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还未开口裴宗祁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她知皇后是裴宗祁亲姐,自己总归是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夫人有话尽可直说。”裴宗祁有些不悦,他感到有些疲倦,自成婚以来他与晏宁以礼相待,赤子之心,却依旧换不来她的一点信任。
“玉氏已死,今日之事再查下去也是茫无头绪,还会搞得相府人心惶惶。至于幕后是何人所为,这玉氏所依靠之人又是谁,妾身也不敢妄加揣测。”
裴宗祁淡漠的眼眸望着晏宁,她不信他。
她明明心中是怀疑长姐的,却不予他吐露心中真正所想。
他们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她却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今日中药之时她已经选择了自己,为何清醒之后又是这般疏远客气的模样。
裴宗祁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自幼他就混迹于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洞察人心对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可如今他真的摸不清楚自己的小娘子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如今他与晏宁就是如此!
或许晏宁只想与他做至亲至疏夫妻,可他却痴心妄想想与晏宁做至亲夫妻。
裴宗祁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淡淡的,晏宁却觉得说不上来有些心疼,难道是因为自己怀疑皇后娘娘的缘故?
晏宁心下叹了口气,也不怪裴宗祁不愿往皇后身上想,皇后是裴宗祁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自然她在裴宗祁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皇后娘娘是相爷亲姐姐,自然是不会做损伤相爷身体安康的事。”晏宁想着安抚一下裴宗祁,既然他不愿往皇后身上想,她何必惹他不快,顺着他说就好。
闻言裴宗祁扯出一抹冷笑,他的小娘子还真是知道如何惹他不快!
裴宗祁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主厅,独留晏宁一脸茫然站在原地。
裴宗祁这是…生气了?
无论何时何地裴宗祁总是一副温文尔雅,处变不惊的样子,无论再生气也不轻易写在脸上,如今这是...在和自己发火?
晏宁一脸问号,她坐在主位上细细回想刚刚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苦着脸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到究竟是哪里惹她的好相爷生气了.
好相爷...晏宁有些恍然大悟,难道裴宗祁是在气自己叫他相爷。
晏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却又有些苦恼,刚刚结束了冷战又开始了新的冷战。
她叹了口气,身上酸胀无比,心里五味杂陈,她一时间捋不清自己的感情。
脑中总是浮现昨晚裴宗祁对她说的“阿意,你信我”。
自己真的能信他吗?
晏宁理不清楚,算了,她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折腾了一夜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她唤来绿芜,悄悄嘱咐她出府帮她采买些东西,便回到东苑想着多睡一会儿。
一入房门却在床榻前看到了熟悉的长靴,晏宁有些惊讶,随即刚刚有些苦闷的心情瞬间放了晴。
本以为裴宗祁生气了会回西苑去歇着,没想到竟然还是来了自己这里。
床上的裴宗祁只穿着白色的里衣躺在最里侧,他面朝墙壁背对着晏宁,让晏宁看不出他是否睡着了。
晏宁只当他已经睡熟了,悄悄地脱掉外衣和鞋子,轻轻地爬上床铺,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的一个角钻了进去。
晏宁平躺在床榻上,胳膊挨着裴宗祁的后背,刚从外面进来的晏宁身上挂着雾气和些许凉意,裴宗祁依旧焐暖了的被窝让晏宁觉得十分舒服。
尤其是裴宗祁,身上暖烘烘的,像一个大火炉,让本就体寒的晏宁忍不住贴了过去。
谁知晏宁刚贴上去,裴宗祁就向里蹭了蹭,似乎是不愿意挨着晏宁一般。
晏宁的眼中浮现了些笑意,看着裴宗祁像小孩一样生闷气觉得有趣极了,她用手戳了戳裴宗祁的后背。
裴宗祁抖了抖,似是不愿意晏宁碰他。
裴宗祁越躲,晏宁越是靠着他,就这样两人向里挪了一寸有一寸,直到裴宗祁的双腿已经贴到了墙壁之上。
晏宁半坐起身,抱住了裴宗祁的肩膀,见裴宗祁双手抱着肩膀,微微蹙着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线,紧闭着眼睛。
她用手戳了戳裴宗祁的脸,轻声问道“玄宁睡着了吗。”
见裴宗祁并不理他,她用手抱住裴宗祁的肩膀,带着凉意的手指顺着他的腰侧伸进他的里衣。
他的腰腹精壮,肌肉紧实,最主要的是皮肤滚烫的帖在晏宁冰凉的手指上,摸起来十分舒适。
“玄宁你转过来睡呗,外面好冷呀。”晏宁看着依旧紧闭双眼的裴宗祁,与刚刚不同的是,他的耳朵泛起了奇异的红色。
晏宁看着不为所动的裴宗祁,假装失落地开口“睡着了呀,那好吧。”
随即她想抽出捂得暖烘烘的手掌转身睡觉,却突然被裴宗祁握住。
裴宗祁琥珀色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他翻身将晏宁压在身下,哑声开口道“我给你捂捂。”
晏宁偷笑道“不和我生气了?”
裴宗祁撇过脸,有些别扭地不看晏宁,抿着嘴唇不肯再说话,只是把晏宁圈在怀里,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里衣里,把她冰凉的脚塞到自己两腿之间,轻声开口道“睡吧。”
晏宁的头抵在裴宗祁宽阔的胸膛上,心下却是安稳极了,不知道是过于困倦的缘故,还是待在裴宗祁身边总是如此安心,连着几日噩梦缠身的晏宁,竟然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
相比于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娘子,裴宗祁却是难以入睡。
他的小娘子惯会惹他生气,偏偏自己就是个没骨气的,她哄上两句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裴宗祁看着晏宁安稳的睡颜,吻了吻她小巧的耳廓,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心下叹了口气。
晏宁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裴宗祁已经不在了,空荡荡的大床上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她喊了绿芜开口问道“相爷呢?”
绿芜笑着答道“相爷去上早朝了,走的时候还叫我们轻声点,莫要扰了夫人。”
晏宁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心下泛起温暖的涟漪。
绿芜扶着她起来,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夫人,你要的药绿芜已经买到了,只是相爷对夫人如此好,夫人理应向前看,当真要用这药吗?”
绿芜的话让晏宁从甜蜜的漩涡之中抽身,如同一盆冰水冷冷地浇在她头上。
越是甜蜜的陷阱越诱人。
“去吧药煎好了拿来吧。”
绿芜知晏宁心意不可转圜,并未再劝阻,只是为她梳了个寻常的发髻,伺候她洗漱穿衣,便退下了。
用过早膳,晏宁在主厅看着刘妈送过来的账簿,她本是学文的,打小数学就不好,如今看着一串数字只觉得眼晕。
“夫人,赵小姐来了。”还未等晏宁起身,赵今棠便跑了进来,她今日依旧是一身张扬的红衣,像一团飞舞的火焰蹿了进来。
赵今棠是裴宗祁老师之女,平日里在裴府和杨府之间随意行走,从来是不必讲规矩的。
“嫂嫂,这些账簿有什么好看的呀,你跟我去看御街夸官呗!”
晏宁合上账簿,示意刘妈把东西收下去,笑着让跑得一脸汗赵今棠坐下“御街夸官是今日吗?”
“对呀,嫂嫂,你和我一起去吧,杨封和丰中和都去游街了,独留我一人,属实我无聊透了。”赵今棠抱着晏宁的胳膊晃着,晃得晏宁有些头晕。
“好好好,你且等我先去换件衣服。”晏宁拍拍赵今棠的手臂。
却被赵今棠推搡着走出了门“哎呀,好嫂嫂,还换什么衣服呀,再晚些他们都走光啦。”
晏宁拗不过赵今棠,只得随着她出门去,今日御街夸官盛京比往日更加的热闹,全城的百姓都围在了长街两侧。
赵今棠在全城最大的酒楼定了二楼的位置,正在长街的中央,视线开阔,从上看下去整个长街一览无余。
“要来了,要来了。”赵今棠指着远处的游街队伍,语气里止不住地兴奋。
晏宁看过去只觉得震撼,她在史书中看到过描绘御街夸官的场景,却没想到是这般万人空巷,车水马龙。
身着官袍的官员高举着圣旨,鸣锣开道,百姓们跪在长街两侧高喊着万岁,而前三甲骑在高头骏马之上接受着全城百姓的跪拜和万民朝贺。
棕褐色的汗血宝马之上,杨封与另外一个青年走在最前面,今日杨封穿了一身红色的官服,手握缰绳,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沉稳冷静的眸子倒是有几分杨毅的影子。
突然一阵欢呼声响起,酒楼之上纷纷丢下鲜花和荷包,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一个男子笑容飞扬骑在白色的鬃马之上,玉立挺拔的身姿优雅地向众人摆手打招呼,官服穿在他身上别样的好看,他耳边别着一朵娇艳的官花配着柔和俊美的五官,笑的张扬肆意。
“胜兰君子!”周遭的呼喊声越来越大,无数的兰花抛洒到那人身上。
那人正是...
1.“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引用自八至【唐】李冶
2.御街夸官,状元游街的仪式,文中改成前三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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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御街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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