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转移到了车上,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我僵掉的手指逐渐回温了。
根据车上的导航,看上去我们离那个托拜厄斯庄园已经很近了,还有不到三公里。如果在平常,就这么步行过去也可以,之后再叫庄园的服务人员来拖车就好了,可现在是在白茫茫冰天雪地的郊外……这种情况下的三公里就未免太漫长了。
我不会开车,因为我的渐冻症,我没有学习驾驶这门技术的机会。修罗就更不用指望了,看看他那副新鲜的样子吧,这个异界人是平生第一次看见这种样子的交通工具。
友善的闲聊是能有效拉近距离的手段,我试探性地开启了一个话题。
“没有车的话,在你的世界,是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来代步呢?”
坐在副驾驶上翻手套箱的修罗低着头稀里哗啦淘着东西回答我:“马车……其实更多是走路哦,我们那边——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科技’?我们那边的科技水平比你们要落后很多。”
他抬起脸朝我笑笑,修罗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的时候柔和许多,我把这当作示好的信号,意味着他同样明白合作的重要性,愿意与我和平相处,愿意与我配合——这样就足够了,在这个游戏里我们并不需要成为多么真挚的朋友,只要我们的意志能指向一致就行。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罗希来说,我就相当于古人吧。”修罗说。
但他看上去和古人一点也不搭边。无论是暗绿的发丝还是鎏金的眼睛、耳朵上的碎钻、涂成黑色的指甲,苍白肌肤与阴郁气质的组合让修罗有种哥特式的颓丧美感。
两个人里看起来比较老土的明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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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自己大衣的内兜里找到了手机,只不过是非常老旧的款型,翻盖式小灵通。
在我的时代,触屏手机已经流行十多年了,猛然拿到一个这样的东西,一时间还有点手足无措……我之前只在图片上看到过这种手机。
有点笨拙地进行一系列操作之后,我意识到这个手机非常干净——所有的短信都被清空了,列表里的联系人也少得可怜。
这种情况倒不奇怪,我之前就说过,我是一个没有朋友、非常孤僻的人,手机里的联络对象只寥寥几个,以我为模板生成出来的游戏人物“罗希”当然也是同样。
在这些零星的名字里,撇开父亲、母亲、家政人员,有个名字格外显眼。
我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史、仗、义?”
“……科技发展起来以后,也会有让人讨厌的发明呢。”修罗叹了口气,凑过来看我的手机屏幕,“这个是什么?”
“手机。”我说,“是通讯用的工具,你应该也有一个,等会找一找。”
“好啦~我坦白,这个指的是我。”
修罗说:“但是史仗义是被我丢掉的名字,不可以用这个来称呼我哦。”
他说这话时语气还是软软的,直视我的眼神却有几分不容置喙的危险。
我敏锐地捕捉到他显现出来的、稍纵即逝的凶狠,我知道这是被修罗隐藏起来的本性,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很难接近,是擅长伪装的野兽,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担心地考虑如何处理队友关系。
所以当这凶相呈现时,我不仅没有吓一跳,反而有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脑海里甚至弹出了【过去的甄嬛已经死了,臣妾是钮祜禄甄嬛.JPG】、【三年之期已到,恭迎修罗大人归位.JPG】、【歪嘴战神.JPG】之类的怪东西。
因为实在太好笑了憋不住,我顺势朝修罗甜甜地微笑起来。以前我这样笑的时候,周围的长辈就会纷纷说着“小希好乖呀!”来摸我的头,我靠着这一招赚了不少零花钱。
修罗果然被我的反应弄懵了,他伸手很轻地碰一下我的脸,语调温和:“怪小孩。”
这样说着,他自己的眼角也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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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的事情就这样翻篇了。
其实我心底仍然有些微妙的疑惑,但修罗和我也只是在这个游戏里萍水相逢的玩家,没必要交浅言深。
随后修罗在车子的后座找到了他的手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在哪里。
他和我用的是情侣款,用手机的时候我在旁边教他,说实话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修罗认识汉字,这种板砖机也没有什么多的功能,随便就翻完了。
他的通讯联络人比我杂多了,还加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绰号作备注,我随便看了两眼就看到“火鸡”、“牛头人”还有“爱酱”,也不知道都是谁,试着打过去都没有信号。
我的备注是 “A罗希”,高高挂在列表第一个。
修罗盯着列表界面看了一会:“这个名单是按这些符号来排的啊,我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那是字母表。这个符号念欸,是字母表的首字母。”我说,“你当然很喜欢我,我们是情侣。”
旁白一开场就说了,我们两个是以恋人的身份,前来托拜厄斯度假的。在恋人的名字前面加上大写A,让它挂在列表所有人的顶端,正是恋爱降智中的人会做的无意义事件中的经典一例。
“行李在车子的后备箱,用这把钥匙就能打开了。走吧,我们要出发了。”
车子里能翻找的线索都搜索完毕,我打开车门跨了出去。
按照导航显示的地图,从这里出发到庄园的路线并不曲折,直走,在第二个路口拐弯,接着直走,就到了,不存在迷路的风险。
手机没有信号,我们中也没有人会开车,步行前往目的地是唯一的方案。
对于一场度假来说,还真是灾难般的开头。
我在冰天雪地中举目前望,只能看见无尽的洁白风雪。
但我知道,路的那头,托拜厄斯正在静静地等待它的客人。
属于我们的冒险,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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