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絮没想到，邱旺连儿子的救命药也能下手，若是早知道他这般的猪狗不如，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此时惹恼他的！

看着飞到高高屋顶的药材，柳絮心中除了绝望二字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邱旺，你不是人，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你才有报应呢！你爹娘都死光了就是你的报应！”邱老婆子哪里肯让他诅咒他的儿子，赶紧骂回去的同时，还上前拉住了柳絮的衣裳，准备打人。

柳絮如今已经不想好了，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没了盼头了，他的月儿好像真的不行了，邱旺还无耻至极，竟然想着让他继续在邱家做牛做马......

原本以为老天爷给了条路，却不想路的尽头是悬崖，他无路可走，他早在嫁给邱旺那日就无路可走了。

柳絮抱着孩子，双眼仿佛猝了毒，死死盯着邱旺，邱老婆子哪里容的别人这么看他儿子，就要过去收拾柳絮，可柳絮如今已经不会在任人欺负了。

“滚开！”柳絮毕竟是个哥儿，身高体型都要比邱老婆子高大一点。

他忍着被抓掐的疼痛，直接抬脚朝着邱老婆子踹了过去，邱老婆子被柳絮全力一脚揣在肚子上，倒退几步之后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痛苦的呻吟着，半晌才能带着细如蚊蝇的声音指着柳絮嘴里含糊不清骂道：“贱人，贱人！”

“贱人！”邱老婆子痛极，大声说话都不能，邱旺却是能的。他娘竟然被柳絮踹了，他足足愣神好一会儿功夫才回过神来，回过神之后立马就朝着柳絮冲了过去，直接对着柳絮拳打脚踢。

柳絮也不反抗，他半蹲着身子好好地护着怀里的孩子，这屋子里动静闹得这般大，可他的月儿依旧一点大的反应也没有。

明明，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还叫他爹爹来着。

“月儿，我的月儿。”柳絮已经顾不得邱旺施加在他身上的拳脚了，他开始想着先前的事，他想到了回光返照这个词，他想着是不是他的月儿先前在同他告别？

他的月儿最后喊了他一声爹爹。

邱家是三四年前才搬来村子里的，他家的房子建的也离着村中屋子扎堆的地方比较远。

路家村是个人口多，村里人家统共聚集在三处地方，而邱家所在的地方因为是荒坡地，早年又有个关老爷的神像供在那里，便被村人叫做关地坡。

这邱家所在的关地坡离着村里颇远，需得穿过一片荒坡走过两条沟坎，差不多需要得走上一刻钟才能到村里人家较多的地方，因此邱家这里的动静暂时没能传到别处。

邱旺发泄了一通终于停手之后，嘴里仍旧继续骂着人，甚至开始骂起了月儿，大意便是日后柳絮再不听话，他便连着孩子一起打，最后还给了警告，若是柳絮敢去外面乱说，他就直接弄死月儿。

柳絮仍旧趴在地上，好好地护着他的月儿，可是月儿还是没什么动静，就连哭声都没有。他甚至颤抖着一只手，轻轻放到了月儿鼻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呼吸代表着他的孩子还没有离开他，但柳絮知道，他的月儿离开他就是时间的问题了，他已经没钱给孩子抓药了。

没去管屋子里那两人的母慈子孝，柳絮抱着孩子一瘸一拐的出了邱家的大门，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已经连路都有些看不清楚，等到耳边一道急急地声音换回了他的神志，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半曲着腿，一副要摔不摔的样子，他差点摔跤了，若不是被人拉着，他差点摔跤了。

“絮哥儿，你小心着点儿啊，这还抱着孩子呢，万一摔了咋整啊。”拉了柳絮一把的是正好路过的村长。

村长见到柳絮失魂落魄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发间还插着些野草，且看他样子好像手脚也不灵便，这一看就是又被打了。

村长也算是看着柳絮长大的，这柳家的小哥儿以往可是村中人人羡慕的对象，哪里会有人想到他如今落到如此下场啊，看柳絮如此凄惨便劝慰了几句。

村长说了些什么柳絮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只觉脑子嗡嗡响什么都听不到，满心只有一个目的地，那便是他爹娘的坟地。

他想去看看他的爹娘，也想去求爹娘不要怨他这个没有出息的儿子，日后没有人去给他们上坟了，希望他们不要怪他。

柳絮往山上去的时候，邱旺也出门进城了，他娘捂着肚子哇哇叫个不停，一直说肚子痛的厉害，邱旺到底还是担心，进城抓药去了。

邱旺原本是想带着他娘一起进城的，可邱老婆子不肯，说是自己走不动路。邱旺试着蹲了下身子，原本他是打算背着他娘去村里找个马车，可已经到嘴边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觉得他娘这个样子带去城里怪麻烦的，可能要把他累个半死，便说去给人抓药，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

那邱老婆子被柳絮狠狠踢了一脚确实是痛了一阵，但很快的痛感便小了，渐渐的甚至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她装作要死要活的样子，无非就是想让儿子更加怨恨柳絮，也好让自己更好拿捏柳絮，寻了借口赖着什么也不干罢了。

邱老婆子看儿子出门之后，得意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嘴里还轻声哼哼着小曲儿，斜倚着身子靠在大门处，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满脸都是得意。

村里通往后山的路不止一条，有的宽敞有的狭窄，柳絮走的这条是通往村里坟山的，全是狭窄又陡峭的小道。

道路狭窄必是平日少有人走动，两边草木繁盛所致，柳絮挨了打身上痛处很多，且还抱着孩子。山路又难行，他走的极慢，路上遇上好几拨人，柳絮都只是埋头轻轻应付了事，没有和人多话。

柳絮好不容易上山之后，已经流了一身的汗，终于到了地方之后他直接跪在了爹娘坟前，然后小心的贴了贴儿子的脸。

月儿的头没有刚刚烫的厉害了，这会儿竟还醒了过来，只是小小一个小人儿却是肉眼可见的一脸疲态，瞧着一点精神也没有，只是半睁着眼睛乖乖的待在爹爹的怀里。

柳絮见儿子嘴唇微微动着，一吸一吸的，知道他是有些饿了，想到儿子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柳絮觉得若是自己没了，即便儿子这次能活下来，可能也没有机会长大，八成会被饿死。

柳絮如今已经豁出去了，他已经没钱给孩子抓药了，且即便是有钱又有什么用呢？邱家人不待见月儿，月儿早晚要被他们虐待死的。

他也想清楚了，他上山就是为了和爹娘告别，他不想活了，但他不想窝囊的死去，去成全邱家人。

他便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如此才不会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