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仁兄,点到为止,可好?”擂台之上,浅蓝长裙问道。

樱桃小口微启,让对面的仁兄不觉顿了顿,这才转身看她。

一双怠懒的眼睛毫无光彩,面上施了些许粉黛,五官恰好。拿剑的那只纤手自然垂立,轻轻歪着脑袋,并不看他。另一只手托了托繁杂的发髻,引得白玉簪上的玉环叮当作响。

“考官,我不与女子对打。”顾氏语气中带着真诚,君子风度使然,他收回目光。

考官无奈,侧身悄声道:“顾公子,这是最后一场。”

长裙轻笑,“顾公子只说不打女人,可没说女人不能打你。”话落一片笑声。

“你……”顾公子红光满面,看来气得不轻。

鼓声四起。

“公子若不想与我争胜,那就等下次吧。”长裙声音中掺入些困意。

又是寂静。

底下看热闹的瞧见两位总也不打,便多出来几分闲工夫细聊。

一个说:“我赌顾公子赢,那女娃穿着招展,不像是个会打擂的。”

另一个附和道:“我同意,顾大将军和长公主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应是顶顶好的。”

这两句话一出,四面皆是赞同。

这时候总有人逆流而上,发表不同意见:“当年勤雨将军也是女子出身,也喜欢穿广袖流仙,服饰而已……况且你瞧,这女娃拿的红剑,不是凡品,说不定是哪位隐居高人的徒弟,也未可知!”

四面“吁”声一片。

“老先生说书说糊涂了吧,勤雨将军多会穿广袖了?”

听着他们热切地嚷嚷,长裙看向他们说的大将军之子:正踌躇,拧着的那双齐整的眉,倒是好看。

好看的人总是会得到更多包容,所以长裙决定帮他一把。

她眼眸微亮,风一般袭了过去。

“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顾氏一下退了三步,长裙不停,刺、撩、劈、削、挂,动作干净利落,顾氏应接不暇,渐渐退到擂台边缘。

只见长裙步步紧逼,顾氏面色微白。

一记扫堂腿之后紧跟横腰一击,顾氏刚要挡,黑影又从头顶落下,白光匆至,拦下未出鞘的碧血长风。

近处,血红宝剑。

咫尺,美人长眸。

这是各路大侠心之所盼吧!顾氏管不得那么多,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为何剑不出鞘?”

暗红的剑柄上长长的流苏如水般飘摇,长裙眼中怠懒全无,直直看着对方手中泛着寒光的剑身。

“剑,不必出鞘。”她稍抬眼帘,强调后四个字。

顾氏眉头紧蹙,用力一推,长裙借力而起,轻巧地翻了过去。

落地,回眸,转身。

四周一片沉寂,所有目光聚焦一点,傲然而立,一身的轻风淡雅,又带了点豪放不羁。

顾氏进攻,一招一式透着狠劲,长裙轻闪,不时举红剑应招。顾氏长剑自长裙上方挥过,勾掉一枚白玉,长裙轻巧拾起,执剑的手动了动,兵戈相接,一时不相上下。

擂台下的人丝毫不敢懈怠,生怕错过了什么。几十个回合下来,顾氏愈渐烦乱,长裙愈战骁勇。当那碧血长风不知第几次划到顾氏面前时,他不假思索,一把抓住。长裙指尖轻弹,剑鞘与剑身分离。

“点到。”她的声音犹如一把冰刀,夺人心魄。

顾氏低头,剑尖正指喉咙。

“为止。”她的眼透着清澈,嘴角上挑,风动发摇,那散开的乌发自由自在,形成一层朦胧的烟将她笼在里面。时间莫名静止,人们似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主考官匆匆起身进行下部分程序,龙椅上的人起身,连说了三个好。

顾氏怔怔地站着,看着她,表情复杂。

考官上台,手里端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偷偷瞄向高台,见台上的人没有反应,方才大声宣读:“武状元,单修竹”。

修竹收剑回鞘,向台下看了一眼。

突然一个穿着朝服的人哭着上台来,要看她手里的那把红剑。

修竹觉得他哭的可怜,便把剑递出去。

顾公子站在那,呆滞地看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将军,诧异地喊了声“爹”。

————————————

层峦耸翠,一片绿意。

夏偏偏存了春景在这园子里,花树枝叶繁密,隐约从梢头的花苞里传出香气,年年如此,年年欢喜。

树旁草庐一间,栅栏里养着花草,茶香萦绕在树旁,树下一桌两椅,古色古香。座上的她白衣胜雪,眼神中多的是烦乱,抵过了那些许惬意。

“这茶甚苦……罢了,还是去看看我的花。”

耳畔蓦得一声轻响,白衣循着方向转过头,却是只小鸟。

“你可是想我徒儿啦?徒儿出去历练,得好久才能回来……哎,怎么走了?”

陆繁雨突然感到一阵空旷,漫野无人,连叽叽喳喳的鸟叫都少了些许。

抬起脚,落无定处。

她丢了魂似的来回踱步,望着木门。

春意凉凉,扬起衣装,所谓稚子,携剑闯荡。

【第一圈】

春日。

“师父,徒儿要是想您,能寄信吗?”

“寄不到的。”

烛光中,修竹轻轻皱着眉头,手上拿了件新做的衣裳。见陆繁雨没动作,复又展开衣服,叠了一遍。“修竹不想走……不想离开师父……修竹宁愿不去见识那世间,修竹可以陪师父一辈子……去了那里不能回家,不能寄信,不能时时见到师父……”

陆繁雨叹了气,摸了摸她的发,发间隐隐透着些花香。

“你当然可以陪师父……但你还小,不知自己的目标,你得见过广阔天地,有自己抉择的能力再做判断。而不是一直粘在师父身边,做一只小胖猪。”话尾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头,修竹勉强扯了个弧度很小的微笑。

“哎,徒儿啊,你可一定要记得画眉啊,你都不知道,你小的时候……”

“师父别说了。”

“眼睛上面一根毛都没有,哈哈哈!”

“师父!!!”

【第二圈】

寒冬。

林间遍地银白,没了小腿。

陆繁雨顶着一方热帕瘫在火炕上,病恹恹的抱着碗汤药。屋外传来阵劈柴声,又有热水沸腾,热气扬起壶盖的“噗噗”声,间或是屋外的人踏在未扫净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哎呦……哎……哎哎!站住了,嘿嘿。”

陆繁雨向着那声音笑了下,复又将目光留在少了热气的汤药上。

“来,让我看看谁有幸去给我师父补身子。来来,不要害羞嘛,都出来!”

几只小鸟立在花树载满寒酥的枝上,似在看热闹,热切地讨论着。

陆繁雨偷偷把药倒进角落,碗放在炕边,眼睛死盯着门,放好后又蹑手蹑脚爬回被窝,嘴角露着丝窃喜。身下火炕烧得正好,身后的火盆也是不遗余力的散发热气,不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梦里徒儿炖了鸡汤,味道很好,梦里没逼她喝药。

【第三圈】

深秋。

“认了吧,这第四重还是不行,按照约定,今日不能吃肉。”

“师父……”

“不好使,你师父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这样,你怎么成长?”

还是那方熟悉的院落,修竹左右各平举着桶水,与陆繁雨讨价还价。深秋凉飕飕的风吹来几片残叶,一片正落在右手的水桶里,浮在水面上,缺了一牙,像是弯月亮。

入夜,修竹泡好茶,坐在桌旁临摹一篇行文。

“明日啊,徒儿去采买呗。师父想吃林伯家的馒头,你再给他老人家带几只野味过去,一个人住也是不易。”

陆繁雨拭着把青黑的剑,剑鞘素净,几痕红色细丝勾勒,再无其他。剑柄处刻了朵花,五瓣,看不出品种。

“一定要带一坛李婶家的辣酱,蘸着卤肉,啧啧啧,那滋味。”

修竹倒了杯茶放在她身边,看她拭剑,听她闲谈。烛火安静的燃烧,屋外有风轻轻刮过,听不清晰,愈显得静谧。

【第四圈】

盛夏。

她还不及那桌子高,可以直着腰板慢吞吞地从桌子底下走过,吃的很多,追着陆繁雨喊“娘”,每一次陆繁雨都一板一眼改正道:“师父!”

“哦”小修竹有样学样,咬字模糊:“师虎。”

“师父!”

小修竹有样学样,却还是个“师虎”。

陆繁雨突然就哭了,豆大的泪争抢着第一,从面颊上踏出新路,其余的泪找到通途,便更积极地夺眶而出。

“师……”小修竹以为师父哭的是她说的不对,后一个字迟迟出不了口。

一只小手,不知哪拿来的布,努力伸长手臂帮陆繁雨擦去泪水和鼻涕。陆繁雨抱起小修竹,接过布胡乱抹了一通,又扔的远远的,哭得更大声。

“这是抹布……一股味儿。”小修竹又手忙脚乱用衣袖去擦。陆繁雨哭到抽搐,抓住她那将要伸过来的小袖子,边哭边笑。

“别……别忙了……脏了不还是……还是你师父洗。”

突然她抱紧小修竹,泪就打湿了修竹的后背,哭声传进竹林,传进幽谷,传进众生皆苦,传进曾经的幸福。

最后,陆繁雨还是把鼻涕眼泪蹭在了小修竹的肩头,带着浓浓哭腔对她说:“养孩子太难了!”

——————————

陆繁雨停下脚步,启了院门,循着记忆走进竹林。

绕了好几圈,她才找到那株修竹。

直指云霄。

她就在那,站了许久。

小剧场:

修竹小时候有点好胜,当全村孩童都被打个遍的时候,陆繁雨就变成了下一个斗争对象。

“师父,来!”小修竹举着刚开了刃的剑,堪堪用个稳当,小手一招,眼底是斗气。

陆繁雨躺在竹椅上,抬起半个脑袋问她作什么妖。

“打败你!”

“还早……”陆繁雨拖着长长的尾音躺了回去。

“师父,我……”小修竹的话还没结束,只觉凉风闪过,手中剑就到了师父手里。

一缕细发搭在剑尖,陆繁雨笑着跟她说:“还早。”

我曾弃笑流年,独饮一世斑斓。

倾君此路长安,唱离歌追恋。

我又仰天独怜,莫谈世间纷乱。

愿召笙歌起舞,引蝶以伴。

(开篇擂台顾氏即为男主)

(陆繁雨是单修竹师父)

(感谢观看及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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