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宁十二年,三月。
今日是花灯节,夜幕下元京一片热闹,开灵河里飘荡无数莲花灯。
小摊前,楼嘉颖拿着一盏嫦娥奔月样式莲花灯,回头询问身旁的妹妹:“这个花灯好看吗?”
楼嘉颖容貌生得艳压群芳,原本娇俏的粉衣,却衬得她性情刚烈。
“款式别致,姐姐好眼光。”楼藏月一袭青衣,颇显素雅。
两人是富商楼满风的女儿,身为嫡女的楼嘉颖,自幼才貌双绝,算是元京出了名的贵女。
楼藏月十二岁时,意外落水导致体弱多病,庶女的身份,也让她在楼家备受疏忽。
“送给你。”楼嘉颖把花灯塞给楼藏月,爽朗一笑:“今日有花妓赛,场面很是热闹,我们去瞧一瞧?”
楼藏月生性不爱凑热闹,接过花灯见楼嘉颖满脸欢喜,她只得笑应:“姐姐想去,那我们便去吧。”
开灵河岸边歌舞同升,花妓表演着飞天绝技,迎来百姓一阵喝彩。
姐妹俩刚寻着敞亮的地方看花妓赛,人群里突然一阵暴乱,沸声四起。
楼嘉颖急忙拉着楼藏月躲避,人潮汹涌,不料被一道娇小身影骤然冲撞,她毫无防备磕在石墩上撞的一阵头晕目眩。
楼藏月趔趄几步才堪堪稳住,她抬头见楼嘉颖摔倒一旁,当即要挣脱那位女子的拉扯,却被一群刺客挟持。
钢刀架在楼藏月脖颈,刺得楼嘉颖霎时眼赤欲裂,不顾额间血染妆容,挣扎着起身:“月儿·····放开我妹妹。”
楼藏月与柳萋萋皆着青衣,两人身形格外相似,一时令刺客难以分辨。
一名刺客低喝:“谁是柳萋萋?”
“姐姐!救救我······你们放开我······”柳萋萋挣扎着冲楼嘉颖呼救,哭得我见犹怜,让人方寸大乱。
楼藏月顿觉讶异,却不敢轻举妄动:“我不是柳萋萋,你们找错人了。”
另一名刺客怒了:“老大,两个娘们儿谁也不承认干脆全抓了。”
为首的刺客,当即便要动手:“好!”
“住手!”
一道狠绝声打断了刺客的意图,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匆匆而来,为首男子一身华贵紫袍,犹如一把利剑虽未出鞘却蓄满寒气。
柳萋萋见救兵已到,当即冒名自保:“姐姐!救我······救救月儿······”
楼嘉颖因血渍模糊了眼睛,耳边嗡嗡作响,跌跌撞撞急道:“月儿别怕,姐姐马上来救你。"
楼藏月见楼嘉颖涉险,脸色骤白:“不要过来!”
“你们想要如何?”
李承玦向一旁的侍卫使了眼色,侍卫迅速拦住楼嘉颖,他寒澈的眸光将计就计略扫向楼藏月。
为首的刺客,猥琐摸了一把楼藏月的脸:“怎么?王爷心疼了?”
李承玦眼中掠过一股杀气,虚情假意道:“放了她,你们想要什么,本王都会答应,否则逆我者,死。”
刺客不为所动:“王爷对我们斩草除根,今日我也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儿。”
钢刀虚晃,李承玦的身影微动,刺客暗自认定手里女人就是柳萋萋。
“等等!”
楼藏月淡声喝止:"大哥行走江湖凭的是道义,应该不想滥杀无辜坏了名号吧。“
到手的人质却难分真假,一名脾气火爆的刺客嚷道:“反正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不如把这两个娘们儿全杀了,宁可错不能漏。”
刺客动手之即,埋伏在四周的侍卫霎时现身掩护,场面混乱不堪。
李承玦缓缓拔出潮生碧阙,寒光一闪直指刺客:“杀!”
刺客武功不俗,拼死缠住李承玦,他顾忌着柳萋萋的安危剑招不敢凌厉,刺客见大势已去下令道:“杀了那个女人!”
刀光剑影中,一柄利剑倏然刺向柳萋萋,她慌乱闪躲拉住楼藏月挡在身前。
“呃……”楼藏月肩头被刺,疼得她直皱眉。
楼嘉颖眼前终于清明,只见羸弱的妹妹肩头染血,顿时满脸心疼:“月儿,你受伤了?”
楼藏月禁不住剑伤,唇色泛白:“姐姐······我无碍。”
楼嘉颖怒瞪柳萋萋,心中怒火烧得她渐失理智,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伤害她的妹妹,那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二话不说,楼嘉颖健步如飞抓住柳萋萋,抬手一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陡然撞上一把利剑。
楼藏月见状大震,原本苍白的脸,顿失血色。
剑刃穿腹间,柳萋萋不可置信地抬眸,泪眼里溢出惊恐和不甘,她与李承玦青梅竹马,今日只要逃过此劫,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刺客大笑,拔剑时对楼嘉颖拱手道:“多谢姑娘帮忙!”
“萋萋!”
李承玦撕心长啸,闪身接住血迹斑驳的柳萋萋,一双冷眸布满愤怒与绝望。
柳萋萋奄奄一息躺在李承玦怀里,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口吐鲜血,李承玦紧紧抱着她,慌乱得不知所措。
柳萋萋虚弱抬手,轻抚李承玦紧锁的眉头,这个男人鲜衣怒马犹如当年,她美眸含恨,眼看离王妃之位就只差一步了,明明已经冒名自救,为何最后死的人是她······
楼嘉颖骤然一愣,她只是想给妹妹出口气,没想到会弄成这个地步,只见柳萋萋最终死不瞑目,她深知给楼家带来了滔天大祸。
疾风掠起,命运的齿轮,开始悄然转动。
十日后,楼府。
楼藏月知道了那个男人的身份,李承玦,封号离王,乃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市井传言他阴鸷残酷,当年九子夺嫡连自家兄弟都能狠下杀手。
凉亭外春风徐徐,楼藏月倚栏看书,竹叶飘荡间一双寒眸紧锁着凉亭里的身影,英俊的容颜看不出喜怒,她的背影形似柳萋萋,犹如一阵和煦清风吹过心底炽热仇恨。
楼藏月有些累了,抬眸揉揉酸痛的肩头,无意瞥见李承玦离去的背影,她略一凝视,只道是家里生意上往来的人。
“小姐,香喷喷的绿豆糕来了。”婢女白茶,笑意十足道:“小姐听说了吗?今日有人上门向大小姐求亲!“
楼藏月捻了一块绿豆糕,细嚼慢咽:“姐姐才貌双全,每日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有何奇怪?”
“听说今日来求亲的人,大有来头,叫李什么来着……哦,李承玦,乃是当今离王殿下,大小姐真有福气。”
楼藏月闻言瞳孔一缩,手里的绿豆糕掉落一地,她猛然跑向前厅,不料与门口的男人撞个满怀,李承玦微微错愕,待看清怀中人竟是楼藏月,冷面如霜地推开她。
楼藏月脚下不稳,楼嘉颖紧忙用身子挡在楼藏月背后,她的背脊狠狠撞上门板,疼得蹙眉却一脸冷傲地怒瞪李承玦:“请你马上离开,楼家不欢迎渣滓!”
李承玦声音森冷:“当真是姐妹情深,本王会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新婚夜,离王妃!”
禛宁十二年,三月十五,离王大婚。
初春夜寒,红嫁衣鸳喜帕,新娘单薄的身子压不住喜气,也驱不散那瘆人的寒意,房里点着魅香,用于夫妻房事。
“好好享受!"
房门被人粗鲁推开,突兀响起邪唳之声。
“是……“
“谢王爷赏赐!”
蓦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楼藏月惊恐不已被按倒在床,屈辱感鞭策着她推开浪荡之徒,迅速起身却趔趄摔倒。
红盖头挡住楼藏月的视线,她抬手掀开露出一张脂粉未施的脸,李承玦阴鸷逼近,倏尔抬手钳住她尖细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楼藏月,怎么是你?”
楼藏月被他蛮横的力道,捏得生痛:“王爷······你捏疼我了。”
李承玦神色一寒,毫不怜惜地打了楼藏月一巴掌,她踉跄撞上桌子菜肴散了一地。
“楼嘉颖呢?”李承玦寒气如刃,眸光寒峻。
楼藏月早已看破李承玦娶亲,只是想羞辱楼嘉颖为柳萋萋报仇,所以她代姐出嫁了,楼家的无妄之灾,由她一人背负足矣。
楼藏月怒极反笑:“当真是毕生难忘的新婚夜,王爷别出心裁破费不少银子吧。”
李承玦用力一拉,她的身子狠狠撞上坚硬的胸膛,灼热的气息在彼此鼻尖萦绕:“说出楼嘉颖的下落,本王饶你不死。”
楼藏月不屑:“王爷本就薄情寡义,何必滥发善心,姐姐早已离开元京,你要追也来不及了。”
李承玦唇角嘲讽:“楼嘉颖死到临头却推你当替死鬼,这就是所谓的姐妹情深吗?即便如此,本王也不会放过她和楼家。”
楼藏月也嘲讽:“你要为柳萋萋报仇,我们又有何错?你们这些王侯仗着权势便肆意妄为,我的命轻如鸿毛也不该因她而死,事已至此是她咎由自取,妄图冒名求生实属可悲,怨天尤人更是可笑。”
李承玦眸光阴鸷:“若非你们横插一脚,萋萋不会死,别以为楼嘉颖私自逃婚便能高枕无忧,你们楼家谁也逃不了。”
楼藏月看着眼前如发疯般的男人,迎视着他阴鸷的眸光:“你真可悲!”
“放肆!”
淡淡的药香窜入李承玦的鼻尖,让人心神宁静的药香,却勾起他最深沉的恨意,重重又给了楼藏月一巴掌。
李承玦扫过三名乞丐,烈女失贞这出戏也不赖:“原本是为楼嘉颖准备的洞房花烛,既然你来了,那就代替她好好享受吧。”
三名脏兮兮的乞丐,一脸猥琐的逼近楼藏月,眼里凶光似要活吞了她,腥臭的恶爪撕扯着红嫁衣。
不料下一刻,惨叫声阻止了这场暴行,一名枯瘦的乞丐被刺伤了胳膊,只见楼藏月喉间抵着一支带血的玉簪,眸色无温的逼视李承玦。
李承玦脸色阴沉,不以为然道:“区区一条贱命,岂能威胁本王。”
楼藏月将玉簪刺入脖颈,顿时鲜血流溢,三名乞丐见状不敢再放肆。
“这就是威胁,你大可一试。”
从未有人敢反抗李承玦的威严,楼藏月此举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初次交锋便败下阵,李承玦缓舒唳气,最后齿间恶咬一字:“滚!”
三名乞丐连滚带爬,楼藏月缓缓放下玉簪。
李承玦抬手捏着楼藏月的脖子,捏在那血渍模糊的伤口,痛感瞬间让楼藏月喘不过气:“若是你敢顶罪自戕,本王即刻追杀楼嘉颖,将楼家赶尽杀绝。”
楼藏月闻言,却一脸淡然:“你该恨的人是我,柳萋萋因我而死,我愿替姐还债。”
李承玦放肆地捏着楼藏月的脖颈,早已被恨意蒙蔽双眼:“你是楼嘉颖的心头肉,让你生不如死,困于樊笼日渐枯萎,确实比折磨楼嘉颖来得更痛快。”
倏然,楼藏月晕了过去。
李承玦下意识扶住她,眸光冷冷盯着怀中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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