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刚把最后一点粥喝完,用袖子抹了把嘴,便站起身对李幺妹道:“娘,刘家沟有户人家娶亲,定了套家具,今儿个得去量尺寸,谈谈样子,我先走了。”
他是家里唯一的木匠,手艺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叫得响,这话说得也颇有底气。
李幺妹一听,连忙从屋里探出身来叮嘱:“去是去,可记准了时辰!晌午前务必赶回来,你四弟一家子到了,一家人可得整整齐齐的。”
“知道了,娘。”王大海嘴上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又是老四。娘虽然也偏疼自己这个长子,可一旦跟老四沾上边,自己这点偏爱就显得不够看了。他一边往外走,直到拐出院子,确信无人看见,才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老娘心里,顶顶重要的,终究还是那个会读书、在镇上做事的幼子。
打发走了长子,李幺妹的视线便落在了院子里还在磨蹭的周莲莲和默默做事的王梅花身上。
“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严厉,“别杵着了!屋里屋外,桌桌椅椅,都给我再仔细擦洗一遍!墙角旮旯也别落下,要是让你四弟觉得家里邋里邋遢,看我饶不了你们!”
周莲莲拉长了脸,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王梅花则只是低低回了句“晓得了”,便转身去拿水桶和抹布。
眼见两个儿媳动了起来,李幺妹这才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对等在一旁的陈桂花道:“走吧,老大媳妇儿,跟我去村口。豆腐要挑水嫩的,鱼也得选鲜活的,可不能怠慢了老四他们。”
陈桂花赶忙上前,脸上堆着笑,搀着婆婆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也出了门。院子里,只剩下水桶碰撞声和湿布摩擦桌椅的声响,显得格外沉闷。
好的,明白,是我理解有误。我们重新来过,这里只有李幺妹和陈桂花婆媳二人。
李幺妹由大儿媳陈桂花搀着,刚走出家门没多远,那刻意挺直的腰板和不自觉带上的笑意,就引来了路上乡邻的注意。
“守路家的,这一大早的,是有什么喜事啊?瞧着精神头可真足!”正在门口劈柴的老赵叔直起身,笑着搭话。王守路是李幺妹已故的丈夫,在村里有些老辈人还是习惯这么称呼她。
李幺妹停下脚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哪有什么喜事,就是我们家老四,大湖,今儿个要回来看看!”
她特意加重了“老四”和“大湖”几个字,果然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哎呦,是镇上那位童生老爷要回来啊?那可是大事!”老赵叔连忙奉承。
“可不是嘛,”李幺妹下巴微抬,语气里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这孩子,心系着村里娃们。这不,在镇上搜罗了些好书,特意回来要捐给私塾呢!说是让孩子们多长点见识。”
这时,挎着篮子准备去菜地的孙家媳妇也凑了过来,闻言惊叹:“捐书?哎哟,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还是您老人家会教儿子,一个个都这么出息!”
李幺妹听得身心舒畅,嘴上却还要谦虚两句:“咳,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我们做大人的,也就是尽量不拖他们后腿。”话是这么说,那眉眼间的光彩却掩不住。
陈桂花在一旁恰到好处地帮腔:“娘您就是太谦逊了,要不是您和爹当初咬牙供四弟读书,他哪有今天?四弟这是孝顺,记着家里的好,也记着乡亲们呢!”
这话简直说到了李幺妹的心坎里,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拍了拍陈桂花搀着她的手,只觉得这个长媳今日格外顺眼。
婆媳二人一路走,一路接受着乡邻们羡慕的目光和话语。遇到在井边打水的钱家婶子,又或是扛着农具下地的吴家兄弟,李幺妹总要不厌其烦地将“老四要回来捐书”的消息再说上一遍,享受着那份众星捧月般的风光。这段去村口的路,今天走得格外舒心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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