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晏宁被裴宗祈骤然响起的声音突然打断惊得一颤。
转身望向站在床边只穿着红色中衣的清隽之人,他的眉眼疏离,昏黄的烛光光影此刻正在他的眼眸中跳跃,在那清澈的眸子里,晏宁看到了自己清秀的面庞。
她不安地垂下眼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不成自己要告诉他,自己在想待他被凌迟处死后自己要如何明哲保身?
这未免太过于残忍,于裴宗祈而言如此,于晏宁而言亦是如此。
“只是有些想家和小娘了。”
晏宁低垂着头坐在榻上,水涟涟的眼眸流转,眼角眉梢尽是哀愁,乌黑亮丽的青丝散落在肩头,苍白的小脸在烛光照映下更显得有些可怜,这副模样任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心下也会有些怜惜。
裴宗祁眼眸微转,他知晏宁不想说,也绝非想家。阅人无数的裴宗祁岂会看不懂晏宁的这些小九九,一只做戏的小狐狸,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却还装得楚楚可怜。
裴宗祁柔声哄道“夫人不必想家,三日之后便可回门。只要夫人想去,裴某随时都可陪夫人回侯府。”
“那多谢相爷了。”晏宁微微垂眸,一脸虔诚的感激模样。
她这虔诚的样子说是真的却略显浮夸,若是假的又有些情真意切。
裴宗祈心下起了逗弄的心思“娘子看上去没有困意,那正可与为夫做些旁的事情,莫要耽误了这良辰吉时。”
晏宁微微惊讶,瞪圆了眼睛,看着面不改色的裴宗祁,心下想着“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这这...这是我能听的吗?我还是个孩子。”
“困,困倦了,相爷有什么还是明日再做吧,我困了。”说罢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裴宗祁的笑声传来,转而悠悠开口道“那早些就寝吧夫人,明个还要进宫向长姐问安。”
“长姐?”紧闭着双眼的晏宁突然睁开眼眸,略歪着头,却突然想到小娘的话悄声道“是皇后娘娘吗?”
“不必紧张,长姐性情温婉柔和,不会为难于你的。”
“嗯。”晏宁侧躺回在床榻之上。
这一日她经历得太多,有太多人事颠覆了她以往对这个朝代认知。
历史上的裴宗祁朝堂之上挟势弄权,排除异己,变法之中铁拳铁腕铁手段,为变法不择手段,罔顾人命。
与眼前温润谦和之人毫不相像。
晏宁闭着眼思索,若他是伪装,倒真装的谦谦君子模样,对自己如此怕是想在自己得到些什么?
但他...真能撩啊!这谁顶得住,自己还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老女人,面对一个风雅帅哥,谁能把持得住啊,苍天啊!
在裴宗祁看不到的地方,晏宁悄悄红了耳廓。
“相爷,夫人,该起身了。”玉流敲了敲内室的门。
“门外候着。”裴宗祁带着些许倦意的声音响起,怀中人似是嫌清梦被扰微微蹙眉,像小猫一样蜷起身子,鼻息打在裴宗祁的脖颈间,有些温热搔痒。
独来独往惯了的裴宗祁,向来觉浅,平日有个小响动都会惊醒,骤然身侧多了一个人,已然是整夜未能安寝。
更何况身侧的小娘子,白日里看起来柔弱胆小,夜里睡觉确实十分...彪悍。不是给他一拳,就是踢他一脚,虽说小娘子的花拳绣腿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但是一夜未眠却是真的。
裴宗祁好笑地看着趴在他胸膛上呼呼大睡的小娘子,长长的睫毛垂下一抹阴影映在眼下,白皙的小脸上挂着淡粉色的樱唇,唇角似是还有些莫名的液体。
“娘子,娘子。该起身了,再晚些要误了入宫的时辰了。”
晏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脑中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倒是先开了口“你是谁啊,为何在我房中?”
裴宗祁看着呆呆的小娘子,又好笑,又好气“娘子不认得为夫了?”
“啊?哦,对,对。”晏宁回过神来,如今她已不在侯府的闺房,而是嫁于裴宗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还,还没习惯。”
裴宗祁勾起唇角“那夫人可要尽快习惯了。”
“恭喜相爷,恭喜夫人。奴婢相府掌事姑姑刘氏拜见夫人。”先进屋的是一个约莫这四十上下的妇人,穿着棕色的窄袖短衫,合体的白色合裆裤外套着藏蓝色的及膝褶裙。富态的圆脸上笑意盈盈地堆了些细纹,跪下向晏宁行礼。
身后跟着三个丫鬟,瞧着年岁不大,也跟在刘氏后面行礼。
晏宁受了这个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赏她。
刘氏也为客气,笑眯眯地接过晏宁的赏赐,然后是这屋里的大丫鬟玉明和贴身伺候裴宗祁的两个小丫鬟玉流和玉隐,晏宁受了礼后都赏了金裸子。
晏宁的两个陪嫁,绿芜本就嘴笨,平日里跟在晏宁身旁,也未见过此等场面,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见过相爷。”
身旁的玉流见绿芜这个样子朝玉隐努努嘴,心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连丫鬟都如此没见过世面。再去看玉明,却被玉明瞪了回来,才撇撇嘴低下头。
柳氏让王妈妈派过来伺候晏宁的紫枫确是机敏,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机灵,拜过相爷之后说了几句祝辞。
新婚次日裴宗祁本是可以休沐三日,却因着今日晏宁需进宫参拜皇后娘娘,裴宗祁便想着送晏宁入宫后,去太子那转转,待晏宁那边俗礼结束再一同与夫人回府。
玉流与玉隐伺候着裴宗祁穿戴,刘妈妈则垂首站在晏宁身侧向晏宁介绍着宫中礼仪。
裴宗祁斜眼看去,今日晏宁穿的是套紫色配着月牙白与云青的刺着兰花的三色长袄,淡紫色的薄纱综裙,显得整个人温婉又端庄。
绿芜给晏宁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髻前缀着些许墨蓝色的织金镂花的花钿,她的手中拿着翡翠玉兰的点翠步摇,想着插入发髻之上。
却被走上前的裴宗祁示意将步摇递于他手中“自古便有新婚之日丈夫为妻子描眉的习俗,为夫手拙,怕无法化的长眉入鬓失了娘子美貌,替娘子攒钗可好。”
铜镜之中的晏宁脸上飞上一抹红晕,望向神情专注的裴宗祁,心中暗暗大呼“别撩了,别撩了,再撩孩子要被忽悠瘸了。”
裴宗祁微微侧目,神情专注地将翡翠玉兰的点翠步摇斜插入晏宁的发髻之中。
两个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对镜贴花黄,一个清雅,一个温婉,怎么看怎么般配,给裴宗祁挂玉坠子的玉隐不由得赞叹一声“相爷与夫人在一块,当真是金童玉女,般配得很。”
玉隐向来伶俐,深知自家相爷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对夫人就算没有情谊,也会相敬如宾,看着今早这副样子,相爷怕是对夫人满意得很呢。
“是吗?”裴宗祁轻笑,微微俯身与晏宁同入镜中,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晏宁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轻推了推裴宗祁的胸膛,似是嗔怪地柔声开口“相爷!”
“夫人这是害羞了。”身侧的紫枫讨巧地开口道。
一屋子的丫鬟都嬉笑出声,哄吵之中,裴宗祁清朗的声音虽小,却犹如玉盘掷地,重重砸在晏宁心中。
“确实般配。”
晏宁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裴宗祁宽大的衣袖,闻言开口道“快走吧相爷,该迟了。”
相府门口早已安排好了马车,御马训练成熟,路途并不颠簸,马车空间很大,中间还放着一个檀木的小桌台,桌台之上放着茶碗杯具,看着十分风雅。
裴宗祁似是昨夜未休息好,似是在闭目养神。
晏宁确是活力满满,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掀开马车侧面垂着的镂花车帘,一双明媚的眼眸打量着车外熙熙攘攘的集市。
沿途的酒馆茶肆,小摊商贩,甚至是来来往往的赶路人,都让晏宁觉得十分新鲜有趣。
晏宁这样瞧了一路,竟忘了时辰,再次将视线收回的时候,却看到裴宗祁正看着他,嘴角正挂着些笑意,眼底却没有含笑,见她回头依旧是往日一副温润模样。
“娘子若是想在外面走走,若是回来得早,为夫可以陪娘子在集市中逛逛。”
晏宁看向裴宗祁的眼眸,他的嘴角常含着笑意,可是晏宁总觉得他的眼眸中没有笑意,那双狭长的似是含情的桃花眼,总让晏宁觉得深不可测,可以看透一切。
“多谢相爷。”晏宁微微颔首。
裴宗祁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桌上的茶盏,淡淡开口“你我夫妻,不必客气。”
“相爷,午门到了。”小厮停稳马车,在车外开口道。
两人下了马车,晏宁上了去皇后宫中的步辇,裴宗祁则阔步前往太子所居宫殿。
旁的不说,看着周围顶高的城墙,红砖绿瓦瞧着好看,却无比森严,晏宁的心下有些不安。历史中二皇子逼宫弑父后,皇后跟着殉葬而死,说是殉葬,皇后乃太子生母,如何身死也未可知。
晏宁下了撵轿,随着宫人入了皇后的凤仪殿,她垂着眸不敢东张西望,依旧被豪华的宫殿陈设所震撼。
晏宁踏入正殿,却未见皇后身影,只见一个宫女模样的姑姑,指着正殿中央的软垫,开口道“皇后娘娘正在更衣,夫人暂且在这跪等娘娘吧。”
“跪等???”晏宁心中飞过一万个卧槽,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微微抬起罗裙,轻轻跪在软垫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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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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