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奴兮回到宫中,耶律述律一直在饮酒,她一言不发,耶律述律亦不主动说话。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想要解释,讨好似的唤了奴兮一声,却被她打断。

“处死肖古,好不好?”她夺去他手中的酒,言辞恳切,“否则,你就把我处死。”

耶律述律想要抓住她的手解释些什么,奴兮却不愿他再碰她一下,她躲开他,似乎没了耐心,“你应还是不应?”

耶律述律不回答,他明白她的心思,于是再不主动亲近她,如同当初她不在上京时的模样,既不失落,也不气恼,视她如普通宫婢,别无二致。

耶律述律依旧听从肖古之言,终日饮酒,他清醒时,拿出十倍的威严处理政务,神思恍惚时,仅有的宽和也荡然无存。

奴兮偶尔走在宫中,上京冷冽刺骨的空气中仿佛堆叠满了世人对他的恐惧与怨念。

肖古对她也由讨好变成轻蔑,她偶尔会听到肖古向耶律述律进言她如何不祥,乌茱也会把自己听到的告诉她,有一次肖古竟说她与甄皇后命格相似,只怕陛下会重蹈先皇覆辙。

乌茱担忧地劝她,“姑娘要不回草原吧,万一陛下当真听信了肖古的谗言······”

奴兮抬头苦笑,“他要杀我,我把这条命还给他便是!”

耶律述律有时会觉得烦,示意肖古闭嘴。但他依旧信任她,觉得吃了丹药就会祛除百病长生不老。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肖古妖言惑众。

耶律述律性情刚硬,勇武非凡,他熟稔帝王之术,令臣民不敢言亦不敢怒。他只有一个缺点,却足以致命。那就是他从不相信别人,更高傲到睥睨任何人,所以他更喜欢用权力威慑别人,而不是以德服人。

从前太平王在书信里对她几多抱怨肖古,等她找他帮忙时,太平王连连摆手,“本王可不敢忤逆陛下,若陛下酒醒,发现肖古死了,本王一家全都保不住性命。”

“你不是说会永远忠于陛下?”奴兮话里多了几分讽刺。

太平王苦笑一声,“忠心是一回事,挑战陛下的权威又是另一回事。本王奉劝你莫要越俎代庖,百官都不敢进言,你又何必引火烧身?这谋逆的罪名,可是会把身家性命都搭上。”

肖古进宫之前,奴兮故意给耶律述律灌了很多酒,对她倒的酒,耶律述律丝毫没有怀疑,更不会拒绝。

她想,若她是个刺客,耶律述律指不定被她杀死好多回。

原打算在耶律述律召肖古觐见时,令侍卫把她抓起来处死,可没有耶律述律的命令,侍卫们相互试探,最后竟无一人敢动手。

肖古嘲笑她,“姑娘就那么容不下小人?在小人心中,姑娘可是未来的大辽皇后呢。现在看起来,所有人都比姑娘识时务,姑娘又何必非与我为难?”

“你住口!”奴兮环顾着随侍的人群,全都垂着头不敢理会她的命令。

好生荒唐,又好生可悲。

床榻上的耶律述律正在熟睡,他再喜欢她,她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女奴。何况这些人承受不起后果,她怎么能累及他们?

乌茱和喜哥在她身后哭了,整个宫中的侍从都垂首低泣,肖古大摇大摆地出了寝宫。

又能如何呢?她想起皇子贤的话,她当日尤以为他是个好皇帝,即便他喜怒无常,却从未枉杀大臣百姓,甚至一再减免赋税。

皇子贤反问她,“那些侍从,那些被活活挖心挖肝的人,就不算人吗?姑娘可知陛下终日沉迷酒肉狩猎,不理朝政,如今大辽内外交困,若再持续下去,只怕亡国有日。”

“他终究不是一无是处。”她强辩,“你们只看到了他的不好。”

皇子贤摇头,“没人敢言陛下好与不好。”

奴兮终于忍无可忍,抓起肖古进献的丸药用力地扔到殿外,乌茱连忙带着宫人捡回来,低着头小声说:“来日方长,若陛下醒来察觉,只怕姑娘会丢了性命。”

奴兮回到寝宫内殿,走到床榻上抽出耶律述律的短刀,解下他腰间的玉佩,取出案桌上还未送至前朝的诏书,径直骑马出了皇宫,往肖古宅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肖古府上的人见了诏书不敢拦她,她把马拴在一旁,言她奉了陛下之命来给巫女赔罪,短刀就隐匿在袖中。

肖古见她亲临府上,诧异的同时又窃喜不已,心想这女奴再受宠,比起令陛下言听计从的她,也不得不低头。

她怀着这样的喜悦迎上去,还没反应过来,奴兮扬手,那短刀已然直挺挺插进了她的心脏,手腕转动,她察觉出铁器在心口搅动的异感,她惊恐地望着眼前女子,张大了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奴兮厌恶地推开肖古,刀从心口抽出来,血溅到脸上和衣袍上。

她今日所穿,是耶律述律最爱她穿的紫色。

肖古府上的侍从随之围拢上来。

“奉陛下之命,诛杀妖人肖古!”她冷冽地环视周围,像个初次狩猎便大获全胜的小豹子。

这些乌合之众听闻此言,战战兢兢地让开路。

她回到宫里,宫中侍卫见她如此模样,纷纷围拢过来,她笑了笑,举起手中带血的匕首,“肖古死了,我把她杀死了。”

她看到众人眼中由震惊变为欢欣。

她缓缓走进寝宫,为免累及旁人,她让服侍的宫人全部都在殿外等候。她坐在里头,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发呆。

暮色低垂,她站起身,慢慢把成排的宫灯点燃。整个寝宫氤氲在黄色的暖光中,她也变得气定神闲起来。

有次冬日里生了风寒,耶律述律整日整夜地守着她,她头疼欲裂,冷得发抖,她哭着说她要是死了,希望耶律述律不要忘记她。

耶律述律的胡茬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告诫她要再说傻话,就把她丢出去喂狼。

她问他,你会抛弃我吗?

他摇头。

后来呢,他就去了远方,在上京登基为帝,他们就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照顾梨古的时候,总恍惚与耶律述律在一起的日子是一场幻想的梦,若非不时收到太平王罨撒葛的信,日子久了,她就真以为那是一场梦。

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她杀肖古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与罪恶感。

耶律述律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可是这能够相提并论吗?

“肖古!肖古呢!”耶律述律半夜里醒来,头疼欲裂,神志不清地发脾气,“来人,酒呢!拿酒来!”

奴兮冷静地回头望着他,“陛下不必寻肖古了,酒在这里,可我不会给你喝。”

“你去哪儿了,脸上是什么?身上怎么也红扑扑的?”耶律述律眯着眼有气无力地瞧着她。

“我杀了肖古。”她走上前去,把手里的短刀递还给他,“我脸上和衣服上,是肖古的血。”

耶律述律当即脸色大变,酒醒了一半,他有些眩晕,扶着床塌缓缓站起来。

奴兮神色不变地与他对峙着。

扬起的手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朕是不是太放纵你,才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耶律述律夺过她手里的刀和玉佩。

“我不知道。若你认为她比我重要,大可杀了我泄恨。”

他脸上升腾起汹涌的愤怒,狠狠把她推倒在地上,“你又算什么东西?马上滚出上京,否则朕一定取你性命!”

奴兮爬起来,低头把珠串从手中摘下来,走到他跟前把浓艳的珊瑚珠串还给他,“耶律述律,你当真要赶我走吗?你可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的?”

她这一问勾起了他的回忆。

当年,他还不是大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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