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格外的干净整洁，入秋之后，空调就不怎么开了。

偶尔开开祛湿，除除湿气。

“热死了！”病人家属狂躁的拍着护士站的桌子，“能不能开空调！”

“这位先生，病房里的空调都是独立的，您觉得热可以自己开啊。”新来的小护士承受着他的怒气，尽量和颜悦色的跟他说，“我们这边不会去管病房里的空调的。”

“你不管，这病房里有人管！”病人家属脸红脖子粗的，“老子一开他就关，一开他就关！”

“您可以稍微把温度调高一点，人家觉得冷，关上是很正常的……”

“正常个屁！”病人家属手一挥，忽然蛮不讲理起来，“你让他给我开开，给我开开！”

家属越说越激动，拍桌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小护士有些慌张，连连按铃呼喊护士长。

“先生你冷静一点……啊！！！”

小护士突然爆发出尖叫。

拍着桌子的病人家属，忽然浑身抽搐，痉挛着倒地。

被声音吸引的围观者们，纷纷惊呼，整个楼层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医生！！！有人晕倒了！！！”围观的其他病人家属连忙往医生办公室跑，“救命啊！！！”

热心的家属们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正在病房里工作的护士听到后连忙跑到护士站。

正准备出去的吃饭的宁堃，刚踏出办公室第一步，就被响亮的呼救声叫住，连忙跑到嘈杂的护士站。

护士们挥散人群，“让一下，患者需要新鲜空气，都散开！”

有经验的护士长跪地为男子急救，放平身体，保持呼吸道通常，不断的在他耳边呼喊。

男子还躺在地上抽出，宁堃大步跑到，直接单膝跪地，跪在男子身旁。

见他面色发红，四肢抽搐。

宁堃试探性的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推车呢，推车过来！发高烧惊厥了，这是哪家小孩。”

“小孩？”围观的人们更惊奇了。

倒地男子身高至少170，无论体型还是长相，也不像是一个“小孩”。

“呀！”

宁堃刚喊完，一个女性直接扑了过来，双手抱住男孩，“小豆！小豆！你怎么了！”

护士长示意其他护士挪开女子，皱眉说道，“家属，不要激动，我们这边做简单处理，小孩子多大。”

“12……12……”

“好。”

问完，他们也不在耽误，推着病人进了今天空出来的病床。

帘子一拉，隔绝了外界探究的眼神。

简单的处理和治疗后，男孩的病情才暂且缓住，停止了抽搐。

宁堃带着口罩，还穿着早上的那身粉色衬衫，缓缓走到门口。

男孩的母亲已经被吓哭了，蹲在墙边，一直念叨着，“父亲也病了，孩子也病人。”

无论其他人怎么劝解都没有用，女人哭的伤心，像是在宣泄。

宁堃走到女人身边蹲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别哭了，带孩子转去儿科把。”

听见宁堃的声音，女人纸也没拿，瞬间抬起头，握住宁堃的手，双唇颤抖，“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现在趋于平稳。”宁堃不着痕迹的抽出手站了起来，用纸巾擦了擦被抓过得部分，“护士长会帮你安排的。”

女人还是蹲在墙角，双手撑着墙想要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腿麻了，又摔坐了回去。

“小姨！”

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伸手扶她呢，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个大高个，伸手将女人扶了起来。

“李昌明？”宁堃看着大高个，“小姨？”

“是啊，”李昌明扶着小姨，“怎么了？发生什么？”

“没什么……”宁堃心里一沉，望着女人痛苦抽搐的脸颊，他也忍不住揪心，原来是孙爷爷的外孙，“你弟弟发烧了。”

说的简练，一句概括刚刚的慌乱。

“啊？发烧？怎么会，我们出去吃饭前还好好的啊……”

吃饭……

宁堃脑袋里一闪，完了。

他忘记跟周粟约吃饭了。

宁堃赶紧拿出手机，头也不抬的跟李昌明说，“你等等儿科医生会给你解释，如果还有别的事到办公室找我，先忙了。”

手机上好几条微信消息，都是周粟发的。

半小时前

【栗子：我在你们楼下啦，你在哪儿呢？】

十五分钟前

【栗子：宁医生你在忙吗？】

十分钟前

【栗子：[委屈]宁医生……】

宁堃赶紧给周粟回了信息，说他刚刚突然有事。

可信息发出去，迟迟得不到回复。

不会生气了吧？宁堃想。

要不然还是打个电话吧……

电话倒是接的很快，只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还有些遥远，“喂？宁医生，你忙完啦？”

“嗯……”宁堃愧疚的蹭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啊，刚刚突发事件，忘记发信息跟你说了。”

“没事啊！我知道宁医生肯定是去忙了，”周粟带着笑意，“所以我已经给宁医生打好饭放在桌子上啦，别忘记吃哦。”

“什么？”

宁堃站在楼梯间打的电话，他根本就没有回办公室。

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桌上还有午饭……

“你买的吗？”宁堃问道。

“那当然，你放心宁医生，我带的全副武装的，没有暴露……”

周粟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刹车的声音，随即就是陌生的叫骂声。

“你怎么骑车的啊？！骑车还打电话……你***，我***，我*你*，**，不会骑车就*。”

一段国粹，含妈量极高。

“怒路症其实是一种病，精神疾病，是需要治疗和心理疏导的，归根到底其实是你内心的焦虑和……”

“滚**的，你才精神病，老子不跟你说了！”

宁堃拿着手机，隐隐有些担心，“周粟，听那个人的声音，至少体重超过两百斤，你小心点……”

“我说的是事实呢~不怕不怕，我以前练散打的~”周苏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这点小插曲打扰心情，反而开心的很，“宁医生忙完赶紧吃饭吧，我也要好好骑车了！”

“好，你注意安全。”

“嗯嗯！”

挂了电话，宁堃带着狐疑走进了办公室。

硕大的医生办公室里，此时有几个吃完饭回来的医生。

有的在忙，有的在午后休息。

宁堃拉开办公室门，他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有的人也是习惯性的一问，“宁医生吃过了吗？”

宁堃的视线越过层层办公桌，落在自己办公桌上，说话轻快了许多，“马上吃。”

办公桌上放着的，是一份快餐，荤素搭配。

倒也不想医院里的，估计是周粟出去买的。

刚坐下来，还没吃几口。

坐宁堃旁边的邹凯越回来了，他先是看了宁堃一眼，没说什么，转头开电脑工作。

写病例的时候，邹凯越忽然想起什么，又看了宁堃一眼，随后说道：“今天那个帅哥来拆线了，我上次想跟你说来着我都忘记了，你那天被医闹的时候，他也被刘家两姐弟打了，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宁堃夹了一口饭菜放进嘴里，“他跟我说了，我知道。”

“……”邹凯越又看了他一眼。

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诶，小宁，你今天孔雀开屏？”

“对！”刚刚问宁堃有没有吃过的医生也凑了过来，很明显刚刚竖着耳朵听呢，“我也觉得奇怪，以往我问宁医生吃过没，要不然不搭理，要不然就是随便嗯医生，可今天宁医生居然跟我说‘马上吃’！”

“不对劲……”两个人异口同声。

宁堃埋头吃饭，得空时看他们一眼。

邹凯越伸手摸上宁堃的衬衫，“这料子真不错，不便宜吧。”

八卦医生眼睛盯着宁堃的饭菜，“这饭菜不是医院食堂的，谁送的啊？”

“……”宁堃把盒饭往八卦医生面对一堆，“你要吃？”

八卦医生嘿嘿一笑，跑走了。

宁堃又转头问邹凯越，“养女朋友养多了，她们没给你钱买衣服？”

全办公室倒吸一口凉气。

邹凯越又好几个女朋友，这是办公室人尽皆知的事，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而他本人，其实也是知道办公室人都知道的，因为林主任找他谈过，觉得他这样有伤风俗，而且低下。

“我靠，你造谣，我哪儿有，他们这些谣言都是在你听得！”邹凯越耳朵一红，“上次我就跟林医生说过了！我的好几个女朋友都是虚拟游戏里的人物，正版国行，怎么了？！你们别听宁堃瞎说！”

办公室里的人默默点头，始作俑者宁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再这样我就告你造谣！”邹凯越抢过宁堃的饭，送进自己嘴里，“造谣！”

“我说的是事实，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我是控制不了的。”

“全给你吃光！”邹凯越一生气，直接给宁堃的饭吃光了。

虽然大部分都是邹凯越吃的，但是宁堃还是发信息感谢了周粟。

可能周粟也忙了起来，发的信息，很久也没有回。

太阳落山，天空又染上了粉霞。

白云为他点缀，整片大地都沉静在温暖的粉色里。

临近晚上，孙爷爷的家属终于讨论好结果，找到了林主任。

宁堃没有去听，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用闲暇的时间，望着天边的云彩。

说不上来的熟悉，可能就像周粟所说，很多事情，脑袋不记得了，可身体还记得，潜意识还记得。

“噔噔噔”三声扣桌子的声音，唤醒了宁堃。

宁堃深吸一口气，从景色中跳出，转向来人“怎么了？”

“宁医生，我弟弟已经没事了……然后……”李昌明脸色暗淡，双眼无神，“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爷爷的照顾和治疗，我们决定放弃治疗了……”

好像天边的云彩在快速飞动，时间快要禁止。

宁堃出神望着李昌明，喃喃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