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入冬，已经有些凉了，爷爷怕冷，已经开了空调，热得很。
宁堃满头的汗，却死死裹着外套不脱，甚至把脖子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脖子上的吻痕已经出卖了他，脱了外套，里面就是飞了两颗纽扣的衬衫，更明显了。
爷爷坐在饭桌上，一一摆好饭菜，转头拿了瓶白酒，给他们三个一人倒了一杯。
“别怕，爷爷不会说你们。”爷爷拧着瓶盖，很是通情达理，明白事理到让所有人都觉得可怕，“什么时候开始的？”
“……”
宁堃撑着额头，盯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看爷爷。
周粟也眼神躲避，不敢回答。
两个人在一起不过一天，宁堃甚至没有规划好坦白的路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柜了。
“别不说话，没事的，”爷爷嘬了一口酒，神情悠远，“爷爷曾经的兄弟，也是一对，后来世俗不认可，两个人就都走了。”
宁堃、周粟：“……”
“所以爷爷并不反对，只是想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爷爷放下了酒杯，分别握住他们两个的手，“以前他们被所有人看不起，觉得他们恶心。我当时也……鬼迷心窍……可当他们被逼到绝境，低声祈求的时候，看到他们被逼到绝境毫无翻身之力的时候……你奶奶把我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这个时候，我才幡然醒悟。两个英雄，就因为性取向问题，就不是英雄了吗？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就不是我兄弟了吗？
“不是的……他们依然是英雄，依然是我的兄弟……他们甚至生命的最后，还在祈求我的怜悯，帮他们埋在一起。”
爷爷苦笑着摇摇头，“我明白的太晚了，他们走的太轻易了，几个混蛋，丢下我一个人……”
“你们两个，从小腻在一起，我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周粟从京城回来，你们两个在一个学校，却不一起回，每次回来对对方的动向支支吾吾，一开始我以为你们是闹别扭了…今天看见你们这个状态……我就知道了。”
爷爷将他们的手拉在一起，紧紧相握，“爷爷都知道……周粟回来的时候会一个人去堃仔的房间哭，堃仔回来的时候，会盯着柿子树后面的围墙发呆……那不是看朋友会有的神情……我太清楚了……”
爷爷盯着宁堃，“堃仔，爷爷知道你，你做什么决定，就是百分百确定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宁堃沉默了。
一年用来想念，一夜用来冲动。
百分百做好准备，宁堃不敢打包票，“爷爷，小时候我们聊过您和奶奶的故事，你说，你后悔让她受苦。当时我问您，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幸福吗，你说幸福。”
“……”
“那就够了。”宁堃静静地说着。
以后，未来，太过于遥远，如果麻木的追求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放弃现在触手可得的幸福，那就太吃亏了。
昨天夜里，他突然觉得后悔，后悔当初的逃避，让周粟和他都互相惦念了一年多。
后来他又想通了，周粟花了几年的时间弄清楚他对宁堃的感情，那么宁堃也需要一年的时间，慢慢的去思念。
思念开出花，渐渐也就懂了。
“爷爷，”周粟反握住爷爷的手，笃定地说道，“放心吧。”
“好……好……”爷爷眼眶红了，“我的苦命兄弟，如果生在现在多好啊。”
爷爷好像陷入了回忆，难以自拔。
宁堃他们，也不多打扰，静静地等待爷爷调整情绪。
“哥！”
俏丽的声音跳进房屋，宁晚栀刚下武术课，一开门就看见他的两个好哥哥都在家。“你两终于肯一起回来了啊！”
“晚栀回来啦，”爷爷收敛了情绪，擦了擦眼角，“赶紧坐下来吃饭。”
宁晚栀两颊红扑扑的，身上的外套随便一扔，雀跃的跳到饭桌旁，眼睛盯着他们三个牵着的手，歪头打量着。
“吃饭，吃饭。”爷爷松开了他们，举起酒杯，“希望你们以后，一切顺利。”
宁堃和周粟一起举杯，这两天过得太梦幻，比喝醉酒之后还要梦幻。
吃饭的时候，爷爷喝了两杯酒，吃完就晕晕乎乎的睡觉了。
收拾残局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小的头上。周粟去洗碗，宁堃就去帮忙。
宁晚栀坐在沙发上，像个大爷一样的坐着。
坐了一会儿，又偷偷摸摸的爬起来，走到宁堃和周粟的身后。
“你们两个……”
“怎么了？”宁堃拿着碟子来回擦拭，“刚吃完饭又饿了？”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宁堃：“？”
周粟低声笑了一下，也不应答。
“你瞎说什么？”宁堃摸了一下脖子，他明明遮好了啊。
宁晚栀眯着眼，她个子长高了很多，常年练武，浑身都很强健。
眼睛一眯，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威胁，“你们两个，身上一股味儿。”
宁堃低头闻了闻，“什么味儿？”
“情侣味。”
“……”
“小周哥不错啊，我哥这么难搞，这就给你拿下了？”宁晚栀笑吟吟的靠着宁堃的后背，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厉害。”
“你跟孩子乱说什么了？”宁堃扔下手中的盘子，怒瞪着周粟，“你不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了吧？”
“冤枉啊！！！”周粟从碗池中举起双手，带着泡沫，“我谁也没说啊！”
宁晚栀“噗嗤”一声，笑的张扬，“你们两个，什么都写在脸上，我跟你们认识这么多年，看不出来点门道，我就是傻子。”
“……你……”
“怎么？我可喜欢看小说了，我嗑你两好久了，”宁晚栀满意的直点头，“我的cp成真了！”
“晚栀，你天天都在看什么？”宁堃服了她了，“少看点少儿不宜的。”
宁晚栀站直了身子，眼睛闪亮亮的，“年下，哥哥弟弟，竹马竹马，竹马变天降，一个爱撒娇，一个爱纵容。太好磕了！”
宁晚栀说的起劲，越说越兴奋，拉着宁堃的手左右摆。
涉及到陌生的领域，宁堃不懂这些豪言壮语是哪儿学来的，但是他要保护祖国的花朵，“我马上让爷爷没收你的电子产品。”
“不行！”
“哈哈哈，”周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觉得晚栀挺有天赋的，说的挺好的。”
“……”
宁堃抓起池子里泡沫，洒在他们两个脸上。
两个小坏蛋凑到一起，就准没好事。
但这次是宁堃先发起进攻的，两个小坏蛋毫不客气的反击。
三个孩子长大了。
宁堃这两天都休息，周粟也没课，两个人决定在家住几天。
照之前的模式，他和周粟两个人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爷爷奶奶。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周粟闹着要留宿。
仗着爷爷和宁晚栀都已经知道了，闹得更凶，可宁堃怎么都不同意，这样太猖狂了，他害羞。
直到闹到最后，爷爷看不下去了，直接拿了床被子扔进宁堃的房间。
“住就住呗，小时候你们两不也一个被窝。”
爷爷开明的有点可怕，“让他住！”
“哦~爷爷都说了~”周粟叉着腰，站在爷爷旁边，大有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我可以住！”
“……”
宁堃是看清了，周粟只要撒娇，全家上下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要求。
所以，周粟死死拿捏着他们全家，如愿以偿的躺在了宁堃的床上。
“哥~”周粟高兴地在床上来回打滚，“我是不是昨天的酒没醒啊，我怎么感觉我活在梦里。”
今天早上才在一起，今天下午爷爷就知道了，确实挺梦幻的。
宁堃站在床边，看着他打滚，“我没地方睡了。”
“怎么会？”
周粟滚到一边，给宁堃空了怀里的位置，伸手拍了拍，“哥，快来！”
“……”
宁堃才不搭理他，走到另一边，背对着他躺下。
“哥~”周粟又缠了过来，腿搭在宁堃的腰上，双手抱着他，“我想抱着你睡~”
“怎么老爱撒娇。”宁堃叹了口气，翻过身去，正面对着他，“好了，睡吧。”
周粟将他抱紧，“哥，我好爱你。”
“嗯。”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说，跟我在一起，很幸福。”周粟摸着宁堃的后背，似珍宝一般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哥，你可以跟我说一句，你喜欢我吗？”
宁堃从他的怀里抬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
说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宁堃很想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也会跟周粟一样，露出幸福的表情吗？
“我喜欢你。”宁堃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印出他的模样，他现在的表情，幸福极了，“一年前重逢，我很开心，现在，我确实很幸福。”
一年多的时间，宁堃不说，但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周粟。
他会关注周粟的一举一动，休息的时候，都会看看他的朋友圈，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他以为，他只是对周粟的关心。
他们之间，多亏周粟。
如果没有他向宁堃坦白，宁堃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方便的，如果不是他故意诱导，宁堃也绝对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眼波流转，周粟把脸埋在被子里，笑的身子直颤。
“笑什么？”
“幸福，”周粟又开始不老实了，脸红的不行，嘴唇倒是毫不羞涩地吻住了他，“我爱你……”
呼吸交错。
周粟就是个亲亲怪。
“好了！”宁堃赶紧推开他，“家里不隔音。”
“好~”
周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住，将宁堃揽在怀里。
宁堃靠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早就困得不行了。
在家住了没两天，两个人又要回学校上课。
临走前，爷爷单独拉住了宁堃。
站在柿子树下，爷爷拍着宁堃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跟周粟，如果决定了要在一起，爷爷不阻拦，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只是你们两这个关系，分开之后，做朋友很难了。”
宁堃点点头，“我知道，爷爷，放心好了。”
“总之你跟周粟好好地，他也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爷爷本以为，他会喜欢上晚栀，没想到……”说到这，爷爷勾起了笑，似乎是在感慨世事无常，“堃仔，爷爷老了，陪不了你很久了……”
“爷爷！你别乱说！”宁堃打断了爷爷话，他不喜欢听爷爷说这种话，听着就难过。
“人总会面临死亡的，堃仔，别害怕。”爷爷安慰着宁堃，又抱了抱他，“有时间，常回来。”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