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纪宅浓雾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赤烟眼还没睁开就被木白从床脚拎下来。

霁雾吐着信子爬上江月的胳膊,几个人一起出发往城南赶。

城南地势较高,沿着南大街一路爬坡出城,刚越过城外的小溪就看到一座宅子。

宅子如街坊邻里说的一般,方方正正,奇大无比。

他们还没走近,远远便看到门口围了不少人,上到七旬老汉下到五岁孩童,有男有女,一片喊声。

“走走走。”门口的门房挥着袖子赶客,“都说了跪在这儿也没用,我家老爷真的没时间。”

阶下跪着一位老汉,怀里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孙女,满脸泪。

“求求大人了,麻烦您帮俺通报一声吧!”他用双膝往前匍匐几步,声音夹着颤抖,“俺孙女真的要熬不过去了,求求您,求求您了!”

说完他俯身就往地上磕头。

门房看着心里也不舒服,可又实在没法子放人进去,索性大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躲进门后去了。

江月下意识冲上前,手穿过老汉时才意识到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老人家,快起来。”下一秒木白的手挽起老汉的胳膊,想拎着他站起来。

可老汉说什么就是不起,挣扎着从木白臂弯逃出,跪着往旁边挪了两下。

“俺不起!”他紧紧怀里的孩子,“只有他能救俺孙女了,只要他能救,让俺跪多久都行!”

“多少钱?”江月在一旁压低声音问他。

木白没反应过来:“什么?”

“原本向你许愿救一条人命,要给多少香火钱?”江月的目光从襁褓里孩子身上移开,转头看他,“待我还魂,我回家取了送到庙里。”

他没预料到江月会说此番话,怔在原地眨眨眼。

“拜托你,救救她。”

此刻她是血肉人心,他是无尚神明。

许是她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知晓其中酸楚难过。没人愿意死,更何况她还那么小,更何况她还有人那么爱她。

木白看她半晌,良久才轻声道:“如果是你的请求,那不要钱。”

他走出人群,站在外围。喊来赤烟鬃毛上扯下一根龙鬓,轻轻攥在手里。

一阵白光闪过,再打开时,手心里多了一袋锦囊。

他将锦囊揣好,走步入人群。

“老人家,我乃路过此地的郎中,如果您不嫌弃,可否让我一看?”他单腿蹲在老汉身边,朝他点点头。

“你...俺能相信你吗?”老汉一滴泪滑落,坠在襁褓的裹布上。

“不妨一试。”木白带出一个好看的笑。

一番望闻问切后,木白掏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锦囊:“每日一粒,这一袋吃完,便可痊愈。”

老汉看着木白手里的东西,话没说出口泪先流下来。

“俺...俺...”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索性不说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扎扎实实磕起头,一声声叫人听的真切。

“快起来快起来。”木白一手搂着孩子一手赶忙搀他起身,“医者父母心,举手之劳,您别这样。”

“俺,俺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您的大恩大德!”老汉一抹脸上夹着土的泪,接过孩子和锦囊,“不,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木白刚想再说些什么,看到此番情况的众人突然像炸了锅一样。

几乎是所有围在门口的人,此刻全部整齐划一看向他。他站在中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人群中不乏和老汉一样求医之人,也有些像先前甜酪店里的大娘一般来给家中孩子求段姻缘,更有甚者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想来问问何人才是自己的如意郎君。

周遭人盯着他窃窃私语,有的人带着将信将疑的犹豫,有的人带着几分好奇,有的人字里行间透着羞涩。

就在四周嘈杂几近顶峰时,纪府大门突然一声“吱呀”,斩断所有声音。

“这位公子。”方才躲在门后的门房站在阶上冲木白欠身,“我家老爷想请您入府喝杯清茶。”

哦?

江月一听,圆溜溜的杏眼一转。

来的路上还和木白商量得想个办法走正门进去,这样才能和纪疏打上交道,这下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快答应快答应。”她在木白耳边小声嘀咕。

木白听着她急切的声音没忍住勾着嘴角笑着点点头:“多谢,请。”

“公子请。”门房领他进门。

纪府宅门很大,方才只顾着看门口众人,这会儿上前,江月才认真打量起来。

不同于其他宅邸的红棕大门,纪府的门是灰色的,门上的门环是从没见过的兽首,横眉冷对,比寻常的看起来还要凶神恶煞。

灰墙青瓦连绵,看起来暮气沉沉。甚至没有门当两只石狮坐镇。

门房在前面领着路,前厅与平日宅子并无太大异常,但江月就是莫名地感觉有哪里不对...

绕过回廊行至深处,突然莫名竟升起一片薄雾。

江月木白对视一眼,赤烟火速走在二人身后,警惕瞧着四周。霁雾也立起半个身子轻吐蛇信,竖瞳化作细线。

“劳烦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门房将木白带到一个六角亭中,“宅子里路不好走,切勿擅自走动。”

“哎等一...”

木白刚要拦住他问个究竟,却不料四周雾气突然变浓,门房没入白雾之中消失不见。

“这什么情况...”江月默默唤出长弓,紧紧握在手心,“啾姐姐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蛇的视线本就依赖温度,信子吞吐抖动的同时霁雾也在努力辨别雾中冷暖。

“没什么东西靠近。”它几乎整个身体都保持直立,“或者说,没有什么有温度的东西靠近。”

众人在此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周遭浓雾不散反加。

在赤烟耐不住性子之际,霁雾突然道:“有东西来了。”

它话音刚落,只听左前方有脚步声响起。

“久等了。”一个轻柔的男人声音,“方才正在为一位姑娘圆她的愿望。”

木白礼貌性起身,却没作回答。

“那老汉的孙女我看过。”男人走到众人面前,径自坐在木白对面,“她已经无药可救,你是如何医治的呢?”

木白微微皱眉,坐回位置上。

“怎么连个茶水也没有。”男人啧了一下嘴,抬手在空气中拍了两下,只见方才的门房端着一壶热茶几碟瓜果从雾中显现。

可只有一个茶杯...

他给自己斟满,兀自品起来。

木白实在是无语至极,别说是他,身旁江月叉腰气的不行。

“这姓疏的也太无礼了吧!”江月指着他鼻子,“有这么待客的吗,我都想放赤烟去烧他眉毛了!”

正在上空飘着,自己找角度藐视纪疏的赤烟,闻言歪了歪头。

“所以呢?”木白眼神冰冷地盯他。

“什么所以?”纪疏抬头,眼神里全是理所应当。

“初次见面,你姓甚名谁,此处是何地为何浓雾缭绕,问我这些是什么目的?”木白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这是江月几乎没见过的。

“我?”纪疏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惊讶,轻笑一声,“你不知道我?”

木白没接话,静静看着他。

“好吧好吧。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他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茶杯,“我姓纪名疏,此处是纪府也就是我家,这些雾...当时设计宅子时的自动防贼手段罢了,无需在意。”

说完又端起茶杯继续喝。

木白安安静静听他说完。

然后没理他。

他把手背在身后,伸出两根手指,往左一摆:“哦,走了。”

纪疏一听这话当场愣住,迟疑了一秒便握住茶杯摔在桌子上:“走?你还没回我的话。”

木白连个嗯都没嗯,当他不存在,起身就往亭子外走。

“你走不出去的。”纪疏鼻子里冷哼,也不着急,“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赤烟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跟在木白身后一起扎进雾里。

起初回头还能看到纪疏待的亭子,可随着越往前走,雾越来越浓,众人渐渐被浓雾包围。

四下一片茫然,看不清眼前景找不着哪儿是北。

“霁雾,你能辨别出方向吗?”木白朝前走,应该说他一直在朝前走,可一直走不到头。

霁雾来回吐着信子,仔细分辨舌尖细支末梢地触感:“能感知到一些。

”好,听你的。”

“前面右拐。”

木白带着江月跟着右拐。

“直走。”

众人直走。

“左拐。”霁雾探头,“然后立刻再左拐...”

江月跟着大部队在霁雾的指引下前进。她四下里瞟向四周,还是除了茫茫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到。

在这个几乎失去视觉、失去触觉、失去味觉的环境里,连风都没吹过一缕,她不知道霁雾到底是凭借什么辨别的方向。

她没问,就是单纯信任着跟着。

是信任霁雾吗?她抬头看看走在最前的男人。

大概...是全都信任吧。

毕竟难的地没有慌张,反倒是心里有些没来头的踏实。

这踏实来的实在荒唐,索性也不去细想,就这么安静地走在男人身后,踏着他踩过的地方,一步一脚。

时间在荒芜中变的不再容易被感知。一炷香?一盏茶?一刻钟?众人不知道在宅子里绕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在前面看到一处雾开始变的稀薄。

大约是要出来了。

霁雾停下了一直播报的方位指引,一行人加快脚步冲向稀疏的部分。

终于要出去了。这鬼地方。

木白撞在雾墙上,带着周身雾气冲出,身后人接二连三跟着出来。

“怎么回事...”木白看到眼前景象,怔在原地。

一样的亭子一样的雾。

绕了半天竟又回到了原点。

“哟。回来啦。”空茶杯放在桌子上,纪疏正吐瓜子皮,头也没回,“都说了,你们出不去的。”

技术你是真的没礼貌(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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