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李淮水眼看着周围的道路越来越偏僻,园景越来越凌乱,便知阿桂在夏阳侯府这段时间并未受到重视。
甚至她都不能确定,阿桂跟她返回侯府后,是否有被恶仆欺负,如今一晃竟然已经是生产的日子。
思及此李淮水胸中闷闷,有些些许愧疚在心中蔓延。
刚还阳时,到底是阿桂照顾她、喂她食物,如今她待阿桂怎能这般抛之脑后?
她心中有愧,脚下步子越发匆忙,待来到一处小院门外,甚至越过带路的小厮,直冲进院中分。
“阿桂!阿桂?”
才一到房门外,李淮水便闻到明显带着血腥气的奇怪味道。她微微拧了拧眉,但脚下依旧没有停下,直接进了房中。
“哎呦!我的侯爷呦!这产房男子可进不得!进不得啊!”
她并不理会产婆的阻拦,三两步上前来到床边,便见到一脸疲惫、满头大汗的阿桂。待见到阿桂也抬起眼向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李淮水心中的担忧这才熄了些。
“传话给府医,好生为阿桂配上些补身子的汤药。”她又将房间内环视一番,见桌椅陈旧,眉头拧的更紧“这屋子失修至此怎能令产妇安住?”
她点了点先前领路的小厮:“今日便将荷风园收拾出来,再拨十名侍婢侍奉阿桂母子左右。”
“是。”
见小厮奉命而去,李淮水有来到床前。
只见阿桂虽十分疲惫,却强撑着指着怀中的孩子道:“阿豸…他叫阿豸…”
李淮水闻言即是惊喜又是无奈,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惊喜于阿桂在侯府的这段时间,竟已经能说出点不太标准的廉阳官话,但可惜给孩子取名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是是,他便叫阿稚吧。”
她为孩子的名字改了一字,还是同音方便阿桂时常呼唤,暂时权当乳名唤着,到底比阿豸好些。
又在小院中待了片刻,及至伺候的仆婢大来热水为阿桂清洗,李淮水这才好生嘱咐一番离去。
… …
与陈吴两家定下的婚期在即,李淮水却丝毫不为婚事操心,侯府的一应布置、婚宴的酒席全权交给了晓烟安排,她自己则日日泡在校场。
这些日胡呈誉已然跟随蔺如晦前去了落霞山,她便独自在校场射箭。
“侯爷,歇一歇,用碗荔枝汤吧。”
她接过侍从手中冰凉的瓷碗在一旁坐下,抿了口清甜爽口汤饮,还没来得及细品便远远见到晓烟步履匆匆的前来。
“侯爷果然在此!”
她见晓烟一路过来微微气喘,便笑着将手中的汤饮递上:“什么事这般着急?快喝口荔枝汤缓缓。”
晓烟手中被塞了瓷碗却并不饮用,只随手放在一旁侍从手捧的托盘上,转头拉起李淮水的手腕微怒道:
“我的祖宗,明日便要迎亲,现下连喜服都还未试,我如何能不急!”
“姐姐倒比我着急,不知道的还当是姐姐要出嫁,非我要娶妻呐。”
李淮水任由晓烟拉着并不抗拒,只跟随着往院子中返回,一路嬉皮笑脸的贫嘴。
随侍的几个下人见此面面相觑,一个小丫鬟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侯爷当真宠爱晓烟姐姐,新妇都要进门了,竟毫不在意…”
众人虽心中皆做此想,却都不敢宣之于口。那端着荔枝汤的小厮更是呵斥:
“快住口!背后议论侯爷,我看你当真是活腻烦了!你祸从口出可别害了我们!”
丫鬟闻言当即惶惶闭了嘴,赶忙跟上几人追随李淮水而去。
大婚之日转瞬便在眼前。
李淮水身着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身边满是执烛夜行的侍从与护卫。伴着队伍中乐师奏出的喜庆乐曲,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陈府迎亲。
她催妆诗做了一首又一首,银子散了又散,终于是见到了出门来上花轿的新娘子。
见踏着毡席款款而来的陈巧芸面覆珠链登了轿子,李淮水侧面绕着花轿绕了三圈,而后满面喜色的大喝一声:“走!回侯府!”
“新娘子起轿!”
在媒婆的一声声唱和中,整个迎亲队伍沸腾起来,奏乐声也让人觉得格外欢欣。
只是今日迎亲不但是陈巧芸一架花轿,后方还不声不响的跟着吴窈娘的轿子。
她原就心中有怨,此时见众人为迎陈巧芸这般欢腾,自己赶在后面排场如此不起眼,一时间心中更是气愤不已。
吴窈娘身边的婢女担心她吃心,便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姑娘?”
谁知里头的吴窈娘恨的几乎撕碎手中的帕子,忽然被人出声扰了心思,当即怒斥。
“闭嘴!还嫌我不够烦心吗?”
婢女见此战战兢兢在不敢出声,便如此静默着一路到了夏阳侯府。
待李淮水与前厅的宾客寒暄宴饮罢,时间已然不早。
她佯装醉意好不容易送走宾客抽出身来,便有婢女上前询问她今晚往哪个院去。
她从前无妻室向来独自宿在主院,最多传唤阿雅奇前来做做样子掩人耳目。如今新婚之夜,定然不能独自回主院去,免得引陈项义域谢喻昌猜疑。
“去栖梧院。”
陈巧芸入府后便被安排在栖梧院中,离李淮水所在的主院是最近的。
她已然打定主意将陈项义、谢喻昌及谢伯翰三人与自己绑在一条船上,新婚第一夜自然要去寻陈巧芸。
且此前她的种种行为恐怕早引得吴家不满,如今便更不必顾及吴窈娘的情绪,甚至冷落些才能令陈及二谢放心。
李淮水来到栖梧院推开主屋房门时,陈巧芸还带着满头的珠翠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榻上。
似是听见了她进来的声响,陈巧芸不禁脊背紧绷,双手紧握在一处。
“等了这许久,你可饿了?”
李淮水见陈巧芸这般紧张不由勾起唇角。她将桌上的糕点端来递上,看着陈巧芸覆面的珠帘温声道:“摘了吧,虽是好看但也碍事,不用这般拘谨。”
许是她嗓音轻轻语气温柔,陈巧芸果然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将面上的珠帘拨开。
只见陈巧芸露出珠帘之后那张熟悉的芙蓉美人面,对李淮水羞涩的浅浅一笑:“倒不是妾身不肯,实在是大妆复杂,妾身一人也…也取不下。”
李淮水闻言当即唤了候在门外的婢女进来为陈巧芸卸妆,她则一块一块的递着糕点给陈巧芸吃。
好一番折腾后,在两三个婢女的帮助下总算是将大妆卸了干净。李淮水也借这个时间简单洗漱一番,却并未唤人打水洗浴。
待仆婢退下后,房间中职生她与陈巧芸二人。
她转头见陈巧芸身着寝衣立在床边望着她,便笑了笑展开双臂。
陈巧芸见此心领神会,上前替李淮水脱了外袍,却被她避开了正要褪去里衣的手。
“侯爷?”
陈巧芸正有些疑惑,将视线投向李淮水,便见她背身过去,自己动手褪去了里衣换上安寝的衣衫。
许是因为天赋“内分泌失调”、两次增加体魄以及李淮水平日勤加锻炼,如今她胸前是一马平川。
她的身材虽不算壮硕,却也是窄腰宽肩,比寻常女子矫健许多。若不上手抚摸或凑近了仔细观察,倒也是雌雄莫辨。
何况房间内的烛火并不明亮,陈巧芸又因害羞移开视线,便更是没有察觉异常。
“今日你也累了,安寝吧。”
陈巧芸讷讷应是,便上塌钻进了里侧。李淮水则面不改色的卧在外侧,甫一躺平便闭上了双眼。
这下闹的一旁陈巧芸心中既纳闷又紧张。
新婚之夜,便是这般…直接睡了么?陈巧芸心中疑惑,但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无法问出口,更不能向李淮水要求什么,只好也闭上双眼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鸡鸣时分一至,李淮水便睁开双眼。
她一夜未敢熟睡,此时起身见自己衣着完整、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又见陈巧芸依旧睡着,便放轻手脚起身到外间唤人进来服侍。
“侯爷这么早便起身了?”
李淮水见进来的是晓烟,立时困倦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你几时起身的?这几日忙,怎的这么早便来了?”
自从入主侯府,李淮水便将侯府内外的事物分别托付给了晓烟与蔺如晦。如今蔺如晦不在侯府中,晓烟更是忙里忙外日日不得空闲。
虽说清晨晚间她身边一般都是晓烟伺候,但大婚事情繁杂,没想到晓烟来的这么早,岂不是天不亮便起了?
“其他事交待下去也就罢了,你这边我若是不看着些,谁知你又闹出什么事?”
李淮水与晓烟玩笑间已将衣饰穿戴整齐。
她垂首正要道声谢,就见晓烟为她整了整衣领,而后透过房门瞥了眼东边的院落:“碧波苑的那位,听闻昨晚发了好大的脾气,屋中杯盏花瓶被碎了不少。”
碧波苑住的正是吴窈娘。她落到最后只是个平妻,昨日李淮水又对她不闻不问,自然气得不轻。
“嗤,想来是用不惯侯府的器具,既然碎了就叫人别再给她送去,到时房中砸个干净到还宽敞。”
“是。”晓烟刚点头应下,便将视线投至李淮水身后,立时便俯身行礼“拜见小君。”
李淮水闻声回过身去,便见陈巧芸正立在身后,不知听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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