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换陈米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粮店的活儿做完，家里晒干的稻谷也已碾成新米，碾好的新米，除了交税的部分卖给粮店换成银钱交税，其他的也要换成陈米留着自家吃用。

一斗新米二十五文，但去年的陈米一斗才十五文，前年的陈米价格就更低了，十文钱就能换一斗。将新米换成陈米，家里的粮食会更加充足，能吃得更久。

不过米陈放久了，容易霉烂，吃了容易中毒。所以如果不是实在穷得没法子，或者粮食实在不够，会换成前年的陈米外，大家还是会选择去年的陈米，因而每年到了夏收的时候，粮店都会将去年的陈米拿出来兑换，把店里的存货都清出去。

既能防止米留久了霉坏了，又能方便这些靠天吃饭，穷困的农民。

韩山带着三个儿子，运着粮食往镇上走。除了韩有羊要架驴车，坐在托板上外，其他三人都在地上走着。

驴车上拖着一千斤新米，韩山担心三个大男人上了驴车，会把家里这头小驴子压坏了。

走在路上，他黑黢黢长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希冀。

今年年成好啊，天公作美，稻谷产量高，亩产达到了三百五十斤。

韩家有水田十亩，总产量就是三千五百斤。

不过，大家长的心中却是一刻都不得松懈。

所以韩家还是如往年一样，将新粮换成陈梁，以求能满足一年的口粮。

三千五百斤，看起来很多，其实并不多。

因为这是包含麸皮的重量，稻谷去壳后，重量大大降低。

即便韩家碾米精细，碾碎的米少，损耗少些，出米率也才十之七成，三千五百斤稻谷，能出得两千四百来斤，已经算是不错。

亩税一斗，这一斗，可不是稻谷，得是干干净净，白花花的新米。十亩，就是一百二十五斤。亩税之外，还有人丁税和户税及两税之外的杂税和徭役。

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得有四百斤新米。

两千四百斤，减去四百斤，也还有两千斤，看起来是足够一大家子吃了。

但这还只是夏税，夏收之后还有秋税。

农民都是靠天吃饭，没收到口袋的粮食，谁也不能保证有多少。

可以肯定的是，韩家十二口人，就算每个人都尽量少吃，一天下来，也得吃掉七八斤粮食。这两千斤也就是一家人半年的口粮而已。

最关键是，粮食的产量不确定，但税收并不会少。秋税啊，一旦秋收不成，另外半年可就得饿肚子了，搞不好还会饿死人。

也因此，拥有足够多的存粮，对于底层的平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味道好不好，那都是次要的。

这些，都是老人们几十年困苦的血泪经验。

韩初一坐在村口，看着一队又一队换粮的队伍朝着城镇的方向远远走去，拍了拍屁股，起身回到家。

古代穷苦人家的生活真的是太艰难，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一家人生活有诸多摩擦，即便翁翁娘娘偏心二叔。

即便他们一家位于韩家地位的底层，总免不了会受委屈，却依然不会轻易鼓动父亲提出分家。

分家了，他们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少，地要种，家务要做，税照交。

而且还得多交两份，原本一家人，分家了，就是三户，就得多交两份户税。更不必说，徭役和杂税了。

若是遇到徭役，一户出一口人。但分家了，三户就是三口人。韩家最大的孙子也才七岁，根本没办法顶立门户。

一旦父亲和两位叔叔去参加了徭役，没能回来，没有男人和壮劳力，留下一家子老弱妇孺，韩家立刻就会垮掉。

但不得不承认，其色没办法的或许只有大房一家。

韩初一想着，心里有些沉重。

二叔家有翁翁最大的孙子，冲着这子孙传承，翁翁和娘娘就没办法不管他。

三婶娘家有钱，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亲女儿/亲妹妹可能会因为徭役变成一个寡妇。

徭役，是可以通过纳免夫钱来避免的。

但大房有钱吗？

没有！大方的口袋，比脸还光！

不得不说，抱团而生，是目前大房最没有办法的办法。

韩初一深深叹了一口气，想着有什么法子能挣钱呢？

可惜，一点思路都没有！

模糊记着她上辈子看网文，里面的主角，要不就是发明火锅，要不就是煮下水。

等她真正坐落在这个朝代，并且生活了五年后，无奈发现古人，没有现代人想得那么落后，那么无知，或者说他们其实要聪明有智慧的多！

什么？

猪下水不能吃？

开什么玩笑，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嫩生生的肉，居然有人因为一点子臭味不吃？

臭怎么了？多洗两遍不就是了。

火锅？

那倒是没有，聪慧的古代人们，给他们取了个雅名——拨霞供。

其做法与火锅如出一辙，将新鲜兔肉、羊肉、猪肉、鱼肉等等等等，一切可以片的肉，切成薄片，以酒、酱油、椒料腌制，用风炉（炭火炉）摆在桌子上，架一铜锅，烧上半锅大骨汤，用筷子涮熟了吃。

肉在清汤里涮动的时候，像不像是拿着筷子在拨动天边那璀璨的云霞？

总而言之，靠美食致富，基本没有可能。

据说京都城里，还有一条街，专门售卖各种美食，星光起，夜市开，晨曦耀，夜市闭。

通宵达旦，比之现代的不夜城也不差了。

人家那配方，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能传承百年的！

韩初一倒是想过反季节蔬菜，但不得不说，洞子货早就有了。

人家靠着温泉，天生鲜嫩。而她是个外行货不说，就是大棚做出来了，他们家没权利没背景的，也守不住这能挣大钱的金鹅。

想七想八之后，韩初一卑微的发现，她前生的记忆，最多也就是给她贫瘠的农女生涯，播放了一出热闹的话剧，与现实太远，只能回味回味。

韩初一回到家，孙氏正着急呢。

菜园子的菜长得太快，家里吃不完都老了，她觉得可惜，准备把它们都腌制了，留着十月份地里没菜的时候吃。

不过，等她锅里水烧好了，菜也泡了，却发现家里没有多余的坛子！

“娘，都晒干了做干菜吧，冬天炖着吃一样好吃。”

“能行吗？”孙氏迟疑，没人晒过菜干呢！

“行！怎么不行！”韩初一随口说道，“咱们给牛吃的青草晒干了，冬天牛不也吃的喷香？”

“也是啊！”孙氏点了点头，“牛能吃的了干草，咱们人应该也吃的了干菜。”

母女两花了一个早晨，将焯完水的蔬菜晾起来晒干。

午时之后，快到未时，韩家四口人终于顶着大太阳回到了家。

一家人都很高兴，韩初一发现，原本因为私房钱的事颓靡了几天的韩有牛，脸上又带了笑容。

她给大家各端了一碗水，当然，韩有牛的略有不同，除了韩有牛的是加了糖的百合水外，其他三人都是凉白开。

韩有牛喝了一口水，尝到水里甜丝丝的味道后，眼神一亮，看向了韩初一。

小女孩儿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韩有牛心中一暖，明明是热暑天，心里却像是喝了一碗沁凉的井水，暑热尽消。

他一口将碗里的水干了，碗也没让小孩拿走。这碗里还沾着甜水，待会儿倒点凉白开冲一冲，又是一碗好水！

韩初一凑到韩有牛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爹，有啥好事儿啊？”

韩有牛兴奋说道：“初一啊，爹这次走运了。”

“爹不是和你翁翁去换陈粮吗？到了镇里直接去了爹之前做工的那家粮店，卖了交税的新粮后，还剩下六百斤的新粮，咱们本来是准备都换成陈粮的。”

“不巧的是，这些天换陈粮的人多，陈粮有些不够，后来掌柜的看到爹了，想起来店里还有一百多斤的碎米，就是掺了米糠的碎米，那碎米便按照陈粮的价格，换给了我们。”

“爹都看过了，那碎米虽说是掺了米糠，其实真没有多少米糠，米虽然碎了，可那都是新米啊。”韩有牛很得意，“有一百多斤呢！熬粥吃可以吃许久呢！爹当时在粮店做工的时候吃得就是新米，喷香喷香的。我当时都想带点回来给你们尝尝，不过想了想算了，连吃带拿的，不好看！”

听到新米，韩初一也不由得咽了口水。

她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为了一碗新米而馋的不行！陈米能吃，但味道确实不咋地。米香全无不说，有时候还一股子霉味。

新米，也就是在打粮食的时候，尝尝味似地吃了一餐。其他时候都是陈米，就是陈米，有时候都得担心粮食不够，而不能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