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春日的阳光透过新发芽的枝桠,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光影。鹿菀枝蹲在路边的小摊前,看着眼前的糯米团子,认真挑选着。
“姑娘,要几个?”摊主笑眯眯地问。
“五个!”她竖起手指,“不,七个!”
抱着油纸包她向南路的桥边跑去,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白川正倚在柳树下等她,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买好了?”他接过油纸包,指尖不经意相触,温暖干燥。
鹿菀枝笑着点头:“我也给表哥、阿毛买了哦。我打算先去表哥和阿毛的墓地,把团子给他们,再去找娘亲商量一下去京的事情。”
“不着急。”白川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支糖葫芦,“先吃这个。”
糖霜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山楂的红,就像某人此刻微微泛红的耳尖。
鹿菀枝慢慢凑近,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白川略显局促的脸庞。她的气息夹带着糖霜的微甜,拂过白川的下颌。
“哇,这还是我认识的白川吗?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都会给人买糖葫芦了~”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白川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靥,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那抹红意悄然从耳尖蔓延至颈侧。他并未退开,只是将手中的糖葫芦又往前递了递,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却又异常清晰:“……顺手买的。”
鹿菀枝不再逗他,欢快地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擦过他的手背。她咬下顶端的一颗,嘴角沾上了一点晶莹的糖屑。
“唔……好甜!”她含糊地赞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举着糖葫芦又凑到白川面前,“你也尝尝?可好吃了!”
鹿菀枝挑着眉,想到初遇时只喜欢拉着“死鱼脸”的白川,与如今模样真是格格不入。
白川看着她孩子气的笑容,又看看那串被咬掉一颗的糖葫芦,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张嘴就要咬下。
“等等!”鹿菀枝连忙把糖葫芦护起来,“我只是客气一下。”
白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轻点头“啊,我……我也是。”
鹿菀枝看着他这副强自镇定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川,”她眉眼弯弯,声音里满是揶揄的笑意,“你耳朵红了哦。”
白川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怀里那个装得满满的油纸包。
他迈开步子,率先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去,步履依旧沉稳从容。
“走吧,去看阿毛他们。”
……
青石板路渐渐延伸向城外,人声渐稀,取而代之的是春风拂过新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鹿菀枝和白川并肩走着,更沉静的氛围笼罩下来白川。
城外不远,一片向阳的山坡上,几座坟茔静静地卧在青草与新发的野花丛中。阳光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澈,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鹿菀枝的脚步在一座稍大的坟茔和旁边一座明显小了许多的坟前停下。石碑上的字迹清晰写着——鹿榕、阿毛。
鹿菀枝目光温柔的看着,声音轻得像拂过草尖的风,带着暖意,“表哥、阿毛,我带团子来看你们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浓郁的糯米香混合着豆沙的甜味飘散开来。她认真地挑出几个最圆润、裹着最均匀黄豆粉的团子,轻轻放在表哥坟前的石板上。然后又拿出小一点的、看起来格外软糯的,放在阿毛的坟前。
“喏,表哥你的是豆沙馅儿,阿毛你的是芝麻馅儿,”她一边摆放,一边絮絮地说着,仿佛他们就在眼前,“黑雾退去后,逃难的难民都回来,朝廷也派军队与百姓一起修正,短短两个月,青州就跟以前一样热闹……”
白川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没有言语,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两座坟茔,眼神沉静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他高大的身影替蹲着的鹿菀枝挡去了侧面吹来的微风。
鹿菀枝摆好团子,手在冰凉的碑面上停留了片刻,描摹着那熟悉的刻痕。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和肩膀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我……可能要去京城了。”声音依旧很轻。
“师尊找到了二舅,也希望我拜进宗门,每月都有稳定的俸禄,我不想让娘一辈子待在边域,我想让她看看京城繁华……等我们在京城安顿好,再回来看你们。”鹿菀枝站起身,拍了拍裙角沾上的草屑,脸上重新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到时候,给你们带京城的点心,听说可精致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青石板上的糯米团子,仿佛能看到表哥笑着拿起,阿毛在一旁眼巴巴望着的样子。
“走吧,”她转向白川,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亮,“去找娘亲。”
白川点了点头,极其自然地再次伸手,稳稳地接过了她怀里那个已经变得轻了些的油纸包。他迈开步子,依旧走在她的外侧,沉稳的步伐踏在松软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声响。
鹿菀枝跟上他,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片沐浴在阳光下的山坡。风吹过,几片新生的柳絮打着旋儿,悠悠地飘向远方,也带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
“我一个老人家去了竟拖累你!”
熟悉的房屋内,鹿菀枝紧握住娘亲的手,带有树木独特纹理的木桌上放着她和白川顺路买来的新鲜水果。
鹿菀枝听闻这话,心里是那叫一个不高兴,她嘟囔着嘴,细摸着娘亲手背上的皮枯,眼角微微泛红,生气的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自从爹不在后,家里的劳作都压在你身上,你不照样把我养的好好的,你那么能干怎么可能会拖累。”
“而且等到了京城,我拜入宗门,把每月俸禄给你,你跟二舅就好好享福,身体健建康康,这是我最希望的!”
“这……”鹿母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鹿菀枝见此状,挑起眉眼,对着白川疯狂使眼色。白川瞳孔微颤,面露窘色,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真的要这样吗?她轻轻闭眼表示允许,虽然她并不清楚为什么说个好话,会让他如此窘迫。
得到允许,白川咬了咬牙,细细整理自己白色衣袍,轻咳一声,缓缓走到母女二人面前。
面对着二人疑惑的眼神,白川做出了让鹿菀枝铭记一生的事情:
他缓缓拉起鹿菀枝的手,十指紧紧相扣,静静靠在鹿菀枝身上,宛如一对热恋的情侣。
他开口,声音与以往一样清冷,话却比以往炸裂:
“娘亲,我与枝枝一见钟情,经历青州之事后,我们二人情比金坚,已经私定终身。您来京城,我们二人成亲……”
“停!”鹿菀枝死死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再继续说下去。
“枝枝真有此事?”鹿母眼睛中的忧虑早已被欣喜所取代。
鹿菀枝张了张嘴,望着母亲眼中的喜悦,她竟不忍解释,便昧着良心顺着白川的话接了下去。
“啊,确实有此事,白川说的没错,你来京城确实方便一些。”
“那,那我们赶快收拾,什么时候出发?”鹿母说着,欣喜的跑向里屋,没过多久就拿出来个大包袱。
这包袱一打开,金丝绒镶嵌绣出的鸳鸯枕头,用三层绿布包裹的几枚金钗,还有用檀木匣子装着的珠宝首饰……
“这些都是娘给你准备的嫁妆,别嫌少,娘现在还年轻、壮实,到京城娘再奋斗,给你赚大金元宝!”
鹿菀枝怔住,睫毛微颤,眼眶渐渐泛红,她垂下头,一滴泪砸在手背上。抬头露出一个带有泪光的笑容:
“娘,够了这些都够了。”
她环抱住娘亲,感受着娘亲怀中的温暖。
待娘亲确定同意前往京城后,鹿菀枝把白川逼堵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手里拿着路边随便捡的木棍,如同骚扰良家妇女的恶霸,轻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语气异常凶狠:
“说!为什么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情况紧急,我当时只想到了这个方法,并且我是经过你同意才说的……”
白川用手小心翼翼的撇开下巴上的木棍。
鹿菀枝手中的木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眯起眼睛,用木棍戳着白川的胸口:“你倒是会顺杆爬!谁准你编这样离谱的谎言?!”
白川被她戳得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墙上,却忽然轻笑一声:“怎么,枝枝姑娘是怕假戏真做?”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弄皱的衣襟,“放心,权宜之计罢了。等伯母安顿好,我自会解释清楚。”
“解释?”鹿菀枝气得揪住他前襟,“到时候我娘发现被骗,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院墙外传来鹿母欢快的脚步声,白川突然压低声音:“那不如将错就错?”
见鹿菀枝瞪圆了眼睛,他立刻补充:“我的意思是,暂且装作未婚夫妻,等过些时日再找个由头解除婚约。”
“你想得美!”鹿菀枝甩开他就要走,听见母亲在院中高喊:“枝枝啊,娘把你小时候绣的鸳鸯被面也找出来啦!”
白川闻声“噗嗤”一笑,看着突然出现的木棍又立马闭上了嘴。
“不许笑!我告诉你,我娘亲不问,你就不要提!听到了嘛!”
白川乖乖点头。
“还有!你欠我两个恩情,一个是抱着你跑出黑雾,另一个是你吸我脖子的血!咱俩交情要明算账!”鹿菀枝没好气说着。
白川轻笑,用手拉近木棍,突然的引力让鹿菀枝撞进他怀中。
“那枝枝姑娘想要我如何还账?不如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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