了锁,魏道宣在他身侧撕下了房门前花白的封条。他示意小厮退下,然后缓缓抬起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尘土的气息。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束微弱的日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勉强照亮了这片凌乱的空间。桌椅被推翻在地,瓷器碎片散落一地,衣物和被衾杂乱无章地堆放着,显然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两人走进房间,开始仔细搜查起来。
地上遍布着凌乱的脚印,有的深有的浅,大小也不一,显然是不同人的。案发后范府和衙门都来人看过,足迹恐怕是那时留下的,黄逸儿看不出什么端倪,转而观察起窗台。窗锁早已损坏,窗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却有一处像被什么东西蹭过般干净,难道这几日有人来过吗?
她深呼一口气,房间里的血腥味经久不散,有些令人反胃。这时,她忽地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草木香,淡淡的,不难闻,冲散了些血气。
黄逸儿闭上眼睛,强忍着恶心努力分辨这种气味的来源,奈何草木香几乎被血气完全掩盖了。她四处查看,最终在床沿下边发现了一小包用布包裹的药粉。
她赶紧喊魏道宣过来看,魏道宣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说:“大概是黄精和茴香的粉末,具有一定的麻醉作用。”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去衙门做物证进一步分析。
茴香和黄精都可以做中草药,用于缓解病患的疼痛和麻醉神经,不知道秦氏的卧房里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两人又在案发现场排查了大半天,木门的门栓人为损坏,应当是更夫闯入时所为。血迹主要集中在床上和地板上,木地板上那滩血泊和滴落状的血斑都已经干涸,墙上有挥溅的血迹,看不出太大异常。
魏道宣正准备带着黄逸儿走,突然一个身着官服的衙役喘着粗气跑进来向他汇报,“魏大人,提督大人提审完秦氏和更夫,派人前来请范太爷问话!”黄逸儿立刻望向魏道宣,却见他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对此事似乎毫不知情。
这厢短暂的沉默很快被门外衙役的呵斥与丫鬟婆子的哭喊打破,魏道宣回过神来,快步流星走出偏院,只见一直没露过面的范太爷被几个衙役拖拽着拉到庭院里,丫鬟小厮手忙脚乱地阻拦着,被衙役狠狠呵斥之后退到一边。
两个衙役押着范太爷从黄逸儿身侧擦肩而过时,她不经意间瞥见范太爷的指甲缝里有些红色的印子,猛的顿住了,难道用朱漆吓唬李夫人的“鬼”是范太爷?
正房里,范金宝急得团团转,他流下两滴眼泪,扑通一声跪倒在魏道宣面前:“大人,他们怎么把我父亲抓走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范公稍安毋躁,只是请老先生去问话而已。”魏道宣安慰了崩溃的范金宝几句,转头吩咐黄逸儿,“既然如此,随我先回衙门。”
离开范家的路上,黄逸儿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世叔,范太爷的手指甲里残留着朱漆。魏道宣沉思片刻,只说自己会回去禀告提督。
马车缓缓行驶在通往刑部的道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却异常凝重。魏道宣和黄逸儿都陷入了沉思,两人心中各有疑团,但都没有开口打破这沉默。
黄逸儿盯着被紫色棉布覆盖住的车窗发呆,半晌叹口气。目前来看,李夫人的嫌疑仍然最大,她为人善妒,平日里又与秦氏互生嫌隙,案发前还曾为此与丈夫吵架,她有一定的作案动机。
可是如果下毒的人是她,范太爷为何要扮鬼吓唬众人,难道仅仅是想为儿子报仇吗?秦氏屋内黄精和茴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许霁川突然派人捉拿范太爷是什么缘故?莫非是先前庭审时更夫说了什么事情与他有关?
诸多疑问萦绕在她心头。
到了刑部,两人刚下马车,便看见刑部大门前聚集了一群围观者,人们议论纷纷,似乎都在谈论永德堂掌柜之死一事。魏道宣面色凝重,脚步却未曾停下,径直走向刑部的后堂去找许霁川。黄逸儿按照他的吩咐去庭审大堂等候。
庭审大堂由数根红漆大柱支撑着屋顶,地面铺着大块的青石地砖,后侧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案桌,桌上铺着黄地绣牡丹花锦面桌布,红木桌顶上就是“明镜高悬”的牌匾。
片刻后,许霁川从帘幕后面走出来,站在太师椅前,身姿挺拔如松。他今日身着青缎金丝飞鱼蟒衣官服,那石青色官服上绣着金色的鲤鱼纹,庄重且华贵。腰间悬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剑鞘上闪烁着寒光。他面上依旧戴着鎏金黑铁面具,只透出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黄逸儿在台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今日气场与先前提督府中斯文儒雅的形象大相径庭,仿佛又回到初次见面冷峻的模样,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来,喉咙微微发干。
一个抱着书案的师爷站在许霁川身旁,数十名衙役手持廷杖分列两侧,黄逸儿和旁听的百姓一起站在外圈,堂内气氛庄严而肃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候着提督发话。
堂外响起鼓声,刚坐到太师椅上的许霁川拿起惊堂木一拍。伴随着一声脆响,他扬声道:"升堂——"
两侧的衙役们齐声高喊“威武——”,挥动手中的廷棍以示威严。
范太爷被两个衙役从侧面带上来。
比个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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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范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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