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波澜起化劫险象生

凝兮日复一日地养伤,形成了健康规律的生活习惯,亥时息,辰时起。

江临澜不能时时带着她玩儿,便去集市给她买了几本有趣的书。书乃珍惜之物,价格昂贵,江临澜也买不起更多。与他书箱里的之乎者也不同,是山水游记,杂事闲说,甚至情爱戏文。

凝兮喜欢极了。

他看书,她也看书。不同的是,他看着书若有所思,她看着书偷偷傻笑。有了话本看,时间便过得快起来。

每隔三四天,江临澜会早起外出采药,再用药草换取银钱,今天也是他去山间采药的日子。

凝兮打算等他回来后,同他商量去云舒寺的事,她后脑的伤已经痊愈,再无痛感,自然该调查穿越的原因了。

可接近午时,江临澜也没回来。

不对啊,凝兮心说。按照往常,早该回来了,山间有野兽,山路亦难行,难道是出事了?

随着时间流逝,凝兮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她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终于,一抹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正是江临澜。

还未舒一口气,凝兮便注意到了他略显不便的走路姿势,以及手臂衣料浸染的血迹。

赶紧走近扶住他,凝兮焦急地问道:“江公子,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伤了?”。

“无碍,凝兮姑娘别担心。”江临澜额上冷汗频出,应是花了极大力气才坚持走回家中。

将他扶到床上躺着,凝兮有些无措。她母亲是医生,简单的受伤应急处理她会,可这是在古代,没有工具没有药,如今这情况,只能请大夫。去集市的路有些弯绕,只去过一次的她真的没把握能找到医馆。

“凝兮姑娘,你别急,药篓里有些药能止血,我无碍的。”江临澜脸色苍白,“外面世道不太平,我这手伤并非源于山林,而是人为,凝兮姑娘可千万不能往外跑。”

“怎么会是人为?”凝兮微微眯了眯眼,有些震惊。

“山林间有衣着奇怪的士兵,一见我立刻挥刀相向,手便是挡的时候伤的。”

“那你腿呢,你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由于紧张,凝兮鼻尖出了点薄汗。

“凝兮姑娘别怕,我从贼人刀下逃离,周旋于山林间,虽熟悉地势侥幸逃脱,但绊倒滑落亦是在所难免。”

江临澜看着凝兮的脸,心里起了波澜。“别担心,我休养几日便能好的。”

他声音很温柔,凝兮按着他的指示,将止血的药草取出研磨成渣。

不欲被她看见狰狞的伤口,江临澜嘱咐凝兮转过身去。草药渣很凉,他皱着眉头将之敷于患处,纵使十分疼痛,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背对着他的凝兮也很安静,但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担忧恐惧。和平社会生活的她,什么时候亲眼见过这种混乱治安下的重伤流血?

夜间,江临澜发起了高烧。

他嘴里不断呓语,额间的凉帕子很快就变热,凝兮不断清洗更换,一刻不能停歇。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江临澜依旧没有好转。

这可不是医学发达的现代,受伤或者发烧,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

江临澜需要大夫。

凝兮跑到张叔家门口,敲了好久的门,屋里无人应答。

奇怪,明明是晚上,怎么会没人,难道走亲戚去了?

人命关天,由不得她多想,村里还有其他的住户,她把能找的十多户人家院门拍了个遍。

竟没有一户有人!

好好一个村庄,未见灯烛亮起,此刻安静得一声狗叫都没有。

凝兮内心泛起深刻的恐惧,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这是一个梦吗?可指甲掐手心传来的疼痛那么明显。难道这是在录节目,大半夜群众演员下班了吗?可每天的事情都与前一天不一样,日子是在前进的。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又全部否定。

孤独和害怕双双袭来。

凝兮跑回屋子里,江临澜还在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不管其他事情如何,江临澜情况不好是真的。

她必须要请来大夫!

努力回想去市集走过的路线,凝兮借着月光半蒙半猜。岔路不多,约莫一刻钟,她已到了市集入口,但进入市集之后的转弯太多。

女子衣物繁复,有些碍事,她跑不快。

已经到了江临澜牵过她手的那段窄街。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可该往左还是往右,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捡起一块石头,凝兮在街边做了一个符号。

只能一条路一条路试了,如果感觉不对,就退回来。

她往右边的街道走去,巷子越来越深,没有店铺开门,也没有更夫打更,安静得有些过分,似乎非常不妙。

还是退回去吧,上次那条路好像没有这么压抑,凝兮有些害怕。

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不少人在往她靠近。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准备往回跑,已是来不及,那群人发现了她。

是一队士兵打扮的人。

凝兮不知道自己是犯了宵禁,遇上了巡逻的士兵,还是遇到了江临澜所说的奇怪贼人。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太好,她现在不仅救不了江临澜,可能连自己都要折进去了。

这群人围住了她。

十一个普通士兵,以及一个领头的黑甲男人,脸被头盔挡住,看不清,总共十二个身高体壮的成年男性。不用思考,她完全没法对付。

“哪儿来的小娘子,长得细皮嫩肉的。”黑甲男人盯着她,声音充满了猥琐,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恶霸反派。

他确实也是。

“这位大哥,我是县老爷府中的婢女,奉夫人之命外出办事,还望大哥行个方便,放我离去。”凝兮迅速冷静下来,编了一个谎言。若眼前的士兵是衙门的人,自然会给县令府内女眷薄面,若是贼人,也有一定可能被县令的名号震慑住。

“爷管你是谁,爷只知道你长得好看,刚好解一解这连日以来的寂寞。”黑甲男人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把她给我带回去。”

两个士兵出列,上前欲押解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凝兮赶紧说道:“我跟着走就是,二位大哥手下留情。”

黑甲男人点头以示同意,士兵不再上前,只跟在了她身后。

往前没走多远,到了一处三层阁楼,周围商铺仍然闭户,连个鬼影都没有。

黑甲男人将她带进三楼的一个房间,一把推到了床上。

“小美人,你叫什么?”

跌在柔软的床铺内,凝兮并未感到疼痛,恐惧一阵阵袭来,她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

还有什么办法?

双拳紧紧握住,凝兮盯着黑甲男人:“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助你,如果你喜欢听话本,我有一千零一个有趣的故事,如果你喜欢看歌舞,我会哼唱优美的乐曲,如果你想要封王拜相,我还能告知你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等等。”

她思维有点乱,仍尽全力为自己争取,“总之,我的所有都比我这具身体更有价值。”

黑甲男人挑了挑眉,“爷问你叫什么名字,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婢女,没有大名,夫人以‘林儿’唤我。”遇到贼人,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信息。

“好林儿,爷缺一房侍妾,今日便纳了你。来日为爷生儿育女,爷保你吃香喝辣。”说完,黑甲男人开始脱身上的轻甲,头盔取下,凝兮看清了他的面目。

不是肥头大耳的壮汉,看起来倒像个斯文人。

人面兽心。

“爷,林儿是生过病的,男子与林儿行周公之礼,也会感染此病,最终双目溃烂而死。”凝兮声音有些颤抖,“林儿不愿造此孽,还望爷三思。”

她希望这种说法能让此人有所顾忌,哪知他却自以为邪魅地勾唇一笑,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声音令人作呕。

若真受此折辱,终有一天她要亲手报仇,剁了他以雪恨!

黑甲男人已经脱到只剩里衣了。

凝兮狠狠咬着下唇,谁能来救救她,她真的没有办法了。身上没有防身的武器,甚至发上也没有一件钗环。不知道趁男人不备狠狠踹他的那处有没有可行性,若是未能一招制敌,惹怒了他,他会不会直接杀了自己?

男人越走越近,双手伸出欲触碰她的脸颊。

顾不了那么多了,凝兮看准机会正要偷袭。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爷,底下来了一群官兵。”

黑甲男人皱了皱眉,停下了动作,他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官兵来这里做什么?”

“说是例行检查,发现咱们有人聚集,要领头的下去回话。”

“真是一群伪君子,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黑甲男人披上外裳,对士兵吩咐道:“看好房门,等爷回来再享用。”然后顺着楼梯往下去了,士兵不敢多看主子想纳的女人,只将房门关好默默守在外面。

凝兮缓了缓神,他走了,这是机会。

此处只有两个地方与外界连通,一个是被把守着的门,一个是微微撑开一点的窗。

凝兮趴在窗边观察了一下,底下是漆黑的巷道,没有人,但很高。想来这也是黑甲男人放心把窗打开的原因,若不是会飞檐走壁,一个弱女子,定是下不去的。

凝兮在房间里寻找了一下,并未发现绳索之类的物品。

她盯着床看,然后取下了轻薄的床帐。

凝兮努力回忆着电视里看来的高楼逃生打结方式,实际上什么也没回忆起来。

将两片床帐拧成股,脱下外衣,凝兮用自己认为最牢固的方式系在一起,这样的长度四米多,勉强能够到距离地面两米的位置,到时自己再跳下去,说不定能够成功。

把一头绑在窗边,另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凝兮缓缓爬出窗外,抓着床帐往下滑动。似乎不太稳定,打结之处有散开的趋势。

凝兮不敢往下看,若是掉下去,摔死摔残都有可能。

终究胜在体态轻盈,凝兮平安滑到底部,手心摩擦出了血,她也不想管,解开腰间的结,凝兮跳到地上。

嘶——真是浑身都疼。

没时间细细纠结,凝兮费力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被衣裙绊倒摔了一次,手心流了更多血。

跑着跑着又回到了那段窄小的街道,之前做的标记还在。

凝兮往路口原先直走的方向跑了十多米,狠心地把手再往地上摩擦了一下,留下血迹后,她倒回路口向左边跑去。

狡兔三窟。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刘氏医馆的门口,凝兮靠在门边,用手帕包裹着手心,敲了敲门。

药童很快开门,将她迎进内室。

仍在钻研医书的刘大夫看她深夜前来,一身狼狈,便知出了不好的事情,一听江临澜伤重的消息,提起药箱就欲出门。

“刘大夫,外面有贼人,可有其他出路?”凝兮拦住他。

“贼人?”刘大夫想了想,“后门有小径,姑娘随老夫来。”

绕了远路回到村子里,江临澜已经烧得快说胡话了,细细分辨,似乎在说“静静”,又像在说“将军”。

刘大夫为他施针,又用温水擦拭他的身体。

折腾了许久,江临澜终于退烧。

“他敷的止血药草确有效果,现下好好睡一觉,再喝些药,就无事了。”刘大夫递给凝兮一个小瓶:“扭伤的左踝抹此药即可。”

“多谢刘大夫,今晚麻烦您了。”凝兮接过药瓶,感激地说道。

“你这姑娘,胆子倒是大,一个人也敢乱跑。我看你手心受了伤,为临澜磨的止血药草可还有剩?给自己也敷一敷吧,老夫就先告辞了。”

“刘大夫您千万小心。贼人嚣张跋扈,当街强抢,难以抵抗。不知究竟为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行不轨之事?”

“姑娘不知,那伙贼人在京郊行罪恶之事已有好几日。有村民报过官,谁知官府抓人的阵仗看起来挺大,最后却不了了之。大家伙这才明白,贼人与县老爷怕是关系匪浅,哪还敢招惹啊。”

难怪没有一家商户敢开门做生意,官匪勾结,受苦的只有老百姓。

“原来如此,多谢刘大夫解惑。”

收拾好药箱,凝兮送刘大夫出了门。

趴在床边,凝兮看着紧闭着双眼的江临澜,只感到一阵后怕。

生命真的好脆弱。

今夜,差点就没了江临澜,差点也没了她凝兮。

虽然这里没有警察,没有医院,但救了凝兮的是官兵巡视,救了江临澜的是大夫出诊,一切都有基础,缺的是制度完善,如果真的有机会,定要好好规划一番。

等等,不对!

若真是官匪勾结,怎会有巡查的士兵将黑甲男人叫走?他们必不可能属于同一阵营。难道这小小的临峰县还有好几个不同的官方势力不成?

且不说远了,便是这入夜后一个人都找不到的安宁村,就透露着十分诡异。

看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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