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说昨天新换的药你吃了不舒服，给我详细一点描述一下，好吗？”“郝欣”拿着病历本，在病床前微微俯下身，轻声细语。

“宋余琅”靠在床头，眼睛没有焦距，似乎在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听见“郝欣”的话，过了几秒好像才反应过来，微微侧了侧头，轻声开口：“只是有点吃不下饭，不用担心。”

“郝欣”皱了皱眉，似乎不太赞同这话：“昨天给你吃的剂量并不大，所以这是很严重的反应了，我再给你重新开，有什么反应一定要及时和我说，好吗？”

“宋余琅”没有说话，郝欣也不急，耐心地在旁边等着，直到过了将近五分钟，才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

“郝欣”松了口气，重新笑了起来：“我先出去给你配药，你先休息一会，但是不要睡好吗？”

像是在哄孩子。

不过“宋余琅”还是没什么反应。

这是宋余琅刚去精神病院差不多半年的时候，病情没有好转，但逐渐稳定了一些。虽然对外界的反应不太大，但也算听话。

这个“郝欣”似乎没有看到她，再替“宋余琅”掖了掖被子后，就转身去了旁边的桌上开始写处方。

诡异的是，写完处方后，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对话。

宋余琅知道这个屋子里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发现，干脆利索转身就走。

她就利用外面的“郝欣”走过来的时间差，连续走了七八个房间。

里面都是宋余琅在精神病院的各个时期，这些时期好像对于郝欣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但看起来却又都是再平常不过的。

一直到即将打开第九间房门的时候，宋余琅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些事情有哪些共同点。

都是她换药后导致病情稍稍加重，郝欣来检查继续更换药品的时候。

精神类疾病治疗期间换药是正常的，每个阶段需要吃的都不一样。可宋余琅每次好转不少的时候，就因为换药病情又加重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对劲。

一次两次正常，可次次如此，就令人深思了。

宋余琅飞速把那些时期郝欣的表现，语言回溯了一遍，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或许，郝欣给她换药，就是不希望她出院。

这个念头一出，宋余琅后脊随之一凉。她卡着那些“郝欣”冲上来的时间，飞速打开APP，点击工作一后面的资料。

匆匆一扫，在上面看到了一条尤为值得注意的：郝欣，曾就职于盘古医药精神疾病研发科，是一级研究员。后因失误，被盘古医药辞退，进入高华市精神病院就职。

而时间点，正好是三年前。

也就是宋余琅进入精神病院前一个月。

简直就是卡好了时间，要在精神病院成为她的主治医师一样。

宋余琅眼神冷了冷，扭头看向身后的“郝欣”们，毫不犹豫推开了第九扇门。

如果不出意外，第九扇门后，就是她临近出院，出现新的幻听的时间点。

门刚一打开，后面的“郝欣”们全部停下，但宋余琅也愣在了原地。

因为病房里还有个人。

那是个端着药物承托盘，一脸茫然的年轻女生，穿着卫衣短裤，踩着一双洞洞鞋，胸前还挂着工牌。

宋余琅一扫，看见是殡葬公司的员工，也就是说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同事。

女生看到她眼睛一亮，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但很快，在看清宋余琅的脸之后，喜极而泣变成了真哭。

因为她发现宋余琅和床上那个病人长得一模一样。

女生往后退了几步，哆哆嗦嗦开口：“你，你，你是谁？床，床上那个，不，不是你，你吗？”

宋余琅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其他人，看了一眼正在解释病因的“郝欣”，低声向女生解释道：“这个是刚才跳楼而死的那个人，是我的主治医师。现在这个地方她的里世界，或者说精神世界，你可以理解为她的执念所在。

至于她的执念为什么是我，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不用害怕，我叫宋余琅，我真的是人。”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略微有点无奈。

大概是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要跟别人解释自己真的是人吧。

女生见宋余琅表情怪鲜活的，而且语气也蛮诚恳，就大概信了一点，不敢多信，但也不敢少信。毕竟有个人在身边，她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她用同样低的声音开口：“我叫汤羽，煲汤的汤，羽毛的羽。”

宋余琅看了看演情景剧的两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又看了看汤羽手里的东西，问道：“你干嘛呢？”

不问还好，一问汤羽简直要哭了：“这本来是茶水间，谁知道我推门进来发现变成病房了。然后那个医生就让我端着承托盘，他们在这儿重复好几次了，我也不敢动。”

宋余琅懂了，如果进来的人是她，就会被无视，如果进来的是其他人，就会被合理化身份。

至于为什么她会被无视，大概是因为身份重叠。

一个房间里，一个身份，只能有一个。

也就是为什么，外面的“郝欣”不能进入房间。

宋余琅抓住这个漏洞，看向汤羽：“你把盘子给我，然后你去电梯间等我。”

汤羽有点不明所以，问了句：“我把盘子给你，你没事儿吗？”

宋余琅伸手拿过摇摇头：“不用担心我，一会我会和你解释，先走吧，我不拿着盘子的话你走不掉。”

汤羽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宋余琅那张和床上病人一样的脸，决定相信她。

无数恐怖电影小说的血泪教训告诉她，要相信看起来就厉害的人，听话是活下去的最大秘诀。

汤羽出去后，宋余琅低头看了看托盘上面的药品。

出院当天早上，她还吃了这些。

其实吃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是反应迟钝，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而已。

宋余琅飞快扫了一眼正背对自己，和床上“宋余琅”说话的“郝欣”，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在了推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因为如果没记错的话，下一个情节就是给“郝欣”把药拿过去，要在这个剧情之前脱手这个身份。

放下之后果然没有任何异样。

应该算是刷新NPC判定成功了。

游戏里经常会有一些刷新NPC判定的方法来卡bug，宋余琅最开始就是想试试，没想到还真有用。

放下之后她没有在房间里久留，这间屋子距离电梯间不远，时间上是足够的。

但门猛地打开，看到的不是空旷的走廊，而是无数郝欣的脸。

她们人脸贴着人脸，发丝纠缠在一起，身体以诡异的姿势互相交叠。

“郝欣”们直愣愣看着她，异口同声：

“时间到了，宋余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