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第二次无比配合地服下软筋散之后,凌铎遵守了他的承诺,放江臣自由。
江臣获释放的那天阿毓破天荒地主动问我,要不要去营地走走?
诧异后我随即明白过来,这家伙是自己想去营地,但他现在的任务是看守我,所以,唯有捎上我一块去。
这回他倒是和我同心了,我也正想着去营地。于是欣然应好,策马同行。
经过上次被折断脚一事,只要我离开小楼水榭,他一定跟在我五丈以内的距离。
到了营地,去到军牢里江臣已经不在里面。我转头问阿毓:“你知道他会去哪吗?”
阿毓看着空空如也的牢房,声音低低,好似自语:“应该是去那里了。”
晴空万里,白云浮浮。
修长挺拔的身躯立于骄阳下,搭箭,拉弓,凝神许久,却迟迟没有放开拉弦的手……
犹疑再三,调整了几次准头,他终于松开了手,利箭“咻”的一声破风而出,却越过了箭靶直直落在地面上。
许是没有听到期望中射中靶心的声音,年轻的脸上有些失落。
我走过去拾起落箭,是他离开狼脊山时陈伯赠他的凤羽箭。
行至他面前,我把箭交回到他手里,故作轻松地说:“多练几次就射中了,真正的高手都是蒙上眼睛射箭的。”
江臣闻声唇角动了动,想笑一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我大概是最失败的细作了,先是生了变节之心,现在又让主子身陷险地来搭救。”
我不否认,只问他:“你有何打算?”
江臣抚了抚眼睛上的白巾,道:“我已经付出一双眼睛,该还的都还清了。我本来无亲无故,现在看来京都也不适合我……或许会去狼脊山,陪陈伯老头酿酿酒打打猎。只可惜了这凤羽箭,到头来又只能作猎野味之用了。”
“如此,我唯有与你道声珍重。”我望了眼头顶的朗朗晴空,“从此以后置身世外,平淡自在。”
“可殿下预备怎么办?”
“我这尘世中人的事,你这世外之人就不要再问了。”
江臣抿唇沉默。
无意间瞟到了几丈开外的阿毓,发觉他一直在看着江臣,虽然木着脸,却让人感觉有什么东西隐匿在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里。
我刻意扬声:“阿毓,你们俩同是凌铎心腹,也算相识一场,不说两句吗?”
江臣在我喊出那个名字时,面色已经有些不自然。
阿毓则是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一惯的寡淡声线:“背信弃义之徒,有何可说。”
江臣双眼蒙布,只看得到他双唇僵硬地抿着,但握箭的手已不自觉收紧。
过了很久,江臣也没说出一句反驳阿毓的话来,只对我道了句“殿下保重”,便收起弓箭离开。
我转向阿毓,“我以为,你邀我到这来,是想看望一下朋友?”
他道:“我没有朋友。”
他难道就只会用这种不咸不淡的口气说话吗?
我道:“有幸的话,我倒是很想成为阿毓第一个朋友。”
阿毓露出个勉强可算是笑的表情,“我可受不起宁王殿下如此抬爱。”
饶是我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还是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早上刚从软筋散的药劲中醒过来,又在马上颠了半天,刚才一路走来脚步都是虚的,现在站在烈日下竟有些晕眩。晴好的天空忽而暗了一下,面前阿毓的脸晃了一晃,又回复清明。
我略有倦怠地说:“我累了,回别庄吧。”
回到小楼后我就昏天黑地地睡。
转醒时已是半夜,映入眼帘是凌铎近在咫尺线条姣好的脸。
睡得太沉,竟不知他何时躺在了我的身边,面朝我将头搁在我肩颈处,安恬闭目。一只手环在我腰间,形成一个把我圈在怀里的姿势。
一个对我毫无防备的姿势。
假如现在手中有把匕首,一刀割了他的喉……
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然而……我只是盯着眼前白皙的喉颈,久久失神。
“在想什么?”慵懒温吞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抬眼对上他惺忪的眸子,手指抚摸上他的颈动脉,“我在想,以后睡觉的时候,要不要藏个匕首什么的。”
他低低笑了声,“那你明日去兵器房挑一把,最好是吹毛断发那种。”
我“嚯”地翻身,把手撑在他脑侧,以匍匐在他身上的姿态俯视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手?”
凌铎把我散落在他脸上的发拨至耳后,“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给的,还给你也未偿不可。”
“还给我?”我冷声一笑,“那你的复仇之路岂不是成为一场空谈?”
凌铎把目光移到我衣襟松散的胸口,“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伸手往我后腰使劲一按,我的身体和他贴了个严严实实。他咬上我的唇,辗转纠缠……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你既然把自己送到我手上了,我就没可能再放你走。别怨我。”
我不怨你,都是我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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