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进宫回来后洛府终于进行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聚餐”。整个过程中除了洛珩与洛老太太的互相慰问便全是洛长墨在其中调节气氛,其他人虽未曾怎么说话,但也不算尴尬。
其中洛知卿几次感觉到了洛珩的目光,却都没有向哪个方向看过,直到吃过饭后行礼告退,洛珩终于开口道:“一一。”
洛知卿身形一停,抬眸看向他:“父亲。”
洛珩颔首:“我送你回去。”
候在外间的丫鬟只等主人出声便会进厅中收拾餐著,洛知卿就站在门边,听了此话,没动,也没应答。
洛珩脚步一顿,疑惑道:“怎么了?”
沉默片刻,洛知卿慢慢道:“父亲赶路定然疲惫,女儿怎敢劳烦父亲。”
哪知她想神色不动地隐瞒过去,洛长清却不愿意受那份罚跪的罪,当即快步走到洛珩面前,佯作可怜道:“爹,大姐不是不想让您送,只是大姐和我一会儿要去祠堂罚跪,您根本没法儿送她啊!”
洛云瑶看向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周氏瞧着洛老太太脸色一沉,不由急了:“长清!”
他这般出口,不是明摆着告洛老太太的状吗!
“罚跪?”洛珩看向洛知卿,“怎么回事?”
“没什么,”洛知卿的面色依旧十分平和,与洛长清的模样截然相反,“犯了些错,理当受罚,父亲不必担心。”
“就是一些小错而已!”洛长清也知洛珩对洛知卿有多偏爱,自然明白今晚若想逃脱惩罚,那就只能与洛知卿站在同一战线,争取让洛珩将二人的处罚一同免去。
他上前抓住洛珩的袖子,红了眼眶道:“爹,真的只是小错而已,老太太便要我们跪一晚上的祠堂,我倒是还好,大姐可是个女孩子,她怎么受得住啊!”
这种时刻,洛长墨因着自己的身份,一向不会插话,但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人竟是破天荒地笑了下,声音十分短促,听起来便更像是嘲讽:
“那正好你一个人跪,不就好了?”
洛知卿愣了愣,朝那人看去,正好没有错过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冽与厌恶。
大哥这是......怎么了?
洛珩却没注意到他的语气,他转身看向洛老太太,皱眉道:“母亲?”
“正如大姑娘所说,因一些小事,”洛老太太持着佛珠,声音不急不缓,目光却带着十足的压力,“怎么,如今我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得主吗?”
“母亲说哪的话?”洛珩叹息一声,似是无奈,“儿子只是想着,儿子归家第一日,便不要将家里闹得这般不愉快了罢?”
洛老太太没说话,她手中的佛珠一个一个被拨过去,像是她一刻不停的心绪。
周氏紧张道:“老太太——”
洛云瑶抬手压住了她的手腕,周氏瞬间噤声。
厅内安静良久,才听洛老太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摆摆手:“罢了,就如珩儿所说,今日暂且放过你们罢。”
洛长清猛地松了口气,眼中划过一丝窃喜。
洛知卿福身一礼:“谢老太太。”
眼见好好的接风宴弄成这般模样,洛珩也没什么心情与洛知卿谈论心里存着的事了,交代了洛知卿回去路上小心,便让她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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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墨的办事速度非常人所能及,从他处理大理寺卷宗这一事上便可见一斑。第二日那位受害人便被他身旁的小厮送到了听竹苑,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资料以及卖身契。
这案子细节洛长墨虽不能与她说,但既然已经得了她的同意,交代一下这人的大致背景还是可以的。
“城西一家铁匠铺的女儿,为了将来继承家里的铺子,幼时练了些身手,但也正因为如此,某一日看不惯有人找那邻家店铺的麻烦,一时意气,结果招致了灭门之灾......”
伍期话音一顿,似乎意识到说得太多,转移话题道,“大少爷说这姑娘性情不错,让大小姐放心。”
洛知卿那时听着他的话,心中却想:为人仗义,光明磊落,是个好人不错,但这案件清晰明了,算什么复杂?
只不过她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下一瞬又舒缓,她仔细看了看手中的资料,良久,放下道:“大哥办事我一向放心。”
伍期得了这话松了口气,正要行礼告退,就听那人突然问道:“昨日下午,大哥在做什么?”
伍期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瞧见洛知卿坐在窗边,手上摩挲着那沓他递过去的纸的边角,似是有些心神不宁。
洛知卿与洛长墨的关系亲密这是人尽皆知的,因此伍期倒也没怀疑什么,直接道:“昨日为了迎将军归家,少爷早早地便从大理寺回来了,手上有些案子没办完,就拿回来在家里的书房处理了。”
洛知卿看向他:“大哥一下午都在办案?”
“是的。”伍期点点头,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叹气,“大小姐得空劝劝少爷吧,我觉着少爷有些太拼命了,忙得都忘了休息,昨儿下午我进书房给少爷递茶,发现少爷搁在桌上的手支着头便睡着了,还做了噩梦,满头大汗地醒来,目光都直了,吓得奴才还以为少爷魇着了呢!”
洛知卿皱皱眉,也有些忧心,“我知道了,你在大哥身旁照顾好他,我会找机会和他说的。”
伍期应了一声,洛知卿便让他离开了。
不知为何,她方才听了那人的话便觉得有些怪异,但具体的又说不出来,只能让这心在胸腔里不上不下地悬着,难受得紧。
缓了半晌,直到身旁依澜唤她,洛知卿才慢慢舒了口气,看向了这屋中第三个人,温声问道:“你唤作什么?”
对面的人一身粗布麻衣,洗的次数多了,有些发旧,但并不显得脏污,头发大概只有齐肩,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个揪,又嫌碍事似的,在额上绑了个深蓝色的布条,那些碎发因此要么被压在布条中,要么被挡在额外,不能遮挡她双眼分毫。
也因此,洛知卿更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眸子——沉沉的黑色,像是无光的墨,令人觉得莫名压抑。
闻言,她呆滞的神色终于缓缓动了一下,而后她看向洛知卿,歪了歪头,似是不太明白她拿着那个写有名姓的卖身契为何还要问出这句话。
屋内没有人说话,安静了许久。
依斓本就不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在洛知卿旁边道:“小姐,大少爷送来的人,不会是个......傻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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