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绕青山,越往里走眼前的动物越多,树木丛生里偶尔会跳几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日落西山,夕阳顶着山尖拉出一条通红的火蛇,把半边天烧的沸腾起来。趁着天气不燥,群山溪水里的鸟出来觅食,与鱼儿斗智斗勇。
半空中的空气冷下来,往下飘与树木比肩,再往里走,群鸟惊飞,呼啦啦带起一阵风。
凌羽裳找了一块空地,三人落脚。肩上的包裹开始左右不安地晃动,她伸手把蛋拿出来晾风。
“阿姊,那个凡人呢?”芳菲缕自己的头发,左右看少了一个人,才问:“不会半道掉下去了吧?”
凌羽裳把蛋举出去,胳膊伸平递出。放在手里的蛋莹白透红,光滑的没有一丝纹路,在风里不安摇晃。
“阿姊你哪里找来这么大的鸟蛋!”芳菲一扫赶路的疲惫,眼睛亮晶晶,“这么大一个,我们三个都够吃了!”
边说边做,一股风一样把地上能烧的干叶子干枝子拢在一起,“可惜了谢凡人,掉在半路上不知死活,没有这个口福了。”把能用的干柴挑出来,都按照“井”字搭好,上面放上枯叶,四周用石头围一圈。芳菲蹲在地上,怀里抱着因为不想被火烧死乱晃的蛋,她眼里藏着星星,语气高昂提议,“阿姊,阿姊,你快来点把火!”
凌羽裳把人拉起来,随手一挥“噌”的一下火花迸溅,她把蛋抛在半空,谢筠在火光里软在地上。
“谢筠就是那只蛋,你不能把他烤了吃。”凌羽裳柔声细语,从包裹里拿出一条晒干仙草,茎叶翠绿,仿佛脉络里还流淌着汁液,“要是饿了,就先吃些这些垫垫吧。”
芳菲自幼生长在凡间,化成人形就一路来到方丈仙山,她没有杀过人,手里干净。虽然凌羽裳不经世事,但也不舍得芳菲被这些事扰了心神。
谢筠瘫靠着石块休息回神,他在包裹里待了半天,在半空里飘着走,左一下右一下的在狭小的空间里乱晃,像是把他的头发吊起晃在半空里,一路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掉下去摔死,好不容易落了地,还被芳菲抢着飘,差点被烤了吃!
凌羽裳伸手聚水,这里的水也像她屋外的溪水一般,毫不费力地为她所用。化水球为注,示意谢筠张嘴,“你在包裹里难受,喝些水清醒清醒吧。”
谢筠哪里见过这架势,就算是下人小厮,也总有破碗盛水,这样直接抬头张口他还是头一次。
“多谢凌小姐,等会我还是自己去河边洗漱清洗。”
见谢筠拒绝,凌羽裳也不强求,“这里到了晚上太冷你会受不了,前面有一座我给芳菲盖的木屋,要是想去,就赶紧出发吧。”
原先只有凌羽裳一个人去,到了晚上她便随便找枯木,石块凑合一晚。自从芳菲一起,她也乐的为芳菲稀奇古怪的想法作陪。
那间小屋坐落在两颗参天古树中间,巨大的树冠向四周伸展,把木屋严严实实地罩住。通口狭小,只能通过一人,木屋不大,只能够三个人进入。许久没有来过人,顶上的树冠上又多添了几个鸟窝,看不清纹路的木窗半开,枯黄嫩绿的叶子作毯,把半间屋子都盖住。
此时林间的动物都不出来,四个人趁着月光照路一路来到木屋前。
“阿姊,你还睡这吗?”芳菲轻车熟路地推开门,无视一地落叶。屋子里的摆设简单,一张木板和一根悬在空中的长藤,长藤从窗外伸进来,好像是有人故意改变藤枝走向,硬生生牵到另一边挂在树枝上。
“景桓可以变成鸟睡,不占地方。”芳菲指着屋里狭小的空间,开口:“阿姊累了一天,就睡在我的宝贝木窗上吧!”
凌羽裳把人按在木板上,“我不累,你安心睡下吧。”
芳菲拉凌羽裳的手站起来,扭捏道:“我今天出去睡,景桓要变鸟,我不能让他站在阿姊的藤上,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所以我可以跟着他一起出去,我们两个也能做个伴。”后又扭头,对着谢筠,“你留在屋子里,千万别冻死了。”
谢筠站在门口搓手,这时候的天也是真冷,马上就要哈出白雾出来了,“那这满地的叶子……”
凌羽裳把芳菲送到门口,刚低声嘱咐完,回头回答谢筠的问题,“这些落叶都是树木是养料,我们只是住一晚,不用多事。”
“你们凡人不是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可是妖,这点东西不值一提。”芳菲扶住木窗的手变成枝叶,新枝纤细嫩叶柔软,枝头上缀着几只绯色桃花,抖动间花叶落地,片刻便被吸收殆尽,徒留地上点点红光。
谢筠无为所动,但他又意识到现在自己是凡人,又慌乱摆出头一次见妖吞噬自己的惊恐,连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子。
芳菲连忙收回自己的妖态,连连摆手“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害怕,我不吃人的。”
凌羽裳把芳菲送出门,清冷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柔软,“无事,你也不是有意的,先去休息吧。”这不是谢筠第一次见芳菲的妖态,连第一次她飘在半空,也是丝毫不慌的模样,这时候的慌乱,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赵景桓在凌羽裳转身的时候拉着芳菲出去,忍不住开口问:“这木屋是你的主意?看着真是精美!”
芳菲经不住人夸,高兴的快要翘到天上了,下巴一抬开始回忆,“当然了当然了,不止这个屋子,连阿姊现在睡的屋子都是出手改造的!这些屋子样式可都是我在凡间看到的!我还看到过很多,但大多数……我都忘了……”越说声音越低,连脑袋都低下去了。
赵景桓见她情绪低落,立刻摇身一变,一只黑鸟展翅于前,那黑鸟张口说人话,“芳菲已经很厉害了,长这般好看,还见识过很多人间的东西,我羡慕都羡慕不来。”
“你不也是人间修成的,怎么没有见过?”芳菲的思绪被拉走,忍不住问,“你是鸟,有翅膀,随便振翅便能飞过千家万户,世间的一切不是一眼看尽?不像我,是棵桃树,只能扎根一隅。”
“我有翅膀,却被困在一方牢笼,就算是黄金做的笼子,也是困住我一生的枷锁。”赵景桓在芳菲身边低飞,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这木屋看着精巧,就是这地方太窄,要是在大些会好看吧。”
芳菲却不这样觉得,她矢口反驳,“就是要小一点屋子才好,没有人能找到,就安全了。”
说完,便开心地一蹦一跳离开,给自己找了两棵树之间的位置,脚下根系扎地入土,浑身嫩色的衣裳变的褶皱,紧紧贴在身上,发丝立起桃枝渐长,一棵桃花树出现在眼前。花枝摇曳间,像是在邀请赵景桓,等黑鸟落在枝子上,才安静下来。
月光清澈如水,窗下落叶活似水中游鱼,微风带过,更添灵性。谢筠半个身子隐在黑夜里,努力往里床板里面挤,像要把双眼被黑夜罩住。但这月光太亮,他闭眼闭的眼睛酸涩,半天还是睡不着,索性自暴自弃地睁眼,呆呆地望着简陋屋顶神游。
他才来凡间几天,凭着**凡胎几乎没有可能找到老仙口中的凤凰蛋,更不用说那凤凰蛋要是自己破壳出来,百年间涅槃,那更是不可能找到踪迹。老仙说,他下凡之地就是距离凤凰蛋最近的地方。
谢筠睡不下去,起身环顾四周:凌羽裳沐月光而眠,姿态慵懒的横躺长藤之上,绯色的衣裳在白澈的月华下亮的晃眼,像是盛开在雪山上的红莲,清冷又热烈。
他叹一口气又躺下,方丈仙山里养着不知化形多少年的妖怪,凤凰蛋要是真落于此处,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又想到芳菲要烤./蛋时利落的动作,拾柴围石一通下来,一看就是个熟练的主儿,说不好凤凰蛋已经落入妖腹了。
念头一出,惊了一身的冷汗。
“不能想不能想……”他脊背挺直,在一片月光下安慰自己。
“不能想什么?”凌羽裳不知道什么起身,现在已经无声无息的飘到谢筠面前,她伸手挑起谢筠的脸,送到月光下,“半夜不睡,你们凡人可没有这么好的精力。还是说,你想逃?”
清冷的语气在夜色里很是空灵,一叹一吸间仿佛在四周漾起回音,冻的人心生寒,偏放在下巴下的手又很温热,烫的人回神。
谢筠的脸在月光下愣住,原本无神的眼眸如月光映水,澄清发亮。他被凌羽裳平静的眼神震住,这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打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他想离开,却又贪恋凌羽裳手上的温度。
“你这个飞升失败的凡人,倒是和人间画本上写的一样狡猾。”凌羽裳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你本可以随时离开,却跟着我们前往这危险重重的深山,怕是有利可图吧。”虽然是个问句,但凌羽裳语气笃定。
“我要找个东西。”谢筠知道自己现在说谎也无用,只能如实回答,“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凌羽裳闻言没有震惊,倒像是早已知晓,“我带着你,有没有命找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既然谢筠曾经尝试飞升,那他肯定知道借外物辅助自己增强力量,左右凌羽裳带着他对自己也有好处,那便当个挂件也不费神。
凌羽裳温热的手收回,缓缓往下移,停在玄色的领口上,对着跳动脉搏的脖颈而去,五指缓缓收紧。温热惊的谢筠一颤,后背汗毛立起,这是被猛兽盯住的战栗。
“要是你敢耍花招,拧断这样一个脖颈,还是可以的。”清冷如雪气扑面,谢筠被拉进一片冰火的煎熬中,提线木偶般点头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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