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豆浆和豆花风靡清平县之后,兴隆酒楼又推出了黄玉水晶糕和白玉堆雪糕,以及相配的若干新菜式,顿时风头更胜,不但平民百姓喜欢花上几文钱尝个新鲜,连富贵人家都有慕名前来的。jiuzuowen
在顾玉成的建议下,孙长厚还将几个菜品合在一起做套餐,开发了外卖业务,竟意外地受欢迎。特别是有老人的人家,更是隔三差五就点个套餐,一次消费就顶酒楼一桌客人。
生意红火起来后,赵崇也从一个每日里晚来早走的大少爷,变成了早来晚走的掌柜,每天津津有味地盘账,自嘲一身铜臭味儿。
顾玉成心说你那是金钱的芬芳好吗,毕竟多的时候能一天净赚三四十两银子,放眼清平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兴隆酒楼日益红火的同时,伙计也多了起来,一气儿扩充到十四个人,都是赵家夫人派过来帮自己儿子的,全是精挑细选的家生子。
顾玉成就此对赵家的财力有了新认知,毕竟不是谁家都能送出十几个奴仆还不影响日常生活的。人虽多了不少,幸好赵崇对他极为推崇,加上贡献方子的功劳,没人敢明面上小瞧他。
顾玉成趁机搞了一套规范,包括所有人必须勤洗手、做菜要头上戴个红色帽子等。虽然一开始有人抵触,但在赵崇这个东家兼主人家的要求下,还是顺利施行了。
这规范施行没几天,县城南清街的一家酒楼就被客人发现汤里有头发,很是吵打一番,还砸伤了一个伙计。
消息传来,顾玉成这管事名头才算真正砸结实,除了贾老三之外,也能支使动其他人了。
如是忙碌半月,兴隆酒楼请了个说书先生,在大堂正中间搭了个台子,每日下午说上半个时辰故事。
这说书先生姓李,带了个本家侄子做小童,帮他办些跑腿收钱的杂事。
顾玉成这才知道,原来酒楼请先生也有一套讲究,比如那客似云来的大酒楼,说书先生想去说书,就得交入场费,多少不等。那没几个客人的酒楼,要想请个好先生来增加人气,就给反过来人家付钱。
而新请来的这个说书先生就是收钱的那一批,绰号“李断肠”。据说是每次讲完一段故事,都能令人牵肠挂肚,恨不得将他扣下来继续说。
就凭兴隆酒楼以前的惨淡情形,哪怕给钱他也不会来的。毕竟对有些名气的说书先生来说,赏钱才是大头。
“且说那王姓书生,刚到破庙,点上一支蜡烛,忽听得四周狂风大作,那庙门吱呀一声紧紧关上,高处的佛龛却散发出隐隐光芒。侧耳细听,似有女子在婉转歌喉,唱得是那闺怨之词,声声泣血。”李断肠声音一转,“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未落,一个□□岁的小男童就端着托盘,在客人中间穿梭,嘴里说着好听话讨要赏钱。
“再说一段呀!那唱曲的到底是不是前次的张小姐?”
“我看得是李秀娘!”
“哎呀怎么停在这里?倒是把这一段说完啊!”
“就是!李断肠你忒小气了!”
“要不怎么叫李断肠呢?真是名副其实。”
“爷可是给了赏钱的啊,咋还这么小气?”
抱怨归抱怨,众食客也知道这说书先生的习惯,凡事必要留一段,才好勾得人下次再来。看那小童走近,有的扔碎银子,有的扔铜板,倒也没让他空手而归。
那小童收了托盘,就从侧门避出去,和等在角落的顾玉成汇合,将十个铜板还给他。
“顾少爷真是聪明,今天的赏钱比昨天多不少呢!”那小童名唤李年,此刻捧着钱袋,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先生的故事虽说得好,却是已经在其他酒楼说过的,就有那听过一鳞半爪的客人不饶人,非说不该要赏钱。花花轿子人人抬,这一个不满,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小气,这两天的赏钱猛然见少。
多亏昨天碰见顾家少爷,看他蹲着发愁,一番询问后帮他想了个好主意,今天还亲自上阵当托儿。旁人一看他一个少年都出手大方,也跟着扔了不少。
顾少爷真是个好人!
顾玉成微微一笑,接过铜板后又拿出两枚放到李年手里,道:“我也喜欢听李先生说书,就打赏一点吧。”
李年知道这是给自己的零花钱,顿时更加开心,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顾玉成趁机道:“我听你们先生说书,也是有本子的,不知他这本子是自己写的,还是找人买的?”
他听了几天,发现李断肠说的内容就是穷书生和富小姐的故事,只是因为此时僧道盛行的缘故,披了一层新外衣,总有那高僧和大师指点迷津。
要是这本子是买的……
这事没什么不好说的,李年痛痛快快地就告诉了顾玉成:“当然是买的啦,我家先生不会读书,就专门买读书人写的故事,老贵了呢。”
恰好李断肠也收拾停当过来,正赶上这话头,就道:“顾小哥可是有什么好本子?有的话尽管来找我,我本家有个开书铺的老叔,待我讲完之后,说不定还能雕版出书,再赚一笔。”
原来李断肠每次找人买故事本子,都只买六个月的。六个月之内这故事只能让他一个人用来说书,之后作者可以收回这本子再卖。
如果说书时反响好,还能去找他那老叔,从书铺再收一次润笔。
如此一来,李断肠就经常有新故事可说,而且花的银子还少。毕竟他只买了半年的使用权,万一故事反响平平,书铺看不上,那也与他无关,作者自可另寻门路。
李断肠说完又客套了两句,便带着李年去另一家酒楼赶场。
顾玉成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暗道这李断肠真是个伶俐人,怪不得能在清平县打出名声。哪怕故事质量不怎么样,他也能常换常新,远远好过守着一个段子吃老本的同行。
顾玉成这般想着,慢慢回到小厨房去看早上沉淀下来的洗面水,就发现淀粉和清水已经分开,可以准备做凉皮了。
正要倒了清水大展身手,厉伯却笑眯眯地找过来,让他出去看房子。
顾玉成有些犹豫,厉伯却道:“你这孩子怎这般拘谨?这是大少爷吩咐的,务必要尽快办妥,旁的事都能放一放。他今天跟人喝酒去了,不然也要去看看呢,你就快跟老头子走吧。”
顾玉成于是对贾老三交待了余下的工作,让他先蒸一蒸试试,然后跟着厉伯去看房了。
厉伯不愧是赵崇倚重的老人,一边忙着管家一边捎带着给顾玉成找房子,不过十来天就找了三家比较合适的。
顾玉成跟着看了一圈,其中一个房子最大,院子里还种着花,但房租贵,他们就一家三口,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另一个则在两个巷子的交叉口附近,四周商铺小贩颇多。顾玉成的小心症再次发作,唯恐小黑丫头跑丢。
权衡一番,最后选定了水井巷子的一家,面积不大,是个一进的小院,但坐北朝南,有三个房间,还有一个厨房,家具比较齐全。
位置虽偏里,出门不怎么方便,但四邻安安静静的,而且相对来说最靠近县衙,每日早晚有衙役在附近巡逻。对于家里没个成年男人的顾家来说,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就是没有水井,需要走到街口那里去打水。也正是因这口井的水清甜,这里才叫做水井巷子。
顾玉成思量完毕,又问过厉伯的意见,便一次付了三贯钱,交了一年的房租,随时可以搬进来了。
因为他付钱痛快又是长租,房东还答应了明日把房顶和围墙再检查修缮一番。
厉伯圆满完成任务,见天色不早,便和顾玉成道别,慢慢往赵家而去。
他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内里却暗自心惊,毕竟当初因为大少爷的缘故,他特意去调查过顾玉成。油锅二郎的名头挺响亮,没费什么力气就听了个全。
这顾二郎少年丧父又被分家,在跟着少爷之前,恐怕全家都没几贯铜钱。现在虽然有少爷买方子的十两银,但对一个穷家小户的少年来说,能一下拿出三贯钱在县城租房,端的是行事果断有魄力了。
他其实更想让顾玉成租第二个房子,不但繁华一些,还距离赵家大宅更近,言语中颇有引导。没想到顾玉成年岁不大,却挺有主意。
莫非真的像少爷所说,不是池中之物?
厉伯想到此处,忽的笑了。自家少爷就是个没定性的大孩子,又哪有什么相人之术呢?
他真是年纪大了,想得也愈发细碎了,唉。
另一边,顾玉成仍骑着心爱的小毛驴回了家,晚饭后就对王婉贞说了想搬家的事。
“搬去县城里头?”王婉贞大吃一惊,“好端端的怎么要搬走呢?咱家在这里住得好好的……”
顾玉成便道:“娘,这房子不是咱家的,明年就要交租了。而且咱们在村里,一亩地也没有,现在虽然有点余钱,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我在县城这些天,发现还是人多的地方容易生计。”
王婉贞也沉默了。她是个柔弱性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不想变动。但儿子说得很对,他们现在就是一时安定,实则身无片瓦。待余钱花完,就是手停口停的穷困人家。
到了县城,说不定她也能找个缝补浆洗的活计,补贴家用,不用靠儿子每日里奔波……
看出她的动摇,顾玉成又下一剂猛药:“娘,我还想读书。”
“堂兄考中秀才,大伯娘便这般风光。夫子说我才学也不比堂兄差,我想以后攒了钱,就继续去读书,将来至少考个秀才。以后妹妹大了,就是秀才的妹妹了。”
对啊,不但要读书,儿子还要娶妻呢!
靠现在这个家底,富裕是没什么指望了,要是能考出个秀才功名,以后说亲也容易些。再不济,也不至于落到赘婿的地步。
阿荣已经没了父亲,要能有个秀才哥哥,将来也不会被人说嘴。
想通此节,王婉贞顿时倒戈,咬了咬唇,坚定道:“就依你,咱们尽快搬去县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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