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顾玉荣嗷一声就窜了过来,吓得小毛驴咴咴两声,不安地转了半圈。jiuzuowen
顾玉成安抚好小毛驴,将它拴好,然后抱着小黑丫头在驴背上坐了坐,把她开心地手舞足蹈。
这丫头胆子大,以前还眼馋过顾家院子里的牛,但是没人抱她去,只能一直干看着。这会儿有了驴,顿时将牛忘到脑后,咿呀着要去拔草喂驴。
王婉贞听说儿子找了个这么厚道的东家,已经十分开心。待晚饭后,顾玉成拿出那两个小小的五两银锭时,更是瞪大眼睛,又惊喜又惶恐。
合计一番,最终将银锭子装进木盒,又在屋里挖了个洞,将木盒严严实实埋了进去。
这屋子虽经过修缮,到底和顾家的青砖院子不能比,王婉贞心里总觉得不大安全。
顾玉成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他现在也没什么钱,便安慰王氏两句就转移了话题,让她抽空去买些鸡蛋。
肉蛋奶都是补充蛋白质的好东西,但比较起来,鸡蛋最便宜,几文钱能买一小筐,当然还是吃鸡蛋划算。
王婉贞笑道:“好,明天娘去多买些。”
现在儿子能挣钱了,又有一大笔进项,吃食上是应该补一补。
第二天天微亮时,顾玉成就骑着驴去了县城,到了兴隆酒楼,就见孙长厚指挥帮厨在熬煮豆浆,已经做好的几大桶正散发着氤氲香气,颇为诱人。
原来孙长厚打算在酒楼里卖豆浆,价钱也不贵,一文钱一大碗,加糖则是两文钱。
待顾玉成问打算如何卖时,孙长厚哑火了:“不就在大堂里卖么?有客人是问他们要不要,熟客可以先送一碗。”
顾玉成道:“我虽不是清平县人,也发现这生意不太好做,如果只等客人进来,恐怕效果不会很好。”
孙长厚恍然。他之前光想着豆浆新鲜又便宜了,竟忘了自家酒楼并无几个客人的事实,见顾玉成这么婉转,便顺势问道:“小顾兄弟可有什么好办法?”
“也说不上什么好办法。”顾玉成道,“只是我觉得可以往外面摆上几桶豆浆,在门口卖。酒香还怕巷子深,咱们这豆浆摆在外头,想来能更好卖一些。”
孙长厚本想说咱们这可是酒楼,哪能跟货郎小贩一样?转而想到赵崇对顾玉成的大力赞扬,还是决定照他说的办。
只是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了,又急忙叫一个小厮去赵家叫人,先过来帮忙顶上。
顾玉成这才知道,赵崇竟然就是那赵家绸缎庄的大少爷。赵家主母姓厉,昨日听儿子说要整什么新鲜吃食,就指派了个小厮过来候着,有什么缺的说一声,不想这就派上了用场。
绸缎庄的大少爷跑出来开酒楼,赵崇的家庭情况看来是真·复杂。顾玉成听了一耳朵就不再去想,又见孙长厚和帮厨忙得火热,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主动要了笔墨纸张,准备画个宣传画出来。
好歹也是新品开张,成功与否关系到他在酒楼的地位和薪水,不能寻常相待。
顾玉成先在桌上勾了个草稿,然后磨好墨,提笔勾勒出一个盛着豆浆的大碗,上面冒着袅袅香气。旁边是个一脸惬意的胖男孩,笑眯眯的,一只手还摸着自己的肚子,显然是喝得极为满足。
站远些打量一番,顾玉成又饱蘸浓墨,在空白处添了“兴隆酒楼,正宗豆浆”八个字,这才满意地去找孙长厚,让人将这画粘到板子上去。
说起来这还是他过来后第一次动手写字,好在功夫并未落下,还是能见人的。
孙长厚虽然送了笔墨纸砚过去,但心里并不以为意,没想到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幅和他从前所见完全不同的画,虽然笔画寥寥,但那娃娃憨态可掬,看着就叫人心里高兴,恨不得马上买一碗豆浆尝尝。
恰好那小厮从赵家领了五个家下人过来帮忙,他当即指派了一个有眼力界儿的去听顾玉成指挥。
“小的姓贾,行三,您叫我贾老三就成。”那人笑呵呵地道。
顾玉成道了声“有劳”,就把要求告知贾老三。
这贾老三确实是个干活麻利的人,没一会儿就用浆糊把顾玉成的大作给粘到了板子上,又钉了个长木条在后面做支撑,稳稳当当地将这宣传画立在了五大桶豆浆的旁边。
这时候新鲜事儿少,人也就比较爱看热闹。兴隆酒楼的架势一摆开,没多久就吸引了早起出门的人,围了一圈议论纷纷。
“兴隆酒楼这是煮的啥啊?闻着还怪香的。”
“你看这画多好,没上色也挺喜庆!”
“看这字写得多好,一笔一划的!”
“你认字儿吗你就瞎说,人家写的是正宗豆浆!”
“什么是豆浆?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碗也太大了,没有那个娃娃好看。”
“我家小子就这么胖!我也给他买两碗尝尝。”
“一文钱罢了,尝个稀罕,来,给我一碗!”
事实证明,在门口吆喝还是有用的,豆浆的质量也过硬,喝过的有要再来一碗,有的干脆带了食具打包。这些人又带动了其他来围观的,你一个我一个的要来一碗尝尝。
兴隆酒楼的几个人很快忙碌起来,有的卖豆浆,有的收铜板,那最先摆出来的几大桶很快就去了一半。
酒楼的生意一直不好,是因为前头那家的厨子不行,缺斤短两不说,还被人抓住用烂肉做菜,后来就渐渐败了。
赵崇接手后也没什么改进,开一天算一天的,生意自然就愈发惨淡。
这会儿子的热闹景象,是这一年来都没出现过的。
孙长厚心中大喜,一会儿指挥人在后厨继续熬煮豆浆,一会儿在前头吆喝两声,让人精神点别算错账,忙得不亦乐乎。
到后来,连顾玉成都帮忙在外面收铜板,好腾出一个伙计去后院磨豆浆。
顾玉成到底是个来自后世的人,哪怕不经商,也在家里耳濡目染了许多知识。看人挤人的,怕有烫伤或推搡,就一边收钱一边指挥人排队,没一会儿就把来买豆浆的人分成了三队。
卖豆浆的小厮也松了口气。他忙得一刻都不停,还老有人在耳边嫌弃他动作慢,乱了次序,这下可清楚多了。
赵崇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家酒楼前排了三个长队,热热闹闹的,都是在说豆浆如何好。他心里头挺美,干脆躲在一边看着,结果没美两刻钟,就见孙长厚出来团团作揖,说是豆浆卖完了,明天赶早吧。
人群发出不满的起哄声,三三两两地散开,露出躲在一边的赵崇。
孙长厚:“……”大少爷这是干啥?
赵崇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不大磊落,嘿嘿笑着走出来,道:“今天生意很红火啊,孙叔辛苦了。”
孙长厚一脸憨厚:“大少爷说的哪里话,这算什么辛苦?只要咱们酒楼能一直这么红火,我老孙不睡觉都行!”
之前酒楼生意太差,他一直担心自己会被辞退,毕竟他的工钱几乎是酒楼不开张时最大的支出了。现在峰回路转,酒楼又有了人气,总算是放心了,又怎么会嫌累呢?
虽有早上的豆浆火爆,但兴隆酒楼还是没来两桌客人,半下午的时候就盘好了一天的帐。
赵崇一看,发现一文钱的豆浆竟然卖出三千多碗,刨除那点成本,也赚了快三两银子,都合以前一个月的盈余了!
他顿时心头火热,心说一文钱一碗的豆浆都能赚这么多,明天的豆花作价五文一碗,岂不是能赚得更多?
虽然他不缺钱,但靠自己赚钱的滋味着实不错,回家后也不用总是被训了。
说起来,能有今天的成果,泰办是亏了他顾兄弟。那板子上的画意态憨然,字写得也是笔丰墨润,筋骨舒展,可见顾兄弟虽家境贫寒,但学问上不是一般人。
这般想着,赵崇正式将贾老三拨给顾玉成,让他听任安排,不得敷衍了事。
贾老三拍着不甚宽厚的胸膛保证:“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干!”
顾玉成上班第一天就得了一个下属,对明天的工作也有了主意,心中踏实下来,下工后便牵着小毛驴去买了三十斤的白面。
他自醒来以后,就没吃过一顿白面做的面食。粗粮不如细粮顶饱,且他晚睡习惯了,每日里早早躺下的时候,就躺在床上默默回忆顾二郎背过的那些书,直到感觉有点饿了,才放任自己睡着。
现在现下宽裕了点,正可改善伙食,晚上也有精力做点事。
“驴兄啊驴兄,今日就辛苦你了。”顾玉成将面口袋放到小毛驴背上,自己也骑了上去,然后慢慢往溪口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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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时,县城的长松学馆里,有两个人正躲在假山后窃窃私语。
“此话当真?我那堂弟去酒楼当差了?”一个头戴秀才方巾的年轻人瞪着眼,故作不信。
另一个略矮些的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好多人都看到了,在卖什么叫豆浆的物事。我是去晚了,就见了个人,不然还能买一碗让你尝尝呢。”
那年轻人正是顾明祖,见同窗言之有物,心说就是真的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请他喝酒,说说笑笑地相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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