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樱正要迈步离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了白启言的声音。
白启言追上程樱,一张阳光又温和的脸,撞入了程樱的视线中。
“程同学,我买了早餐,要一起吃吗?”
说话间,白启言已将手中的豆浆、鸡蛋和烤地瓜塞到了程樱的手里。
程樱有点无措。
明明急匆匆地离开,就是想要避开白启言,却还是撞上了。
白启言看着程樱露出了一个真诚又纯净的笑容。
在灰蒙蒙的阴雨天里,他的笑就像一朵夏日莲花般清爽又皎洁。
从小生活在高压氛围里的程樱,是个对人很敏感的人。
她一直对人抱持着悲观的想法,她不是不相信人性善意的一面,她只是能更快感知到人性恶意的一面。
但白启言,却让程樱很是意外。
这个男生,很纯粹,很干净,似乎没有任何阴暗面。
但人,又怎么会绝对没有阴暗面?
程樱认为,大概率是隐藏得比较好,又或者,是还没有被触发到底线而已。
她轻声道谢,拿出手机想要转账。
却被白启言出手拦下。
“程同学,其实我有个请求。”
程樱不解地看着白启言,示意他继续说。
“下周末,外联部有一个比较大的活动要举行。”
“我们的乐队主唱近来生病住院了,现在就缺一个主唱的位置。”
“昨晚在酒吧,我听到了你的歌声,唱得非常好,你愿意加入我们一起参加演出吗?”
但程樱对于这种博出位的表演一点兴趣也没有。
从小生活在支离破碎的家庭氛围里,导致程樱一点也不喜欢刺激,更不喜欢出风头,她只想要尽可能平静地度过每一天。
但是白启言每次说话,都让程樱有一种不忍拒绝的感受。
不过这一次,她决定要直白地拒绝。
她很想知道,白启言如果被直接拒绝,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会死缠烂打?还是当场甩脸?又抑或是冷漠疏离?
程樱:“抱歉,我没有兴趣。”
白启言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的变化,只微微弯唇,露出一抹浅笑。
“那好,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竟然是,保持尊重和友好的积极性回应。
程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烤地瓜,已经很久没吃了。寒冷的天气里,烤地瓜不仅吃着香甜,抱在手里还格外暖和。
还是十指连心的原因吗?
程樱指尖的温热,又在不知不觉间迅速地向心脏的位置蔓延。还有一种莫名舒适的感觉,随着这股温热在她心里悄然炸开。
好像连刚刚看着灰压压的天,都变得清亮了许多。
和白启言分开后,她直接回了寝室。
程樱自从上了大学以来,周末基本上也在学校度过。没有什么要紧事的情况下,她一点也不想回家。
平时,周末基本上只有她和宋思妍会在学校。冯文羽和黎圆圆一般都会回家或者外出参加活动。
所以周末的宿舍生活,对于程樱来说,是个难得的清净又舒心的机会。
回到寝室后,程樱放下东西,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刚洗完,寝室门被打开,黎圆圆拿着大包小包走进寝室。
她把手上的购物袋子甩在冯文羽的书桌上,嘴里骂骂咧咧。
“哼!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每天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竟然为了和陆师兄单独相处,特意使开我!?”
黎圆圆气愤地踢了冯文羽的椅子一脚,椅子哐当一下,当场被踢翻在地。
忽然,她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险。
她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满是奸邪的得意笑容。
黎圆圆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衣柜,拿出一瓶主要成分为天那水的卸甲水,走向冯文羽的桌子。
她把冯文羽桌上的大牌化妆水、精华液一一打开。
天那水的气味十分刺鼻难闻,她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鼻子,一只手把卸甲水灌进各种瓶子里。
这不是黎圆圆第一次这么做了。
一直以来,黎圆圆在有公主病的白富美冯文羽身边卑躬屈膝、伏低做小,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
每到情绪难以消化之时,她都会背地里偷偷报复。
她还把报复手段分了个三六九等。
三等的报复,她会故意冷落冯文羽又装无辜。比如特意装没听见冯文羽讲话,让她干着急。
六等的报复,她会偷偷对冯文羽的物品搞点破坏。比如给冯文羽的鞋子划个痕、把充电线丢掉、把丝袜搞个破洞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而九等的报复,她必须要让冯文羽大出血。
比如把卸甲水倒进冯文羽的护肤品里,让冯文羽烂脸。
然后,冯文羽为了让黎圆圆陪她去美容院做医美,一般都会出钱让黎圆圆一起做项目,只有这种损人又利己的方式,才能让黎圆圆的内心平衡。
把冯文羽的护肤品一个个整理好之后,这次,黎圆圆觉得还不够解气。
她的视线,落在了她辛辛苦苦帮冯文羽拿回寝室的购物袋上。
她打开其中一个购物袋,里面是一条轻奢品牌的裙子。
当时她在店里陪冯文羽试衣服的时候,就看上了这条裙子。
她极力吹捧冯文羽,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原以为冯文羽会像往常一样,也给她买一条,结果却因为陆禹之的一个微信,就急着要离开。
还让她一个人拿着大包小包挤地铁回学校。
黎圆圆越想越气。
她打开冯文羽收纳化妆品的抽屉,拿出了一把眉刀。
寝室全身镜里,黎圆圆一脸阴险地举起手里的裙子和眉刀,喃喃自语道。
“从大一到大三,三年了,我对你这么好......”
她把眉刀的刀刃对准崭新的裙子,用力地划了一下。
“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无视我?”
她的语气,越发的阴险刻薄。她捏紧手里的眉刀,一下又一下地划着,一条原本崭新靓丽的裙子已被划得破败不堪。
“哼,我可不怕你发现。”
“大不了,就说,是程樱因为妒忌你,故意划烂你的裙子。”
“反正,你这个头脑简单的笨蛋公主,还不是我说什么就相信什么?”
而黎圆圆专注在自己的暗黑报复中,丝毫没有察觉,从浴室里出来的程樱,在她的背后看到了整个过程。
程樱脖子上挂着浴巾,一只手擦着头发,一只手拿着手机,刚出浴室,正好碰见黎圆圆把手上的购物袋砸向冯文羽书桌上。
隐约中,她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于是她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把黎圆圆的所言所行都录了下来。
在听到黎圆圆说,要把事情嫁祸到她头上的时候,程樱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果然,她的直觉没有错。
自从昨天午休亲耳听到黎圆圆是如何信口开河给她造谣开始,她就告诉自己,以后面对黎圆圆一定要多加小心。
程樱确实不在乎被黎圆圆造谣,因为只要清者自清,大多数谣言在没有实锤的情况下,就能不攻自破。除了成为一些无聊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对本人没有太多毁灭性的实质伤害。
但被有预谋的冤枉栽赃却不一样。
这是对物件有实质性损害的陷害事件。
被冤枉的受害人,想通过自证,证明自己的清白,是异常困难的一件事。
黎圆圆平日里是冯文羽的跟屁虫好闺蜜,绝不会有人怀疑黎圆圆会划烂冯文羽的衣服。
宋思妍虽然大多数的周末也都在宿舍,但是只要她在,周末晚上十点前都会在图书馆学习,有图书馆打卡时间作为不在场证明。再者,宋思妍家境贫寒、胆小怕事,把裙子划烂这种纯报复打击的行为,损人不利己,按照逻辑来说,只会被一秒排除嫌疑。
只有程樱的嫌疑是最大的。
程樱绝大多数的周末都在宿舍住,白天会参加一些讲座,或在图书馆学习,傍晚吃过饭后,就会一直待在宿舍。
最重要的是,由于冯文羽和黎圆圆单方面的针对,大家都认为,程樱是和冯文羽关系最差的人。
所以程樱一旦被黎圆圆冤枉,只会百口莫辩。
但程樱没有急着揭穿黎圆圆,她不是一个会主动对人释放极大恶意的人,这个视频最多也就是用来防止自己被诬陷的证据。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黎圆圆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黎圆圆把裙子划得破破烂烂,一把甩在地上,恶狠狠地用脚踩了上去。
发泄完之后,黎圆圆把破烂不堪的裙子放回了购物袋。转身走向程樱的书桌。
程樱的桌面非常整洁,东西很少,书架上只摆满了整齐的十来本书和一个多肉盆栽。
黎圆圆原本想从程樱的书桌上找一点程樱独有的东西放到购物袋里,好在事后嫁祸到程樱身上,但她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合适的东西。
她的视线从桌面转移到程樱半掩的衣柜门上。
忽然,她的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她打开衣柜门,把裙子塞进了程樱的衣柜里。
再把程樱的衣柜门恢复到半掩的状态。看着自己的杰作,黎圆圆得意地勾起了一边唇角,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
但却在转身的一瞬,视线正好对上了程樱那道静默又锐利的目光。
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的黎圆圆,当场被吓了一大跳。
她的瞳孔瞬间扩张,嘴唇无措地颤抖着,脸色也顿时变得铁青。
极度紧张下,人的机体会短时间内失去活动的能力。黎圆圆就这样在心脏狂跳不止的状态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惊恐地看着程樱手中正对着她的手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拍下了证据。
此刻,黎圆圆的心里混杂着巨大的恐慌和不安。
程樱下一秒会是什么反应?
会立刻对她破口大骂?
还是会向冯文羽告状?
难道会把她的所做所为曝光到网上?
如果让冯文羽知道是她做的,会不会气得跳起来把她踩在脚下,骂她贱骂她不配?
被班级和学校的同学知道之后,大家又会怎么说她?
爸妈知道她干了这样的事,会不会觉得她什么光都争不到,只会给家人丢脸?
黎圆圆越想越绝望,仿佛自己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被判了死刑。
程樱停止了录像。
一边拿起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面无表情地向黎圆圆走来。
走到黎圆圆身旁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黎圆圆的极度惶恐。
她打开衣柜门,拿起那条被划满愤怒和不甘的裙子,放到黎圆圆手里。
“你不小心把东西放错地方了,对吗?”
人在极度的紧张下,还会感到异常燥热口渴。黎圆圆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双唇,抬手,慌乱又僵硬地接过了裙子。
把裙子快速地塞进购物袋之后,她无措又心虚地低下眼眉。她的眼神不安地飘忽着,找不到焦点,还在无意识的紧张中,做着吞咽的动作。
相比之下,程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淡定地坐下。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脖子上的毛巾挂在衣架上,拉开抽屉拿出了吹风机。
但程樱越是平静,黎圆圆的内心越是感到不安和焦躁。
在程樱打开吹风机的一刻,身后的黎圆圆终于难以忍受压力,低着头捂着脸夺门而逃。
程樱不是因为心软才决定这样做。
也不是因为相信所谓人性本善,想让黎圆圆感恩戴德。
正如《论语》里所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有一种观点认为,小人,大多都是畏威而不畏德的。
他们不能被感化,只能被威慑。
如果今天程樱的手上没有她作恶的证据,她却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那么黎圆圆就会日渐猖狂。
但程樱的手上有她栽赃陷害的完整证据,她这样做,就能拿捏住黎圆圆害怕被曝光的恐惧,而达到威慑的作用。
程樱不想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与小人的缠斗当中,通过威慑的作用,让小人以后不敢来犯,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梳洗收拾好之后,已经八点。程樱一边下楼一边打开微信给小海发了一条信息。
程樱:“小海,我现在过来,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但当她刚走到二楼接近一楼的时候,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女声。
女生的语调甜美而活泼:“陆师兄,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们下周再约。”
程樱停住了脚步。
是冯文羽和陆禹之。
她并不是想偷听,而是她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两个人。
按照冯文羽的思维习惯,又会把她的偶然经过,解读为恶意出现。
虽然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她也会有烦躁的时候。
毕竟,冯文羽会因此而主动释放恶意。
虽不会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但肯定免不了各种阴阳怪气和趾高气昂的论调。
程樱轻叹一口气迈开脚步。她根本别无选择,因为小海还在等她。
陆禹之:“文羽同学,我还想麻烦你一个事情。”
冯文羽:“没问题陆师兄,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陆禹之:“听说你和程樱是舍友,你能把程樱的微信号推给我吗?”
话毕,程樱刚好走到了距离冯文羽背后不到一米的楼梯上方,陆禹之抬眸,二人的视线恰巧对上。
程樱再次停下了脚步。
冯文羽听到陆禹之的话,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又是程樱。
冯文羽没想到,陆禹之被程樱那么粗鲁无礼的拒绝之后,竟然还喜欢着她。
她咬咬牙,决定鼓起勇气,向陆禹之表白。
或许,如果自己主动表达心意,陆师兄就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了。
毕竟,她是一个家境优越、清秀漂亮的女孩。试问,哪个男生能抵挡她的主动?
冯文羽:“陆师兄,其实,自从我们第一次在校运动会上认识,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她深呼吸一口,期待地看着陆禹之,语气温柔又讨好。
“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没想到冯文羽会突然表白,陆禹之的脸上既错愕又尴尬。
他看了看楼上的程樱,又看了看面前的冯文羽,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冯文羽确实是挺不错的一个女孩,拒说家境还很好,是很多男生的暗恋对象。但是陆禹之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是更喜欢那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程樱。
冯文羽看到陆禹之脸上的异样表情,有点疑惑。
她顺着陆禹之的视线,转身看到了站在楼梯上方的程樱。
是程樱!?
她怎么会在这里?
都被她听到了吗?
冯文羽的内心叫嚣着一股复杂的感受,既不安又羞耻。
竟然被程樱当场撞见自己表白陆禹之。
再看陆禹之的反应,他好像对自己的表白感到很意外,这让冯文羽的心里一下子没了底。
眼里流露出不甘与敌意,紧闭着双唇,她死死地盯着程樱,提着包的手指无意识下用力地攥紧着包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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