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婚

晏家前厅。

晏宁一身红色嫁衣,满头金玉珠钗,端端正正地跪在堂前,朝正座的镇远侯及夫人行跪拜礼,邱姨娘终究是被打发到了下面的庄子,没有参加她的出阁礼。

磕完头,身侧的攒着红花的喜娘笑盈盈的扶起晏宁开口道“相爷已在门外等候新娘子多时了。”。

镇远侯夫人柳氏用手帕掩着面,假意拭去眼角本就没有的泪水,亲切地拉着晏宁的手,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情谊,拾起承盘上精致的苏绣喜扇,递到她手中,俨然一副慈母形象:“为娘的纵有千万般不舍,也只能送你于此,此后你自己定要珍重。”

晏宁双手接过扇柄攥紧,微微垂眸态度恭敬俯首应道:“女儿今日出嫁不能侍候父亲母亲身侧尽孝,还望父亲母亲珍重。”

喜娘笑道“吉时不可误,新娘子动身吧。”

言罢,绿芜和柳氏所赠的丫鬟一起将盖头落在晏宁头上,绿芜搀着盖着红盖头的晏宁,随着喜娘的指引慢慢走到轿旁,将晏宁扶到轿子里。

晏宁坐在轿中,只觉得一切新鲜有趣,她穿越过来一直待在侯府房中那方寸之间,如今骤然出来,外面的一切都吸引着她。

轿外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伴着人声鼎沸的欢笑声和恭喜声,一片喜气洋洋。

晏宁扶了扶厚重的金冠,悄悄摘掉红盖头,实在是难以压制心中的好奇,她偷偷掀起轿子上的侧帘子,悄悄向外看去。

她看到轿子斜前方一个身着红色婚服的男子骑在白色的骏马上,晏宁只能看到他修长挺立的背影,他腰间系着黑色绣着金色云纹的腰带,显得他的腰愈发的细。黑发的长发束在镶碧鎏金冠里着,光看背影,晏宁就觉得他整个人丰神俊郎,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

想必那人就是裴宗祁了,晏宁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想再仔细看看,身旁的喜娘惊叫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新娘子怎么能掀起盖头呢,快拉上。”

喜娘匆匆地拉上晏宁掀起来的轿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晏宁感觉裴宗祁好像冲这边看了过来,嘴角还勾着些许似有若无的笑意。

晏宁无趣地盖上盖头,好在路程不远不多时已至裴府,晏宁下了喜轿,被绿芜搀扶着,喜娘递过来一段红绸。

晏宁侧目望去,看到了裴宗祁镶着金色云纹的喜袍,向上看去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红绸的另一端,那手指修长干净,宛如一块通透的白玉。

晏宁看得出神,喜娘在旁边提醒道“娘子,怎么不动,跨过这火盆,此后去了晦气,生活才能圆圆满满。”

晏宁赶忙抬腿跨过火盆,在喜娘搀扶下,拿着红绸向正厅走去。

恍惚间,隔着盖头的晏宁仿佛听到了男子的轻笑声。

那声笑清亮又温润,扰的晏宁的心头乱乱的。

晏宁仿佛一只小布偶,在喜娘的指引下做着这些她全然不了解的繁文缛节。

终于拜了天地,她被搀扶着送到了一个房间。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关上,端坐在床榻之上的晏宁在盖头下转着乌溜溜的双眼,侧耳倾听周遭的声响。

此刻屋内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声响,想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晏宁试探着悄悄摘掉了头上的盖头。

喜房内。

西下的日光柔和顺着窗子的棱格打进来映在地上,在地上映出光影斑驳。

房中没有掌灯,却燃着许多红烛,看起来一点也不昏暗,窗子上贴满了红色的喜字和窗花,映着烛光,倒是让整个屋子看起来十分喜庆。

这房间比她的闺房属实是大了不少,房中的摆设陈列都是些珍贵的稀罕物,还有一个很大的妆台,上面摆着些价值不菲的珠玉首饰,处处透漏着奢华。

晏宁在房中转了转,摸摸桌上摆着的青玉花樽,看看墙上挂着的名人真迹。最终停在喜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还有花生,桂圆等带着寓意的吃食,咽了咽口水。

忙碌了一天的晏宁早已觉得饥肠辘辘,她用手挑起一块梅花样式的小巧糕点,抿在唇中,一股倾向冷冽的气息顷刻在口鼻间融化,这糕点是莲蓉和枣泥做的口感绵密,却甜而不腻,引得晏宁吃了一块又一块。

吃得口干,晏宁拿起桌上镶着宝石的银壶,在小杯中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酒香清甜并不辛辣,比她在现代喝的啤酒白酒都好喝。

就这样晏宁一口酒一口糕点,就这样喜滋滋的品尝着桌上的各式糕点,心情也变得愈发愉悦。

骤而,屋外响起了错杂的脚步声,和喜娘说话的声音。

喝的微醺的晏宁先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晏宁赶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匆忙向床榻之上走去,慌乱间,宽大的衣袖碰倒了桌上的银壶,壶中的合卺酒顺着檀木香桌流了下来。

晏宁顾不得扶起银壶,慌忙地端正坐在床边,盖上了红盖头。

刚坐下,房门吱嘎一声就被推开了,喜娘惊讶的声音从盖头外面传来“哎哟,这合卺酒怎么倒了,快去重新拿一壶过来”

裴宗祁淡淡瞥了一眼桌上残缺的糕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见丫鬟送来了新的合卺酒,淡声道“收拾好榻上,就先下去吧。”

喜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丞相,还没饮下合卺酒呢,这礼不可费。”

裴宗祁淡淡看了眼喜娘,他的眼眸狭长,眼角下还有一颗小痣,笑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温文尔雅,不笑的时候眉眼却看起来十分凉薄。

只这一眼,便让喜娘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开口道“那,那老身就耽搁丞相与夫人良辰了。”

言罢,挥挥手带着丫鬟们匆匆离去。

晏宁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心下有些紧张,在现代她生活了三十年,每日除了学术研究就是科研实验,根本没谈过恋爱,如今不仅要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她研究了十年的古人。

她紧张地攥紧手中的手绢,屋内静悄悄的,她听见盖头外人轻笑出声,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点促狭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让晏宁微微红了脸颊。

耳畔传来细微的响动声,似是裴宗祁向自己走来了。

“夫人似乎很紧张?”他声音清冷,格外好听。

晏宁低着头不敢言语,红色的盖头下,晏宁瞧见了一双金线绣的白底赤靴停在身前。

那人在身前站了许久,屋内静得出奇,一股暧昧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

喜杆轻挑,晏宁的盖头从身侧翩然落下,晏宁抬起一双透亮明媚的眸子仰头向身前人看去。

只一瞬间,晏宁的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古文中对裴宗祁的评价“南夏第一奸佞之臣裴宗祁,清朗俊逸之姿似潘安在世,无耻弄权之德却类猪犬。”

如今看来,史书上对他长相的描写不及他本人的万分之一,眼前的裴宗祁五官立体,眼眸狭长,清澈的眸底望着晏宁像一潭干净的泉水,薄唇勾起虽是笑意盈盈,看起来十分儒雅,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你是...裴宗祁?”晏宁有些慌神地小心开口,她的心跳得极快,朝思暮想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让她有些似梦如幻。

裴宗祁轻笑,眼中兴味浓烈,朗声开口道“夫人以为我是何人?”

晏宁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些愚蠢,她有些懊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裴宗祁似乎没察觉到尴尬的气氛,走到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

他递给晏宁,晏宁小心地接过酒杯,听到裴宗祁温润的声音“今日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言罢,晏宁紧张的喝掉了手中酒杯中的酒。

裴宗祁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擦掉晏宁嘴角沾着的糕点残渣。

这样暧昧自然的动作,裴宗祁做得自然娴熟,好似两人经常这样做一样。

晏宁的脸却腾的一下烧得通红,她在心里暗骂“这闷骚男这么撩人,谁顶得住啊。”

“夫人,这合卺酒可不是这样喝的。”裴宗祁拿着银壶,又往晏宁手中的酒杯中填满了酒。

“我,我没经验...”

“原来如此,那是裴某错怪夫人了。”他语气中带着戏谑和揶揄,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握住了晏宁小巧白皙的手掌,腕臂相交,带着晏宁交杯饮下合卺酒。

晏宁饮下交杯酒,由于刚刚已经喝了几杯,此刻感觉头晕晕乎乎的云里雾里,她望向裴宗祁,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些酒气,神色却清明无比,此刻裴宗祁正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顺着裴宗祁的眼神看过去,晏宁似乎看到了窗外站着人,不知是何人,晏宁刚想出声询问,却被裴宗祁宽大的手掌捂住嘴。

晏宁疑惑地看着裴宗祁,只见他薄唇轻启,面上淡然,眼中闪烁着晏宁看不出的情绪,红唇吐出的话语却是让人面红耳赤,想入非非“时辰不早的,夫人我们就寝吧。”

晏宁还没反应过来,裴宗祁已经拆了她头上的凤冠,丢在床榻边,晏宁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散落肩头,更衬得她的脸像巴掌一样大小。

镶金的凤冠就这样被随意丢弃,发出叮当的响声,让晏宁心里有些肉疼,那都是古董啊!万恶的有钱人!

她还没在心里谴责多久,才发现,裴宗祁已经将她俯身压在床榻上。

两人虽是身上穿戴整齐,可是这样紧紧贴在一起,四目相对之间,对上裴宗祁清澈的眼眸,还是让晏宁的心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那,那个...你要不要先从我身上下去。”晏宁微微挣扎却在裴宗祁的禁锢中无法动弹,两人挨得很近,晏宁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别动?”裴宗祁清朗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灼的晏宁的脸火辣辣的。

“阿,阿?”晏宁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她的腿上,她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敢在妄动。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两人砰砰的心跳声,摇晃的红烛晃得气氛暧昧非常,恍惚间晏宁感觉裴宗祁的眼角浮现一抹红氲。

晏宁眼波微转,看着裴宗祁深不见底的眼眸,两人此刻挨得极紧,裴宗祁的鼻息打在晏宁的脖颈处痒痒的。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敢在看他。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裴宗祁侧耳凝神,半晌从晏宁身上翻下,坐于床边。

裴宗祁离开自己身侧,让晏宁重新收获了自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慌忙的整理压绉的衣衫掩盖内心的局促。

裴宗祁解开宽大的喜袍,丢弃在床边的木椅之上,露出了红色的中衣,淡淡开口道“就寝吧,夫人。”他面色如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模样。

“就寝?”

见晏宁圆圆的眼睛微愣,樱唇微张,裴宗祁觉得有趣,笑道“今日夫人舟车劳顿一天着实辛苦,早些就寝休息吧。”

“啊!这样啊。”

见她语气中似有失落,裴宗祁笑意盈盈道“不然夫人以为如何?”

“我.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越说越没底气,看着裴宗祁似笑非笑的眼眸,讪讪道:“我当真没想旁的,哎呀,快些歇息吧。”

言罢解了腰带,脱了外袍,耳尖发红地匆忙爬到床榻内侧,背对着裴宗祁躺下。

裴宗祁的目光晦暗不明,看着背对着自己弓着腰的晏宁,觉得她像一只木讷的小猫,十分有趣,让人总是想坏心思地逗弄。

他起身熄掉屋内明亮的烛火。

晏宁背对着裴宗祁暗暗思索着,像裴宗祁这般俊朗的人,之后将会被凌迟处死,那自己呢?真的会为了揭发他的罪证撞柱而死吗?

如今是太宗十三年,正是裴宗祁变法的元年,五年之后,二皇子即位,太子一党全部被株连。最惨的莫过于裴宗祁。

如今她已经嫁给裴宗祁,难道要与他一起共赴黄泉?

若是自己助他,告诉他自己是千年之后的人?那他大概会觉得自己是怪物吧。

以自己单薄之力如何与这个封建时代抗衡呢?

不行不行!她还没活够,她还得回现代,她的论文还没写完,十年寒窗苦读可不能落得个延毕的下场。

可是眼前这裴宗祁,可是活生生的史料啊!晏宁暗暗下定决心,先在裴宗祁身边,攒够了学术资料,在下堂求去,寻找旁的法子回到现代。

裴宗祁熄灭屋内的红烛,只留两根喜娘吩咐需要彻夜燃烧的,昏暗的烛光打在晏宁的脸上。

站在床侧的裴宗祁若有所思地看着床榻上自己的小娘子。

此刻她正摸着额头,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时而面色凝重,时而怅然若失,时而笑意满满,时而一脸悲壮。

裴宗祁觉得十分有趣,勾起了嘴角。

清冷的声音响起“夫人在想什么这么认真,也说与为夫听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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