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上，象群已经出发觅食了。远处只有几条休息的鬣狗。

秦拾羽睁眼时发现身边有几颗奇奇怪怪的水果，他细辨，其中树番茄、酸梅果他尚知道，剩下的更是见都没见过，下一刻，秦拾羽的余光瞟到熟悉的身影，蓝堇半空收翅、后倾伸爪、动作一气呵成，精准落在秦拾羽身边，发下一颗果子：“马鲁拉果，酸甜口，跟着叶卡找到的。”

秦拾羽由衷地给他发了一张好鸟卡。

火速解决完早餐后秦拾羽开始犯难，大象跑了，但素材不够，昨天的拍摄记录经过剪辑，留下来约莫只有五分钟左右。但现下不能便成人去找象群，得像个办法把蓝堇支开。秦拾羽自觉满肚子坏水，心虚地看了一眼蓝堇。

“你为什么不会飞呢？”蓝堇突然看向他。

秦拾羽偷看被抓现行，猛得一缩一退差点没从树上栽下去，连扑带咬才堪堪勾住树干，艰难地爬上来。

“如果是我，选择飞上来会更省力。你是不是想爬一辈子？”蓝堇平静道。

秦拾羽：好问题。就像对一条鱼说，你能不能上岸走走啊，风景很好的。

秦拾羽对飞行没有执念，毕竟他没有靠翅膀吃饭，但要说完全不想试试飞翔的感觉，那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人类对深海和天空的探索从古至今都是有的。

“我有一个办法，我妈教给我的，很简单，你想试试吗？”

秦拾羽犹犹豫豫，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

蓝堇以为他默认了，一个扫腿把重心不稳的秦拾羽扫下树，与此同时，秦拾羽一声尖叫把树上其他的鸟全部震走了，被连累的树叶纷纷扬扬盖在蓝堇身上。

秦拾羽跌落的一瞬间，撑开翅膀欲保持平衡，但丝毫没用，鸟类的翅膀和松鼠的尾巴毕竟还是有本质的区别，降速的效果微乎其微，手忙脚乱中他只能让柔软的腹部着地，避免受伤。

秦拾羽“啪”的一声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确实没有受伤，但相当疼。

“蓝堇！”秦拾羽有些生气了。

蓝堇从树上探出头来，表情比秦拾羽还震惊，他飞下树，喃喃道：“不可能啊。”

秦拾羽的怒火就像油锅上的泡沫，来去不显形，他立马冷静下来：“我撤回你的好鸟卡。”

蓝堇沉默一会，说：“算我的，只是按理来说，金刚那一下已经会飞了，我以为你只是缺一点助力。”

秦拾羽大无语：有没有可能我不是金刚？有没有可能我甚至不算一只鸟？有没有可能你刚刚不是助力是谋杀！

秦拾羽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蓝堇翻了一个白眼。

蓝堇突然拱了拱秦拾羽：“快爬上去。”

秦拾羽不解，道：“怎么了？”回头一看，那几只本在五百米开外的鬣狗不知何时趴到了一百米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一种从来没见过的鸟，肉多，最重要的是，不会飞，到嘴的鸭子岂有不吃的道理？

秦拾羽冷汗登时就下来了，更情急的是，一百米的距离对于鬣狗而言，无非是几秒的事情。

蓝堇急而低声催促：“快点啊！”

秦拾羽也急：“那你呢？”

“引开他们。”

秦拾羽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心思流转但时间却容不得他耽搁，低声道：“你小心。”而后紧赶慢赶开始爬树，爬到鬣狗跳跃能力无法企及的高度时，秦拾羽立马寻找蓝堇。

蓝堇此时已经熟练把狗遛到了百米开外，装瘸作拐属实一把好手，鬣狗一看那鸟似乎又瘸了，兴趣蹭蹭往上涨，追一段，蓝堇便往前飞一段，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蓝堇在确定秦拾羽安全后，一鼓作气飞上树梢。那群鬣狗自知被玩弄，怒气冲冲狂吠几声后，离开了这丢脸的地方。

秦拾羽看到蓝堇活生生站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他之前错了，他应该对飞行有执念的。

“谢谢你。”秦拾羽真心实意。

蓝堇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壳除了能吃东西还能干什么吗？”

“还能说话？”秦拾羽不确定。

“还能把那群狗的脑袋开瓢，”蓝堇，“放心，真打起来我未必会落下风。”

秦拾羽不可置否，但经此一事，他决定把学飞安排上日程。

蓝堇：“我出去找点吃的，时间会比较久。”

秦拾羽前一秒“好”，目送蓝堇远行，后一秒就开溜，“系统，解除建模。”

四十分钟后，他回了一趟临时基地。

单行不知在和蓝堇聊什么，时不时爽朗大笑，看见秦拾羽回来了连忙招呼他过来。秦拾羽挪了过去，回基地本就是为了报声平安。

地上稀稀拉拉倒了几个空酒瓶，还有几碗盒饭。单行有些喝大了，一直喋喋不休：“我问总基地要了几瓶酒，可惜啊，如果不是禁止生火还可以烧烤呢。怎么样，小羽你不是在带蓝堇吗，拍摄的怎么样？”

秦拾羽幽幽地看向这个半路而逃的徒弟：“我也想知道拍的怎么样？”

蓝堇抿下一口酒：“还行。”

回答得意味不明。

单行就算是微醺也能看出情况不对头：“师徒闹矛盾了？”

秦拾羽也想知道，故问得无比诚恳：“闹矛盾了吗？”

蓝堇呛了一口酒开始猛咳，只艰难憋出一个字；“没。”

他有些吃瘪红温，反击道：“你是单叔的复读机吗？”

秦拾羽意满离，要来蓝堇的摄像机开始检查。

这次的素材比上次进步很多，嗯，就是有些眼熟。

有些过于眼熟了。

有点像小象丹尼，旁边的是……叶卡？！秦拾羽手一抖，恨不得放大镜逐帧扒看。

秦拾羽强行按捺住颤抖的心灵，装不在意问：“单叔，这片草原有多少象群？”

在单叔思考的这几秒中秦拾羽冷汗都要下来了。

“三个，两个雌性象群一个雄性象群。”单行说完继续跟蓝堇唠嗑。

秦拾羽重重吐出一口气，也许蓝堇的素材刚好是在另一个雌性象群拍摄的，而象群的首领又刚好跟叶卡有点……很像。

不然没法解释了，秦拾羽不断自我攻略。

他腾出一只耳朵听单行和蓝堇的寒暄，只听蓝堇低声笑道：“嗯，对，遇到了一只很好玩的鸟。”

秦拾羽彻底放心了，叶卡的象群有两只鹦鹉，不是一只。或许隔壁的金刚区又掀起了来草原玩的奇怪热潮。

秦拾羽轻声笑了，不知道蓝堇如果知道有一只鹦鹉和他同名会作何感想。

“这次拍摄进步很大，如果继续一个人拍摄可以维持这样的水平，那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注意安全。”秦拾羽仔细想了想，觉得都交代清楚了，便没有久留，储备一些干粮后起身告辞。

单行看着秦拾羽远去的背影又咕咚喝了一大口酒，自说自话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其实有些喜欢未必要在意世俗眼光，喜欢就追呗，傲娇个啥劲啊。”

蓝堇皱眉收回目光看向单行，语气笃定：“你喝醉了。”

单行毫不在意哈哈大笑：“是是是，旁观者清啊，我这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哈哈哈哈哈。”

蓝堇全当他喝高了说胡话，把单行扶进帐篷。

秦拾羽回到原地发现蓝堇还没有回来，但好在他回程时已提前锁定了象群的位置，索性直接去象群拍摄。

等蓝堇再次叼来一枚马鲁拉果时，秦拾羽正在偷偷摸摸拍摄其他小动物。

狒狒在东击西偷吃鳄鱼蛋，鳄鱼母亲恨不得冲上去把那群小偷卸八大块，奈何不会爬树；蜣螂为了丹尼的一坨粪便大打出手，而丹尼和安娜卷着喇叭花酷酷吃，鼻子扫到了藏匿于其中的变色龙。

草原的每一天都充斥着不确定性，旱季要来了，他们必须不断进食，这是叶卡的原话。

蓝堇停落在秦拾羽旁边，看看蜣螂，又看看他，疑惑不解不可置信：“你想吃什么？”

秦拾羽无语凝噎，温声道：“你想多了。”

莉莉看见他们兴冲冲跑过来，嘴边还有未干涸的奶渍。丹尼和安娜见此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莉莉用鼻子把他们轻挽起驮上丹尼的背，也没问丹尼答没答应，随后秦拾羽就看到安娜的鼻子在疯狂撸蓝堇，还没来得及仔细品鉴蓝堇不耐烦的表情，另一只鼻子探上了他的背。

秦拾羽回头一看，是莉莉傻乐着嘴。这几头小象看他们就像他们看小猫小狗一样，迷你好看，触感还舒服。

秦拾羽长叹一声，算了，不跟小孩计较。

蓝堇慢吞吞侧挪过来，没管安娜的鼻子在他身上吸来碰去，道：“我之前误判，但幸好没事……不会飞挺麻烦的，所以，你还想学飞吗？我能把你教会。”

秦拾羽看着蓝堇的侧脸，后者的眼神在跟他对视的一瞬间立马又直视前方，他感觉有点好笑，明明是蓝堇待价而沽，这时却显得有求于人似的。

秦拾羽好像知道他之前为什么会犹豫了，特别是在经历一次危机后。

秦拾羽想学，但他很纠结，非常纠结，一个i人就要默默地碎在原地。

比如说，第一天他抓过蓝堇，虽然蓝堇不知道是他抓的，但他冒充过蓝堇的身份，还傻乎乎地帮coco问蓝堇很奇怪的问题，还……秦拾羽举不出例子了。

但蓝堇不介意吗？

而且他跟蓝堇现在……算熟吗，能让蓝堇费时费力来教自己？

虽然他在家里对蓝堇很好，可蓝堇不知道秋刀鱼和秦拾羽是同一个人啊。

他脑中一团乱麻。

但是好像有点熟了，不管是在金刚区他们一起帮小霓的父母，还是就在今天，蓝堇孤身引开鬣狗。

如果不熟会一起做这些事吗？

况且他真的很想知道，能在空中自在飞翔是什么感觉。这一定是主要原因，他这么告诉自己。

秦拾羽脑袋一热。

“想。”

“我希望你想。”

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秦拾羽有些惊讶，他看向蓝堇，此时蓝堇也终于侧过头看向他。

他们在朝阳下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