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憬竹扇轻摇：

“柳姑娘还是这般多疑。”

他忽然撤步，玄色鹤氅扫过满地狼藉的茶盏。

“你以为苏映雪是我的棋子？”

萧憬指尖抚过毒蛇信子，

“不，她是太子埋在我身边的眼线，而这场‘赏花宴’，本就是太子为你我二人设下的鸿门宴。”

话音未落，整座琼华苑突然响起刺耳的铜铃声。

柳知夏后腰的软骨散药效愈发汹涌，眼前开始泛起白雾，却仍死死盯着萧憬：

“你当我会信？太子的弩箭明明……”

“那支弩箭的真正目标，是你身后的林七。”

萧憬突然疾步上前，在柳知夏耳畔低语，

“还记得你父亲书房失窃的密档吗？锁扣暗纹里藏着半幅兵防图，而此刻——”

他猛地扯开柳知夏的披风，露出软甲内衬上若隐若现的暗纹，

“真正的另一半，就在你身上。”

柳知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眼神紧紧锁定萧憬，一字一顿地问道：

“三皇子殿下，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轻易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吗？”

“你说苏映雪是太子眼线，可这一切太过巧合，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你精心编织的谎言？”

萧憬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柳姑娘，我若真想害你，又何必在这跟你费口舌？从护国公府当年出事起，我便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

“这些年，我看着你独自艰难求生，心中满是愧疚。若不是时机未到，我早就站出来帮你了。”

柳知夏冷哼一声：

“愧疚？三皇子这话未免太轻飘飘了。当年护国公府被构陷，满门蒙冤，那时你又在何处？如今突然冒出来，说这些又有何用？”

萧憬目光坚定地迎上柳知夏的目光：

“当年我虽年幼，但也深知护国公府对朝廷的忠心。只是那时太子一党势大，我无力与之抗衡。”

“这些年我暗中积蓄力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还护国公府一个公道。今日这场宴会，虽非我本意，却也是个契机，能让我们共同面对太子的阴谋。”

柳知夏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萧憬：

“共同面对？三皇子殿下，你我身份有别，立场各异，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不是为了谋取自身利益，而将我卷入更深的漩涡？”

萧憬神色郑重，语气诚恳：

“柳姑娘，护国公府的旧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如今真相渐明，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太子一党。”

“只有携手合作，才能扳倒他们，还你父亲一个清白，也让护国公府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我以三皇子的身份起誓，若有半分欺瞒，愿遭天打雷劈。”

柳知夏沉默良久，脑海中思绪翻涌。

最终，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短刃，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三皇子殿下，希望你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你敢背叛我，我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不会让你好过。”

萧憬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柳姑娘放心，往后我们齐心协力，定能拨开云雾，重见天日。”

柳知夏倚靠着石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撑住发软的身躯，目光却依旧冷冽如霜：

“三皇子，这场闹剧该收场了。麻烦你安排车马，将我和我的侍卫安然送回护国公府。”

她顿了顿，染血的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毕竟，若我半路出了事，殿下怕是也不好向满朝文武交代。”

萧憬的竹扇停在半空，望着她倔强挺直的脊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起扇子躬身行礼：

“柳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

他直起身时，凤眸中满是郑重，

“护送姑娘安全回府，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说罢，他转身对着暗处轻拍两下手，片刻间，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碾过满地狼藉的瓷片，发出细碎声响。

萧憬亲自上前掀开绣着金线的车帘，伸手示意：

“柳姑娘，请。”

柳知夏瞥了眼他递来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扶住一旁的侍卫借力起身。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迈上车辇，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

萧憬眼疾手快，稳稳托住她的手肘，却换来柳知夏戒备的眼神。

“多谢三皇子。”

柳知夏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倚着车壁坐下，

“若殿下无事，还请尽快启程。”

萧憬微微颔首，转身对着林七等人说道：

“各位也请上车，本皇子定会将你们安全送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伤口，

“稍后我会派府中的大夫前去护国公府，为各位诊治。”

林七看向柳知夏，在得到她隐晦的点头示意后，才带着死士们上了马车。

林七翻身上马，马鞭轻扬：

“回护国公府！”

随着清脆的马蹄声响起，马车缓缓驶出琼华苑，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牡丹，在风中摇曳。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颠簸中，霜儿跪坐在柳知夏身侧，目光紧紧盯着她泛白的唇色，指尖捏着绣帕的手微微发颤：

“小姐就这么相信三皇子？他刚才那些话，说得实在蹊跷……”

柳知夏倚着软垫缓缓坐直身体，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却带着淬了毒般的冷意：

“相信？怎么能相信呢？”

她抬手轻抚过软甲上斑驳的血渍，指甲缝里还嵌着未洗净的瓷片碎屑，

“三皇子萧憬在朝堂周旋多年，哪一步不是为了谋算？”

“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若非我背后护国公府的旧案与他的利益牵扯，怎会突然站出来装好人？”

霜儿咬着下唇，望着车窗外萧憬骑马护送的背影，压低声音道：

“可他说的那些旧事，还有身上的疤痕……”

“疤痕能伪造，旧事能编排。”

柳知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月白裙摆，晕开红梅般的痕迹，

“但他想要扳倒太子，我想要翻案，这才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共识——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她忽然攥住霜儿的手腕，指尖冰凉，

“记住，在真相大白之前，谁都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