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差老陈从富商那要到六号救人的报酬,罕见地赏赐她一大碗肉汤。
夜半时分,简瑶头晕脑涨,起身来到红枫树下做饭,看到苏哥哥坐在火堆边烤火。
见她前来,苏哥哥虚弱地朝她招手,让她过来坐。
“感谢简姑娘救命之恩,苏某欠你一条命。”
“不必谢,您也在救我,若非您让我来做饭,我也不能吃饱穿暖。”
“简姑娘,这是二百两银子,权当我的谢礼,拿去打点押差,你一家人能过的舒坦些。”
简瑶摆手拒绝:“感谢苏哥哥,我不要银子,来的时候陈官爷特意嘱咐过,在您这得到的任何赏赐都必须给他过目,这银子到不了我手里。”
“若我私自藏起银子,定没好果子吃,毕竟我全家身上值钱的物件都被抄家罚没,哪能凭空冒出银子来。”
“倒是我思虑不周,那这样,明日开始,你多做些膳食,拿回去与你家里人一块吃。”
“好,多谢。”简瑶颔首致谢。
苏培盛偷眼看着眼前的少女,总觉得她周身透露着一股让人怜悯的死气。
如此心慈貌美的姑娘,却要刺配到宁古塔当披甲人的营妓,真真是惋惜。
但这样好的姑娘,是他苏培盛的救命恩人。
苏培盛着实不忍心看到简氏凄凄惨惨凋零在宁古塔。
他咬牙挣扎许久,倏然幽幽开口:“简姑娘,你想好好活下去吗?”
简瑶听到这句话,恍惚片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如今我只奢望我能好好死。”
简瑶很清楚死在半路上的女流犯是什么下场。
她死后会被押差埋在路边,等人来将她的尸首带走配阴婚,与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死同穴。
而不知是猪骨头还是狗骨头烧成的骨灰,将被押差带去交差,有人会指着猪骨灰,一笔一画写下简瑶这个名字。
她很清楚自己死后,甚至连尸首都不会有好下场。
毕竟,好几具女囚的尸首都是她清理干净的,那些押差在她面前丝毫不避讳这些勾当。
只因他们没想让她活着,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死人罢了,无需避讳。
“苏哥哥,若我与家里人有不测,可否..可否买下我们的尸首一把火烧个干净,随便撒在哪个江河湖海即可。”
苏培盛愕然,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想要好好死。
此时听到简氏悲戚求着他买下她的尸首,苏培盛愈发怜悯这可怜的姑娘。
“对了,我嫡母崔氏和小妾柳氏的尸首就别管了,别浪费钱。”
“哈哈哈。”简瑶想到崔氏要被配阴婚,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苏培盛听着简氏的笑声,心里堵得慌,酸涩的要命,她的笑声比哭还让人心疼。
他纠结地攥紧双手,忽然想伸手拉一把这可怜的姑娘。
若今日没有简瑶救他,他早就溺水而亡。
眼前可怜的姑娘是他苏培盛的救命恩人!他必须要做些什么,良心方能安。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简瑶,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必须记在心里,今晚我与你说的每一个字,我死都不认。”
“简瑶!”苏培盛咬咬牙,目光悲悯看着他的救命恩人。
简瑶看到苏哥哥严肃的表情,顿时也紧张的绷直后背。
“你听着,只有我们公子能救你全家,但,我人微言轻,我只能想办法送你到公子身边伺候,剩下的路,需靠你自己。”
“苏哥哥,多谢您的美意,可我家里的事情用钱无法摆平。”
简瑶其实早就想过利用这家有钱的公子脱身,可她家犯的是窝藏逆党的大罪,用钱压根无法摆平。
“公子不只有钱。”苏培盛压低嗓音道。
简瑶默然,震惊地瞪圆眼睛。
“苏哥哥,你们公子是当官的?”
“自古钱权不分家,你别问,你若想活,就设法让公子救你。”
“去做饭吧。”
“谢谢苏哥哥。”简瑶激动得热泪盈眶,颔首致谢。
“去吧。”苏培盛含笑点头。
.....
天将拂晓之时,苏培盛端着托盘入了马车内。
“让柴玉来伺候,你多歇息两日。”胤禛放下手札,捻起托盘里的糕点赐给苏培盛。
“爷,多亏简瑶救命,奴才并无大碍。”苏培盛说完却嗫喏着没走。
“嗯?”胤禛放下筷子。
“爷..”苏培盛知道爷这句疑问是在问他为何还不下去,于是搓搓手,嘿嘿干笑两句。
“爷,春荷与秋蝉这两个贱婢死不足惜,但您身边没个红袖添香的奴婢伺候着,奴才着实惶恐。”
“呵,你想替你的简瑶谋差事?”胤禛岂会不知苏培盛心中所想。
“爷,奴才一个无根的刑余之人,哪里敢玷污如此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这姑娘做饭香,还是探花郎的女儿,让她伺候您,是她祖坟冒青烟。”
“不需要。”胤禛冷声道。
他脑海中浮现简氏在河滩边衣衫不整与苏培盛亲吻的不堪画面。
他最不喜容貌妖艳无格的女子。
那女子虚伪下作,自私自利,为自己暖和,换走亲娘的棉服。
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知廉耻的女子,还不如死了干净。
“是..”苏培盛垂首,再不敢说话。
简瑶忐忑不安等待苏哥哥的好消息,看到他眼神躲闪朝她走来,顿时失望的心下一沉。
“再等等。”苏培盛安慰眼眶发红快急哭的简氏。
简瑶含泪应了一声,许是心情郁郁加上浸了冰冷河水的缘故,晚膳之时,她竟开始头昏脑胀的发烧了。
清晨薄暮时,她正烧的昏昏沉沉,倏然嗅到肉香,简瑶掀起沉重的眼皮,竟看见嫡母崔氏在吃肉包子。
“娘。”简瑶哑着嗓子虚弱唤道,可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娘亲吴氏。
对面火堆旁,二叔和两个堂哥正被押差用鞭子抽打得趴在地上,而堂姐知意正含泪盯着简瑶。
二婶颜氏鄙夷的嘴脸和崔氏的嘴脸简直如出一辙。
再看爬龟妇和扬州瘦马,也都是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简瑶心中涌出不安。
“喂!你娘被你嫡母换肉包子了!”带着沉重铁枷和镣铐的土匪讥诮道。
这是简瑶第一次听三十号土匪说话,没想到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
“这..你别胡说,是她娘自甘堕落,我拦不住!”崔氏看着那小贱蹄子怨毒的眼神,忍不住发怵的狡辩。
简瑶踉踉跄跄起身,往大槐树下的押差居住的青顶小帐狂奔。
小妾柳氏盯着崔氏手里的包子,咽咽口水:“可算是抓着机会了,早该让吴氏不得好死。”
崔氏咬掉手中的包子馅儿,将包子皮丢给柳氏。
“那小贱人一路上就像哈巴狗似的围在吴氏身边,咱都没机会下手。”
“小贱人这场病生的太晚了,该早些病死才好,我是嫡母,是当家主母,我还做不得一个贱妾的主了!反了天啊!”
崔氏好不容易等到惩治吴氏的时机,岂能错过!正妻处理一个贱妾合法合理,即便她让吴氏立即死,旁人也无法诟病。
“就是就是,方才我瞧得真真儿的,两三个壮汉进去了,吴氏那贱皮子肯定受不住。”
柳氏啃着包子皮,囫囵揶揄道。
简瑶狂奔向青顶小帐,四周围安静的只剩下她狂乱的心跳声,溢出胸腔的愤恨刺得她双目泛红。
槐树后,三顶小帐只有一顶漆黑无光,简瑶目眦欲裂冲向那漆黑小帐,倏然门帘被掀开。
她看到押差丁富贵正边走边提裤子。
“丁富贵!”简瑶怒喝一声,抡拳狠狠砸向丁富贵的脸颊。
丁富贵才松快完,正低头系裤腰带,冷不丁被人偷袭,顿时吃痛的捂着脸颊痛呼出声。
“老丁,怎么回事?”
漆黑小帐里传来第二道男人的声音。
“你个小娼妇!胆儿肥了!”丁富贵捂着脸颊,抽出鞭子发狠的抽打六号。
“我娘呢!”简瑶抱着脑袋戚戚然呼唤道。
“六号,你嫡母拿你娘换了五个酸菜猪肉包,你情我愿之事,你家主母应下的事情,你一个庶女来较什么真?”
“滚!惹急了老子,让你嫡母把你送来给老子消火。”押差丁富贵猥琐地踹了六号绵软的胸.脯。
啧啧,骨头都软酥麻了,若能摸一把就更好了。
苏培盛正在睡觉,却被一阵阵卯足劲的鞭挞声惊醒。
“怎么回事?”苏培盛揉着惺忪睡眼起身。
“好像押差在用鞭子鞭挞犯人。”小太监听的不真切,低声回答道。
四爷喜静,故而扎营的地方与押差们住的地方隔着四五百步的距离,还隔着几棵红枫。
“小春子,你去瞧瞧押差打的谁?若不是六号母女,就不必理会。”
小太监诶了一声,撒腿去打听消息,没过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来回话。
“苏总管,不好了,是六号在挨打。”
苏培盛心下一惊,瞬间睡意全无,拔腿就准备朝着鞭声传来的地方赶去。
就在此时,青顶帐里传来四爷冷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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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0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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