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晋安

如此紧急情况,麟嘉帝面上仍带有笑意,只微微侧身,避开锋芒,随即伸手挡住,“哐嘡。”里头传来金属碰撞之声。清岚一击不成,立刻撤退,然麟嘉帝动作更快,石火花间,抓住清岚手腕,往外一拉,银簪脱手,掉落地上。

场中骤然寂静,众人瞠目结舌,还未从惊骇中醒来,一旁侍卫早已回神,持刀上前,护于麟嘉帝身边之余,将清岚压在御下。又有一侍卫,拾起地上银簪,见上头发黑,就知是淬了毒的,忙交给麟嘉帝。

麟嘉帝接过发簪,在手中随意把玩间,衣袖滑落,露出里面袖里剑,锋利寒光闪烁。清岚终于明白,那特殊声响,到底是何回事了,冷笑道,“看来陛下早有准备,但不觉还是迟了吗?”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剑刃交鸣声,铿锵之中,凌乱嘈杂,清岚哈哈大笑,一口黑血吐出,染了衣襟。身影摇晃倒地,恍然间似是瞧见一抹哀凉,凝结无数深情与真挚悔意。清岚知道那是谁的眼眸,漫起几分可笑,这般时候,他对自己,竟还有情谊?

他难看不出,这从头就是一局吗,从她告知今日献舞之事开始,就是一场计算。清岚明白,以柳修性情定会要保她,因这从面上看是满盘皆输局势,却不知她不过幌子,真正杀招是金吾卫的反叛。

她虽迷恋柳修温柔情谊,可这世上总有比情更为重要之事,譬如她那母亲死前仍念念不忘的复仇事仪,现将大仇得报,可为何眼中酸涩?清岚笑中带泪,喃喃低语,在那迷茫疑惑中双眸圆睁,气息断绝。

但无人关切她死活,因在这片刻功夫,殿门被破开,两队甲胄森严士卒冲进大殿,领首之人手执长弓,定睛瞧去正是身披甲胄的齐王,他面容不似往日温和,多了冷峻,目光阴狠。

麟嘉帝神色不动,沉稳问道,“齐王这是做甚?”

“来恭请皇兄退位。”齐王朗声笑道,眉眼间无可遏制流露得意,“皇兄,你年纪大了,该让位了!倘若皇兄识趣,臣弟定留你性命,让你好好享受荣华富贵。”

这话一出,好些朝臣怒斥,他们本非文弱书生,是战场杀出,面对此番情形虽有惧怕忐忑,但无多少失态。其中季安尤甚,怒斥齐王狼子野心,欲弑君谋逆。可齐王尚未开口,邢国公冷笑道,“谋逆之语,简直可笑,莫要忘了,这帝位,应当是愍太子的。”

听闻这话,麟嘉帝似笑非笑看向邢国公,“朕倒不曾想到,你也是他们人,段轩,朕与先帝待你不薄,你入叛党能有何好处?他们到底是齐王,或我那所谓侄子登基都不曾弄清呢。”

“这就无需陛下担忧了。”一道声音从殿门外响起,一男子缓步踏入。那人着玄色锦袍,头戴紫冠,腰悬宝剑,面相俊逸冷肃,一双眼眸锐利逼人,隐含煞气。

是风宿,许该称呼言冀更为合适,当他入内时,无人怀疑他身份,因那张容颜与愍太子极为相似,甚和麟嘉帝站一道,仔细看去,都能寻到几分相像。到底是叔侄呵,不单眉宇神色,连那杀伐果断气势都像了七八分。

言冀走至大殿中央,朝麟嘉帝扬声道,“此事我早与皇叔商议过,待侄儿登基,会封皇叔为皇父摄政王,再加封刑国公异姓王之位,陛下就不必在此挑拨离间了,还是早些禅位为妙!”

“若朕不应呢。”麟嘉帝有一瞬神情微怔,显然没料到,自己这位弟弟有如此野心,随即回神,冷声道,“好个皇父摄政王,不知你父亲泉下有知是何感受!”

“父王自会为我骄傲,毕竟我将皇位取了回来……至于您,既您不愿退位让贤,那就别怪侄儿不孝了!”言冀拿过齐王之弓,手指扣紧弓弦,箭矢离铉而出,射向麟嘉帝胸膛。

齐王等人均是面露喜色,冷眼看着麟嘉帝命丧箭矢之下,却听得铮的一声,一柄折扇飞掷而出,箭矢偏离轨迹,钉在殿墙之上,颤抖不止。麟嘉帝神情淡漠,抬眼瞥向言冀,“既晓有人刺杀,你以为,朕会毫无防备?”

防得不单是刺客,更是谋逆之人,说罢,麟嘉帝挥手间,无数禁军涌进大殿,而齐王所带金吾卫亦有一半调转矛头,与他们对峙。这样突兀,这样迅速,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见刀剑出鞘,凛冽寒芒照亮了大殿中每个角落,只待一声号令,便要血溅五尺。

言冀脸色变化莫测,最终咬牙切齿,他原以用清岚当饵是极好计策,不曾想弄巧成拙,折了清岚不说,还引起了麟嘉帝警惕。齐王面容同是扭曲,但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猛一抽腰间佩剑,高喝道,“杀!”

刑国公领兵在加前,霎时喊打喊杀四起,兵器碰撞之声络绎不绝,鲜血横飞。言冀与齐王对视一眼,两方都不约而同抽出软剑,言冀扑向麟嘉帝,齐王却转而向太子言鸿。因齐王深知麟嘉帝战场厮杀,武艺不凡,而太子则养尊处优,根本不足为虑。

故先行斩除太子,倘若麟嘉帝一时心神大乱,保不齐言冀就能将人斩杀,届时皇位唾手可得。

麟嘉帝与齐王到底相处多年,自然明白他心思,却并不慌张,他轻哼一声,手持龙纹长剑迎敌,抬手间挡住言冀攻击,趁机反攻,直逼言冀命门,招式凌厉凶险。

齐王处也遇阻碍,先是言鸿遇险镇静自若,并未惊惶叫唤,而避开齐王一招,随后一柄长剑穿过二人中央,挡住齐王攻势,再反手一击,径直插入齐王左腿。剧烈疼痛使齐王踉跄退后。

出剑的是一青衣男子,身量挺拔,他手腕翻转,击落齐王软剑,后有禁军围拢,将其团团包围。齐王捂住伤口,面色狰狞盯着对手,“边华皓,好啊,好啊,你们边家当真说一套做一套,难怪此次行动败露,原你们告得密。”

这话一出,言冀招式登时乱了,被麟嘉帝抓住机会砍伤右臂,他闷哼一声,跌坐地上。可仍不可置信看向华皓,“师兄,为何?”

“父亲愿信你们言语,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但我不能眼睁睁瞧天元宗因你们野心灭亡。”华皓神情淡漠,扫过瘫坐地上言冀及满目阴毒的齐王,低垂眼帘,掩去了眸中情绪。

“师兄!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会输,我本该拿到玉玺,一切都会成功,天元宗亦会随师父愿望,成为大陈第一宗门。”言冀目眦欲裂,如此嘶吼。华皓沉默一瞬,后道,“你真当觉得,你们能赢吗?”

“呵,不试试又如何知道?”齐王哈哈大笑,面容扭曲,死死瞪着华皓,状若疯狂,“我今日既敢谋逆,便是做好准备的。别以为只有我们处,你们当我要诸位儿女入宫是多此一举?”

不少大臣因此变色,他们膝下儿女可都在偏殿,然麟嘉帝只淡淡而笑,“你以为朕还会给你机会?前几日清宁已回了来,有她在,出不了事!”

当齐王提议时,麟嘉帝就晓情况不对,遂派人请苏凌前来,护卫众人安危,原不过一步暗棋,现倒用了上。齐王尚且记得苏凌之号,面露骇然,又转露颓废。但言冀对当年所知不多,想着以母亲本事,定能脱困,便也放宽心,强撑一番。

再说偏殿处,原诸命妇贵女聊的高兴,半殿之隔就是些尚未有官职的世家贵子,好些妇人都乃识趣玲珑之人,夸赞彼此儿女之余,询问家中婚配之事,或是哪家女儿郎君德才兼备、学识渊博等。

谁承想,外头忽然传来尖利惨叫,后跟兵戈交加声响起,妇人们顿时吓坏,纷纷往里缩。不多久便一队士兵冲入,是金吾卫打扮,可臂绑白巾,部分守卫在侧殿门口,另部分则抽出仪刀,对准众人间又让出条道来。

众人恐惧疑惑,不知缘由,却见一红衣妇人率领金吾卫走入。红衣妇人面貌昳丽,姿态雍容,肤白似雪,唇红齿白,双眉修长入鬓,眉宇间尽是威严,虽略有时间痕迹,但依稀可见年轻时必定是个艳冠群芳的,即便如今鬓染霜花,也不影响其气度。

此人年轻些的暂不认得,但好些年老的世家妇人极为眼熟,皆面露震惊,掩嘴难言,不知哪个失声惊呼,“晋安公主!”

比之愍太子良娣身份,风知遥那前朝公主之名更盛,而听到这数十年不曾有人唤过名号,风知遥眼中流露莫名神色,轻笑道,“不曾想,这般多时候过去,还有人记着我。”

众人寂静无声,如何不记得,彼时前朝京都有皎月两位,一为皇室晋安公主,风鬟雾鬓、珠辉玉丽;二则是尚为陈国公长女的朝阳长公主,英姿飒爽、林下之风。待先帝得了天下后,又添了位,乃是武卫将军,澹墨轻和、水中仙子,三人共称大陈三玉。

只是这三玉,晋安公主在愍太子自缢后了无踪迹,武卫将军受封前留下书信,隐居民间,唯有朝阳长公主游历山河,偶尔回京,其余早逝于历史尘埃之中,成一传说,看时间不过短短二十载。

若非时候情形不对,偶见昔日佳人,怕有不少人感慨万千,心生唏嘘。

“你竟没死……”有位夫人颤抖着开口,似乎想到什么,蓦地闭嘴,不再言语。风知遥淡淡瞥她一眼,冷声道,“本宫当然没死,不单没死,还要替我儿夺回原属于他之物。”

众人闻言哗然,风知遥之子,自也是愍太子之子,而属于愍太子东西需要夺回的,也就那高高在上的权柄御座了,不少夫人是那聪慧敏锐之辈,将近期之事联想一块儿,心中顿生寒意,脸上血色褪去,浑身发凉。

“诸位好生呆在这儿,我许能留你们一命。”风知遥缓慢吐出话,语眼睛扫过众人,带着睥睨意味,仿佛众生皆蝼蚁。有人想反驳,然受人控制情形下,畏惧她身后金吾卫,咬牙不言,也有人胆战心惊不敢抬头,想着是否改换门庭要好些。

晚柠下意识朝言汐看去,果见她面色苍白,不知是有犯病,或受太大惊吓。再瞧风知遥神情漫不经心,好似并未将她们放在眼中,就大起胆子,一点点朝言汐处挪动。

动作虽轻微,可也不能道是毫无痕迹,然风知遥已顾不上关注众人,随炉中香气缭绕,好些金吾卫觉手脚一阵酸软,剑叮叮咚咚掉地上。心道不好,勉力用手撑住身体,神情凝重,风知遥握剑环顾四周,喝道,“出来,不必躲着装神弄鬼!”

“还算敏锐!”伴着笑声,殿后一抹青色倩影翩跹而出,立在殿中,正是苏凌。不同先前那一身道袍,风轻云淡的恍若仙人,而是着绢布甲,劲装武袍,腰佩利剑,乌发束起,端得英气逼人,气势凛冽叫人心折。

风知遥盯着她看了片刻,嗤笑道,“你何时在此的?”

“一开始。”说罢,苏凌响指一打,无数亲卫从殿外鱼贯而入,将偏殿团团围住,刀剑森森,寒光闪烁。苏凌站在众亲卫之首,笑盈盈拨弄香灰,炉中烟气袅袅升腾,“我不欲滥杀无辜,亦不想叫你们反抗伤了他人,便用些小手段。不必过于担忧,这香对身体并无损害。”

为防万一,她特地在茶中加了解药,故在场宴饮之人吸再多也不会起反应,唯有后头入的,方能被药效所诱。不过其中缘由,苏凌无需解释,只遥遥抽出剑来,指向风知遥,笑意冰冷,“尔等选谋逆之事,当做好失败准备!”

“呵,他竟把你请来了,你也愿来,倒真叫我刮目相看。”风知遥冷笑嘲讽,目光阴沉如冰,苏凌回以一笑,清丽难言,“彼此彼此,我也想不到,你会在这种地方现身。可惜多年谋划,终不过功亏一篑!”

两人都明白对方是怎样性情情况的,说起话来也格外戳人心肺,风知遥眸中厉芒毕露,语调平稳,却含满煞气,“我是败了,纵是败了,亦要拉上一人陪葬。”

说罢,风知遥猛地掷出匕首,匕首化作一道银光,径直刺向言汐,谁都不曾料到这变故,连言汐都愣住,只因那匕首速度奇快,且力道强劲,根本避无可避。眼见那匕首就要射中她的心脏,危急关头却有人拽住她肩膀,往旁边推了一步,那匕首堪堪擦着言汐。

“噗——”鲜血飞溅,锋刃穿胸而过,言汐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看着晚柠倒向一旁,手仍紧紧握住她肩膀,不肯松开分毫。晚柠唇角溢出鲜红血液,染红了衣衫,视线渐渐模糊,耳畔嗡嗡作响,只能凭本能抓着言汐衣袖,就再不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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