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

卯时初刻，晨曦微露，窑洞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麻雀啼叫声。

苏明月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双眼有些酸涩，她伸手揉了揉，然后掀开草帘，让清晨的阳光洒进窑洞。

窑洞外，铁柱正蹲在周牙侩面前，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用匕首尖轻轻挑起周牙侩的一缕头发，威胁道：

“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埋进捕兽坑，让你尝尝被野兽撕咬的滋味！”

周牙侩昨夜被烟熏得满脸灰黑，此刻吓得浑身发抖，如同筛糠一般。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说！我说！布庄老板给了里正二十两银子，让他趁蝗灾的时候逼迫你们卖地……还有、还有县令的小舅子也参股了罂粟生意……”

“够了！”

苏明月突然打断了周牙侩的话，她的声音冰冷而果断。然后，她转头对石头说：

“去镇上请陈记粮行的掌柜来，就说我们有笔大生意要谈。”

石头闻言，立刻应了一声，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去。

王氏端着一个陶罐走了过来，罐子里装着新煮的麦仁粥，香气四溢。

粥里还混着几颗久违的油星，让人闻着就觉得肚子饿了。

王氏笑着说：“都趁热吃吧，昨晚大家都累坏了。”

苏明月微微挑起眉毛，目光落在罐子底部那几块腊肉丁上，这可是王氏珍藏的宝贝啊！

就在这时，金宝捧着一个陶碗，满脸期待地凑了过来，嘴角还沾着几颗粥粒，他兴奋地说道：

“三姐姐，今天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镇上啊？我保证绝对不会捣乱的！”

“不行。”

铁柱和王氏几乎同时开口拒绝。

铁柱头也不抬，继续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而王氏则顺手给金宝的碗里又添了一勺粥，温柔地说：

“金宝乖，你就在家里帮娘喂兔子，晚上娘给你烤蝗虫吃。”

“烤蝗虫能吃吗？”金宝瞪大眼睛，满脸狐疑地看着王氏。

“当然能吃啦，而且还很有营养呢，高蛋白哦！”

苏明月强忍着笑，连忙解释道，“等我们把麦种卖了，就给你买糖炒栗子吃。”

正说着，陈记粮行的掌柜在石头的引领下，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的周牙侩，然后接过铁柱递过来的供词，仔细阅读后，不禁皱起眉头，沉吟道：

“原来这里正和布庄暗中勾结，竟然妄图垄断镇上周边的荒地来种植罂粟……苏姑娘，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很简单。”

苏明月取出前日与粮行签订的契约，

“请陈掌柜将这些证据递给县令，就说我们愿意捐出两石麦种给官府，但有三个条件：

一、严惩里正和布庄老板；

二、允许我们在镇西头开设农具铺；

三、免除今年的徭役。”

掌柜的挑眉：“苏姑娘胃口不小啊。”

“抗灾粮种稀缺，陈掌柜比我清楚行情。”

她微笑着指向远处的麦田，“况且，我们的麦种能帮县令大人政绩添彩，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掌柜的哈哈大笑：“好！我这就去县衙。铁柱兄弟，劳烦你押着周牙侩一同前往，免得路上出岔子。”

铁柱点头，解下腰间的麻绳扔给苏明月：“看好家。”四目相对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目送众人离去，苏明月转身看见王氏正对着镜子插木簪，簪子上挂着的银坠子晃悠悠的——那是她用卖麦种的定金偷偷买的。

“娘，”

她轻声说，“等铺子开起来，您可以去镇上卖绣品。”

王氏手一抖，银坠子掉在地上：“我、我哪会卖东西……”

“您绣的牡丹花样好看，春桃说市集上能卖五文钱一幅。”

苏明月捡起坠子，帮她别回簪子，“金宝以后要读书，得攒束脩钱。”

王氏望着镜中女儿的脸，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卖掉大女儿时，她也是这样固执的眼神。

喉咙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只是轻轻拍了拍苏明月的手背。

申时末，铁柱带着好消息归来：

“里正被革职了，布庄老板下了大牢。县令答应了咱们的条件，还写了文书。”他掏出张盖着官印的纸，递给苏明月。

“太好了！”春桃拍着手跳起来，“以后不用怕里正找茬了！”

“不止如此。”

铁柱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五两银子，“陈掌柜说，先预付部分货款，让咱们尽快扩大种植。”

苏明月接过银子，指尖触到布包上的暗纹——这是前世实验室常用的加密包装法。

她抬头看向铁柱，后者微微点头，眼中有默契的光。

当晚，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商量农具铺的事。

李氏捏着绣绷，忽然开口：“小妹，你说的那什么‘耧车改良图’，真能让播种快三倍？”

“能。”

苏明月指着地上的草图，“等铁匠铺打好零件，咱们就能组装。嫂子要是想学，明天跟我去镇上。”

李氏眼神一亮：“我想学！以后帮你们看铺子，赚了钱给金宝买状元帽！”

王氏哼了声：

“先学会算账再说吧。”

话虽这么说，却从怀里掏出个账本，“我记了些腌菜方子，说不定能在铺子里卖。”

苏明月忍住笑，转头看见金宝趴在铁柱腿上打盹，小手里还攥着半块烤蝗虫。

她忽然想起前世在非洲援建时，教当地农民种耐旱作物的场景，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原来无论哪个时代，人们对好日子的向往都是相通的。

“睡吧。”铁柱的声音打断思绪，“明天还要去铁匠铺。”

她点头，望着篝火渐熄，天边泛起微星。

铁柱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背着猎弓的轮廓如同守护麦田的战神。

想起白日里他在县衙据理力争的模样，心中忽然泛起异样的涟漪。

“铁柱哥，”她轻声说，“等铺子开起来，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片刻，抬头望向星空：“就叫‘丰乐’吧，丰年同乐。”

苏明月微笑，默念着这个名字。

远处的麦田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个新生的希望轻轻鼓掌。

她知道，真正的丰收尚未到来，但只要这群人齐心协力，终有一天能在这片土地上，种出属于他们的丰乐盛世。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