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李承玦狼狈而逃后,再也没有踏入摘星楼,倒是胭脂每日都来给楼藏月请安,态度温和恭谨,偶尔闲聊家常。
龙庭高阁出嘉颖,凤归梧桐花藏月,这是大娘带着楼嘉颖和她去普宁寺祈福,在半山腰算命先生只看了她们姐妹一眼,便给了这句云里雾里的话,此事除了大娘和楼嘉颖旁人自是不知,李承瑄怎么知道那句话?
婠婠进屋,身后跟着胭脂和她的侍女流苏:“王妃,胭脂姑娘来了。”。
楼藏月起身相迎,直言道:“胭脂,其实你不用每日请安,我不在意这些虚礼。”
胭脂摇头,口气诚恳:“礼不可废。”
两人在梧桐树下闲聊,婠婠准备了花茶糕点,让两位主子尽兴。
“王妃真有口福,婠婠心灵手巧,这花茶和糕点甚是美味。”
婠婠回道:“王妃口味清淡,花茶配糕点由淡转浓,自有一番味道,胭脂姑娘若是喜欢,婠婠也给你做一些。”
“那先谢过婠婠了!“
胭脂容颜一笑:“王妃,我看你整日也不出府,虽说摘星楼宁静雅致,可待久了也会憋闷,不如陪胭脂出府逛一逛?”
楼藏月暗自蹙眉:“出府?”
“眼下初春风光极好,走一走当作散心嘛!”
楼藏月垂眸思量,楼嘉颖的事她还是不放心。
“好!”
楼藏月和胭脂,带着婠婠还有流苏轻装出府,并未打着离王的旗号,一行人走进布庄,掌柜亲热地招呼她们。
“藏月,这颜色怎么样?”胭脂看中的素绿丝绸,属于上等品。
楼藏月轻笑道:“不错!”
“这位夫人眼光极好,此乃凤州的特织云缎,素绿淡雅不失清丽,很适合这位夫人。”掌柜见风使舵为胭脂介绍。
胭脂还不待楼藏月拒绝,便让掌柜的包下:“你喜欢便好,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楼藏月不忍拒绝:“多谢胭脂。”
胭脂第一次和楼藏月出府,兴趣颇好便想多逛逛,她们将绸缎放在布庄等回府再拿。
街上人潮如流,胭脂提议道:“我们去潇湘馆喝茶,休息片刻吧?”
潇湘馆生意兴隆,她们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相携而坐,茶点清香扑鼻。
“这不是王妃和胭脂姐姐吗?”金铃声遥遥而至,玉婵突兀地闯进她们的和睦,气氛骤然变冷。
四周闻言议论沸起,潇湘馆二楼略有骚动,客人三两成群看向她们恶意指点。
玉婵满脸人畜无害,不顾胭脂眼里的警告,扬声道:“适才瞧见王妃和胭脂姐姐的身影,我还以为看花眼呢,这下太好了,我们姐妹三个可以喝茶闲聊。”
胭脂不屑争宠,她是三位美人里唯一没获封的姑娘,冷笑问道:“王爷不是陪你去上香祈愿吗?怎么会来潇湘馆?”
玉婵娇笑:“王爷今日公务繁忙,我不忍叨扰便自己出府逛一逛,下次我与王爷说说咱们姐妹同去!”
楼藏月轻茗一口:“礼佛讲究心诚则灵,我无愿自然心不诚,就不去了!”
“为人坦荡,何须拜求神明庇佑。“所有人目光看着楼藏月都充满鄙夷嘲笑,胭脂出言解围:”藏月,时辰不早还要回布庄拿云缎,我们该走了。”
楼藏月无视周遭,浅浅一笑:“好!”
一行人出了潇湘馆,玉婵拧着手绢勾起冷笑,抬手招来身边的侍女,“事儿都办好了?”
“奴婢都办好了,保准让她狼狈不堪。”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潇湘馆门外,聚集的人唾沫星子对楼藏月一片谩骂,婠婠见状深感恐怖:“王妃,我们回府吧?布匹不要了。”
“原来她就是离王妃,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瞧她又没什么姿色,还能玩弄男人,一定是床上功夫极好……”
“这副嘴脸真恶心,都声名狼藉了还装清高,我呸!”
一男子朝楼藏月吐口水,婠婠母鸡护小鸡般掩着楼藏月,手脚略有颤抖:“全都让开,你们想干什么?“
“楼藏月,你真是丢尽我们女人的脸!“
“滚出元京,这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女儿,这就是楼藏月,你可看清楚了,以后别学她祸害人······”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潇湘馆楼上的玉婵端着茶,唇边皆是阴冷的笑容,倏然一个臭鸡蛋砸向楼藏月,婠婠赶忙扑上去保护,鸡蛋砸中她后脑,疼得一声哀叫。
“婠婠,你没事吧?”楼藏月脸色略变,不防他们会暴乱。
“藏月,那有一条巷子你快跑吧,我们先拦着刁民再去通知王府侍卫。”胭脂不等楼藏月应答,直接把她推走,婠婠壮着胆子上前拦住刁民。
楼藏月略微犹豫便跑向巷子,李承玦早已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不料她刚跑出巷子,便被四名刺客紧紧围住。
四把钢刀倏然刺来,楼藏月额间凝上冷汗:“为何要杀我?”
“自己下去问阎王!”
哐啷一声兵刃破风,一把飞镖打中刺客臂腕,钢刀落地哀嚎响起,楼藏月倏尔睁眼,只见一位相貌厚实的中年男人抱剑而立。
刺客冷喝:“你是何人?竟敢管四海商盟的事?”
“就凭这句话,你们便该死。”
中年男人眸中寒芒掠过,长剑一挥而上,浑厚的剑气扫向四名刺客:“走!”
楼藏月闻言继续奔逃,身后的打斗声愈发逼近,她慌乱中挑着偏僻小路躲避,一盏茶时间后竟发现迷路了。
眼前一片桃林绚烂如幕,青石小径透出风雅,沁凉气息减缓楼藏月被追杀的恐惧,倏然箫声破境,曲如仙乐,这种遗世的哀寂似能传染心神,她随着箫声渐入桃林深处,一座玲珑小楼格局孤傲,花雨流光粉缎,楼藏月终于看清吹箫人。
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位男子,墨发雪衣浸染桃花,眉间一点朱砂娇冷欲滴又孤傲绝尘,谦若高岭惊才风逸,不良于行却冠绝天下。
楼藏月入迷忘危,一道寒刃悄然偷袭,箫声顿停轮椅上的男子眸光微抬,手上金线疾飞向楼藏月身后,只听得一声惨叫,刺客举剑的臂腕筋脉俱断,楼藏月惊得连连后退。
“擅闯禁地,以命相抵。”
男子手心把玩着金线,转眸看向楼藏月,疏离有礼道:“姑娘如何至此?”
楼藏月不明何意,如实回答:“穿过竹林就进来了。”
男子眉心微拢,明目无波似要穿透楼藏月,只见她一双澄澈翦眸,疑惑顿消。
“公子!”
适才救了楼藏月的中年男人,急忙而入跪地请罪:“公子请恕罪。”
男子温润如风:“韩叔,清理!”
韩叔神色一凛,抬头看向楼藏月,憨厚的脸浮现一丝为难,楼藏月心头顿紧,清理二字已是格杀令。
男子摩挲着玉萧,启唇复问:“姑娘为何至此?”
“是,公子!”韩叔明了其意,不顾刺客哀嚎迅速拖出竹林。
楼藏月聪明的对刚刚一幕闭口不谈,清雅一笑:“我受箫声所引,公子箫声当世无双,闻者福气不绝。”
“你懂箫?”
此人一曲箫声世间难寻,楼藏月摇头:“管乐略有涉及,萧并不精通,自古音律皆为传情,我虽不懂萧,却能领略公子箫声中的孤寂。”
男子唇角略勾,溢出一抹遗世嘲讽:“在姑娘眼里我是孤寂之人?”
男子眉间朱砂犹如曼珠沙华,却掩不住满身落寞,楼藏月直言不讳:“高处不胜寒,公子应如是。”
男子闻言微怔,一阵花雨随风而起,他一身白衣胜雪,静如玉雕,楼藏月终于明白人面桃花相映红,或许自今日起她会喜欢桃花。
风止花尽,男子赞许道:“好酒易寻,知音难觅,姑娘有一双很透彻的眼睛。”
楼藏月轻松一笑:“桃花便是公子的知音。”
“桃花……”
男子微抬右手,遗落的桃花静于掌心,楼藏月从未看过如此灵秀的手,简直比大家闺秀的手还要漂亮,但是他的手坚韧有力,犹如执棋者握着横扫千军的筹码,隐约的霸气让人深觉压迫。
”你觉得桃花美吗?“
楼藏月一怔,她其实不喜桃花,因为艳丽过于招摇。
男子似能看透她的心思,掌心微动,桃花散于清风:“今日所见,望姑娘当作南柯一梦。”
楼藏月点了点头:“公子请放心,我以性命担保不会有一字泄露。”
韩叔复命,一身利落:“公子,清理干净了!”
男子闻言,淡然而应,韩叔见状对楼藏月道:“请姑娘离开此地!”
楼藏月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犹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半遮眼睑,静沉无漾:“萍水相逢,莫问名姓,凡尘过隙,姑娘全忘了吧。”
楼藏月也不执意相询,抬步洒脱离去。
韩叔禀道:“公子,这批刺客要杀那位姑娘,竟冒充四海商盟的人,我已将其全部清理了。”
“这些年冒充四海商盟的人,都是招摇撞骗不成气候。“男子问道:”韩叔,竹林机关可有毁坏?一个弱女子为何能进入小楼?”
“属下检查过了,竹林机关并未变动,那位姑娘之举实在费解,她会不会……”
男子抬手打断韩叔猜想:“此事无需再提,事情办得如何?”
“办妥了!”
男子推动轮椅,缓缓进了小楼,韩叔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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