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慌忙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个瓷瓶：

“小姐，今日那‘醉仙散’的解药还没服下！这药若拖延太久，怕是要伤及根本……”

柳知夏却按住她递药的手，目光透过车帘缝隙，盯着萧憬墨色鹤氅在风中翻飞的衣角：

“不论吃没吃，这中毒的状态，我一定要装下去。”

她的声音愈发虚弱，却字字清晰，

“萧憬想借我试探太子的底线，我便将计就计。只有让他们以为我已失了反抗之力，那些藏在暗处的爪牙，才会迫不及待地露出真面目。”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柳知夏顺势瘫倒在软垫上，冷汗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霜儿慌忙扶住她，眼底满是担忧，却听见小姐用气若游丝的声音低语：

“传令林七，让死士今夜在府中布下天罗地网……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霜儿双手颤抖着舀起解药，小心翼翼地送到柳知夏唇边。

柳知夏仰头将药饮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目光沉沉望向车外渐暗的天色。

“小姐，这药虽解了‘醉仙散’，可您的身子......”

霜儿话音未落，便被柳知夏抬手打断。

柳知夏抹了把嘴角，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无碍。今夜，许多人定会来护国公府。”

霜儿握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绣帕绞在腕间：“小姐，万一太子趁机......”

柳知夏抹了把嘴角，苍白指尖蹭过窗棂，留下一道淡红指痕：

“无妨。”

她望着天边即将沉没的残阳，染血的唇角勾起冷笑，

“今夜登门的，不论是太子党羽还是其他豺狼虎豹，咱们都得好好‘招待’。”

马车突然颠簸，柳知夏顺势靠在软垫上，冷汗浸透了额角碎发：

“你想，琼华苑闹出这么大动静，朝堂上下哪还有秘密？”

她忽然握住霜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掌心，

“说不定明日一早，皇上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宣我们入宫问话。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在府里摆好这场鸿门宴。”

霜儿望着小姐眼底翻涌的暗芒，喉咙发紧：

“可您的身子......”

“我的身子比谁都清楚。”

柳知夏猛地坐直，掀开帘子看向远处护国公府的飞檐，暮色里朱漆大门像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传令下去，让厨房备上醒酒汤，前厅点满艾草熏香——来的人若是想谈，咱们就慢慢谈；若是想动手......”

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溅在车窗，

“这护国公府的门槛，也不是那么好跨的。”

霜儿刚要应声，忽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柳知夏眼神一凛，透过车帘缝隙望去，只见三骑快马裹着滚滚烟尘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正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

“来得倒快。”

柳知夏扯了扯嘴角，强撑着坐直身子整理裙摆，

“霜儿，去把我那柄银红珊瑚簪取来。”

她对着铜面小镜，将珊瑚簪斜插在鬓边，艳红的珠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衬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惊心动魄。

马车稳稳停在护国公府门前，柳知夏在霜儿搀扶下缓缓下车，正巧与太子侍卫打了个照面。

那侍卫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却无半分恭敬：

“柳姑娘受惊了，太子殿下听闻琼华苑之事，特命末将送来补品，还请姑娘笑纳。”

说罢一挥手，身后随从抬出两个描金食盒，盒中隐隐传来参汤的药香。

柳知夏盯着食盒冷笑一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尖按在唇上再移开时，已是一片刺目鲜红：

“有劳太子殿下挂怀。”

她声音沙哑，眼中却闪着锐利的光，

“只是在下如今身子不适，怕是无福消受，还请侍卫大人原路带回。”

那侍卫面色一沉，正要开口，忽听远处传来墨云深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一袭月白长衫的墨云深骑着白马穿过街角，腰间玉笛随着步伐轻晃，还是记忆中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太子的人倒是比我还快一步。”

墨云深翻身下马，折扇轻点食盒，

“不过柳姑娘说得对，这参汤喝多了容易上火。”

他抬眼望向柳知夏，目光掠过她鬓边的珊瑚簪，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倒是我带了江南的碧螺春，不如让柳姑娘尝尝？”

柳知夏攥紧袖中短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墨公子有心了。只是不知这茶里，可曾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话音未落，护国公府大门轰然洞开，林七带着数十名侍卫手持长刀列队而出，刀刃在暮色中泛着森冷的光。

墨云深闻言，折扇轻敲掌心，发出清脆声响，面上却依旧挂着慵懒笑意：

“柳姑娘这是信不过我？曾经，是谁让我帮她躲过追兵的的？”

他上前半步，周身萦绕的沉水香混着夜色扑面而来，

“不过是一壶茶，若姑娘实在担忧，我先饮为敬便是。”

说着便要取过随从捧着的茶盏。

太子侍卫见状，脸色骤变，猛地抽出佩刀：

“墨云深，你莫要坏了太子殿下的事！”

刀锋直指墨云深咽喉，却在离他三寸处戛然而止——柳知夏不知何时已挡在墨云深身前，短刃抵住侍卫手腕，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在护国公府门前动刀，当我这里是摆设？”

“柳姑娘！”

侍卫涨红了脸，

“太子殿下一片好心......”

“好心？”

柳知夏突然轻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抚过刀刃，

“太子殿下还是先好好完成圣上的事情吧。”

墨云深挑眉，抬手示意随从退下，转而看向柳知夏，声音放柔，

“天色已晚，总不能让我在门口站成望夫石吧？”

柳知夏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收回短刃，侧身让开：

“霜儿，带墨公子去偏厅。林七，送太子的人出门。”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食盒就不必留下了，原物奉还，就说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