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成从盘子里面拿出一串藕片，先是香气在鼻尖萦绕，藕片沾着酱汁。

一口下去，入口先是麻，嘴唇有着触电般的感觉，再是辣，给他少吃辣的舌头带来冲击，后再丝丝回甘，裹挟着鸡汤的鲜。

喝一口温水，舌头上痛感更加明显，林绍成说道：“这对北京人，有点辣了。”

李国荣拿起藕片，咯吱咯吱吃完，“不辣呀。”

林绍成又掌起一块炸洋芋，糖油混合物带来的焦香引诱着他，让他快点吃下去，一口咬下去外酥里糯，麻辣咸香，又带着丝丝酸甜。

“这个刚刚好。”

李国荣抱着钵钵鸡的碗，拿出一串鸡肉，“你再尝尝，一点都不辣。”

林绍成皱眉又舒展开，吃一串鸡肉，“还是辣的，这样吧，你把肉捞出来，给门口的小孩子还有邻居尝尝，问问他们是不是有点辣。”

两人抱着一盆素串还有狼牙土豆打开门，门口几个小孩贴在门口，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门一开，小孩吓得往后面躲，几个大人赶紧挡住自己小孩，露出尴尬的笑。

在北京郊区租房的大多数都是家庭条件比较一般，大多数是进城读书拖家带口或者新考上厂子，在厂子上班的手上钱养着家里好几口的。

卖驴打滚的大哥说道：“兄弟，你爱人的手艺也太好了，整个巷子都是香味。”

李国荣两只手摸摸发梢，又赶紧喊道：“我这刚搬来没多久，这次做点家乡味道给大家尝尝，就是没有肉菜，大家不要嫌弃。”

那碗里面上面飘着辣椒油，那土豆也是炸过的还那么香，现在谁家吃口肉都难，没有人会嫌弃这种有油水的东西，几个小孩听见有吃的，探出头来好奇盯着。

林绍成说道：“我爱人想做这生意，大家多多点评，我说太辣，她非说不辣。”

李国荣一个眼刀飞过去，干嘛落她的面子。

林绍成将手里的钵钵鸡分给大人，几个小孩子伸手想要林绍成没有给，说道；“这个太辣，你们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吃完再给你们。”

一个大妈吃一口，“哎呦，这个怎么蛰嘴。”

卖驴打滚的大哥嘲笑道：“那是麻嘴，又吃一口海带，味道挺好就是有点辣。”

几个邻居都辣的丝丝吸气，小孩吸溜着口水，眼巴巴看着，几人又尝几块炸洋芋，这个微辣焦香刚刚好，将剩下的洋芋喂给小孩子，小孩子舌头敏感，一点点辣味也丝丝吸气。

这辣像是会上瘾，让人一口一口停不下来，一会儿洋芋就被瓜分一干二净，只剩下盘子里面少少的粉末证明他的存在，几个大人手里拿着钵钵鸡。

这是准备回家享水涮涮给小孩子吃，小孩要吃不到，说不定要闹一整夜。

几个脸皮薄的进屋端着自家的花生瓜子，驴打滚大哥也拿出驴打滚放在两人手中。

有几家悄悄拿着不少串，回家后不出来了，李国荣眼睛盯着脑子记着，谁家实诚谁家好占便宜都记在心中。

林绍成问道：“这个味道怎么样，有没有要改进的。”

驴打滚大哥说：“味道都挺好，就是这个什么鸡太辣，辣度到一半差不多。

剩下几人也纷纷点头。

李国荣沉思一瞬，笑着说：“谢谢你们，等我开张，再请你们吃。”

几个人赶忙推辞，“这又是油又是盐怎么好意思，开业时候，我们肯定去捧场。”

李国荣回到屋子，将头靠在林绍成怀里，“这锅料算是白费了。”

林绍成拍拍李国荣的后背，“放一点水不就行了。”

李国荣翻个白眼，头一下下撞击林绍成的胸膛，“怎么能这么做，味道就改变了。”

“北京城有几个人吃过正宗钵钵鸡，味道淡一点，你还能挣更多的钱。”

李国荣从林绍成怀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昏黄的灯光将她瘦小的身躯映射的高大起来，“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良心。”

林绍成带上笑，“我老婆一定会成功。”

李国荣突然想到，“我多加高汤，辣度降下来，味道也不会变。”

林绍成鼓起掌，“我老婆是个有良心有能力的买卖人。”

李国荣嘿嘿一笑，又钻进厨房，精力满满调配着新钵钵鸡汤底。

林绍成坐在堂屋，感觉好像忘记什么，包裹，一个起身去三轮车里面，拿出一个大包裹。

“国荣，重川老家寄来包裹了。”

李国荣刚调配好新汤底，把串串放进去，赶忙出来，双眼放光盯着地上的大包，双手快出残影。

包裹里面有3条成年男人手臂长的腊肉，还有 10来根腊肠，还有几罐包裹完好的炸辣椒油。

李国荣嘴里忍不住分泌唾液，她多久没有吃到正宗重川腊肉，还有这辣酱和辣椒油。

在包裹最底下是一封信，李国荣拆开信在灯光下仔细阅读，眼泪一滴滴打湿信纸。

林绍成上前轻轻拍着李国荣的肩膀，问道：“家里说什么了？”

李国荣眼睛有些黯淡，没有平时的活力，“我妈说让我听婆婆的话，要是知道我跟婆婆干了两架，一定会打我的。”

她扁着嘴，显出几分幼稚。

林绍成轻笑，“那我们就不告诉他们。”

李国荣有些愁，家里总是那么穷，现在进城务工也没有什么职位，她趴在桌子上长长叹气。

林绍成有些心疼，摸着她的长发，说道：“过年我们回重川吧。”

李国荣惊愕抬头，“你说真的。”

林绍成准备早早去重川，过完年再回姥姥家，工厂冬天不出工，值班就让李向西替他值班就行。

李国荣又纠结，“可是我的摊子怎么办。”

林绍成劝道：“挣钱不就为回家过年，过年工厂放假，大学小学也放假，你也就能挣挣街坊邻居的钱。”

李国荣这才想起来，厂子也是过年的，学生也是过年的，她可以回家，就是过年那几天的钱挣不到。

她前世赶得农村大集，过年前每一天和过年的每一天都人山人海，还有贵死人的票，她很少回乡。

这一世已经不同，她选择不同的人，现在就成为万元户，她要回家。

李国荣精神起来，拉住林绍成进院子看新三轮车，上面还有小炉子小铁锅和蜂窝煤，旁边有一块防水布，“老公，厉害呀，准备的那么齐全。”

林绍成从后面环抱住李国荣，他的身体很暖，紧紧将李国荣包裹住，“天气真的很冷，你真的要去吗？”

李国荣现在真的有点想打林绍成，已经什么都准备好，迈99步就差这1步，他又动摇她的信心。

她可不是林家那群好吃懒做的人，什么都靠林绍成养着，她能自力更生。

林绍成隐约感觉到自家妻子身上的怒火，赶紧松开手，“我去烧点热水，晚上泡脚。”

天还是黑的，一块温热的毛巾贴在李国荣脸上，热热的扫走李国荣的睡意，她睁开眼。

林绍成眼神柔和，像是飘散的云，他说道：“宝贝，起床了，你不是说要做早市、午市、晚市吗？”

李国荣睡眼惺忪爬起来，穿上特制的围裙，被林绍成牵着登上自三轮车，再有意识已经到工厂门口，这次是在机械厂和钢厂。

纺织厂和轻工厂，女性多，对服装更喜欢，大部分都会做饭，她们更愿意选择衣服裙子。

钢厂和机械厂有更多的男工，他们手上有钱，单身汉多，用钱也大手大脚，自己做饭的手艺大部分很一般，在吃饭上花钱更多。

李国荣综合考虑准备到这边的厂子出摊，三轮车一停，另外几个摊主就直勾勾盯着2人，这厂子门口竞争很激烈，包子馒头、豆汁油条、烤红薯更不用说。

经济刚刚开放，永远不缺乏头脑灵活和勤劳奋进的人。

林绍成停好车，将炉子摆在路口，他们来的比较晚，已经占不到离门口近的位置，选一个离路口比较近的位置。

李国荣将锅架好，里面放入油，开始炸土豆，淀粉和油的撞击混合成独特的香气，勾的人食欲大开，特别是对现在普遍缺油的人来说，油炸制品一般只有在过年才能吃到，李国荣的摊子更有吸引力。

王刚是钢铁厂工人，父母也是厂子里面的工人，上面的三个姐姐早就结婚，作为三工人家庭的唯一儿子，更是要风得风，要雨的得雨。

早上他从来不在家里吃，老子娘手艺太差，今天他正想着吃包子还是油条，一股奇异的香味吸引住他。

王刚抬头一看，新出个摊子，锅里呲呲冒油，到摊前一看，大失所望，不就是炸土豆么，这有啥稀奇的。

旁边丝丝呛人的香气让他停住想走的脚步，他指着钵钵鸡，问道：“这是什么，这怎么卖？”

李国荣停住手上的动作，“这个素串5分，荤串1毛5，这边的鸡肉牛肉猪肉火腿肠要2毛一串，我这可是正宗重川钵钵鸡，辣椒都是重川邮寄来的。”

王刚眼睛瞪圆，“你这够黑的，一个包子才2毛，就这小小一个串也2毛。”

李国荣赶紧赔笑，“这包子里面有多少肉呀，里面都是菜，我这可是纯肉，再说我这香料做起来可比包子难多了，这样大哥，您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就算你6折，好的嘛。”

做生意做讲究开张，要是这开张不好，就怕之后都不顺，李国荣面上笑容不变，手抓筷子的力气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