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鱼片火锅

衡铂的夜极短,至多只有两个时辰,它所在之星系悬旋于两日之间,使大多行迹无所遁形。

云缕淡淡,绕着亭中座。

一道女音问:“太微,你使血髓控制别人的心神了吗?”

“没有。”

“你与存身门下一位聪灵小徒来往暧昧,沉渊很担心那孩子。”

李太微坐在案前,一块晶石沿着指节缓缓旋行,他说:“暧昧不见得是为正经事,他与我心中都是不正经的心思。”

亭中女子似是诧异了一瞬,随即口吻好笑道:“太微,你娶过亲吗?”

“没有。”

“与人行过房事吗?”

“没有。”

“那小公子年岁几何?”

“二十四。”

亭中一阵翻寻之声,片晌,那女子道:“儿啊,他腰还没有你腿粗呐!”

坐在对面的李太寡被茶呛了。

李太微悬晶石的手停下,攥进手心,看着他哥擦脸,说:“倒也不必如此夸大。”

“他怎么长的这样小?”女子问。

“也不小。”李太微道,抱起来还是挺大一只,软乎乎的。

“你说他与你心中都是不正经的心思,这话什么意思?”李太寡擦完脸问他。

“我从前没想过房事这些。”李太微说,“沉渊给他吃了我的血髓,我能见他的心思,第一面他就想着与我行事。”

女子道:“他年岁小,我儿又长得俊美,倒也寻常。”

李太寡却说:“太微,这等情爱之事你不通,我问你,他心中想你,可有提过喜欢、心悦这等词语?”

李太微摇头:“没有。他问过我喜不喜欢沉渊与兰照镜。”

“你怎么说?”

“我说喜欢。”

女子道:“你伤他的心了。”

“不见得。”李太寡道,“母亲,色心不等同于情心,他若对太微只有情|色之欲,还是不要有这一段因缘的好。”

李太微忽觉自己好像被扎了一下。

“色|欲也是欲,欲久生情,儿啊,喜欢就粘过去。”

李太寡听着母亲的话,深觉无奈,刚才还担心二人的体差大小,没两句的工夫就牵络上了,他又问李太微:“你对他呢?”

“喜欢。”

“哪个小人儿你不喜欢,我问你别的!”

“想嚼。”

亭中女子被茶呛了。

“……嚼啥?”李太寡纳闷的问。

李太微自动校正了一字,答曰:“嚼哪都行。”

李太寡:……

“你们有相通心意,但也不要早行房事。”女子说道,“让苍晴给你买些房事学问的籍册。”

“不急。”李太微道,“我暂有解法。”

李太寡问:“什么解法?”

李太微说的含蓄些:“攒他用过的物件。”

李太寡:……

亭中女子放声大笑:“此事不通,无师自通!”

李太微没有多言,但心中却想也不算是无师自通,他该给江延敬茶道声“老师”,毕竟他脑中的东西比李太微这阵子从房事籍册上看到的花样多多了。

因为星缘那边有诡兽异动之事,派人往鬼毋探查鱼晶的事便暂且搁下了,但不会搁太久,李太寡又说他也能阻挡一阵,若能制出鱼晶用途,便要尽快,李太微与兄长辞别,踏上回程。

穆苍晴坐在苍翠的古树下,咂摸着一壶羊奶,她喝不出这东西有什么滋味,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白色的日头落尽天边,鱼影幽幽,穆苍晴忽然站起身,朝天边做了个拉弓放箭的动作。

院门忽被敲响。

“穆师姐。”

穆苍晴启开院门,岳弄真和几位弟子抬着棺材进来,后边竟还跟着个“小毛熊”。

棺材被杵在屋门旁。

岳弄真与几位弟子道谢,正要一同走,被穆苍晴叫住了。

“见过父母了吗?”她问。

岳弄真点头,笑着说:“见过了,这回还挺难擦洗的。”

“杀的太多。”她说,“晚上留这儿吃饭吧,把沉渊他们也叫过来。”

帮忙抬棺的几位弟子要走,天上忽然“嘭”的坠下一条大鱼,他们吓一跳,“小毛熊”也慌的蹦了一蹦。

穆苍晴笑了,说:“都不准走,这么大一条鱼,你们得给我吃净了。”

岳弄真把“小毛熊”牵到自己身边,埋怨道:“师姐,你要吓死我们啊!”

穆苍晴道:“进屋去喝口热茶。”

一群小孩儿喝了茶,叽叽喳喳要去杀鱼,岳弄真看穆苍晴没出声阻拦,便让他们去了。

“小毛熊”也跟去凑热闹。

穆苍晴和岳弄真坐到桩凳上,刚说上两句话,“小毛熊”又走出来了。

“怎么?他们杀鱼难看吧。”岳弄真拍拍凳子让他坐过来。

江延点点头。

穆苍晴觉得他看起来真乖。

难怪师尊稀罕的要死。

岳弄真交代着如何分配了她带回来的物用:“灵矿送给各宗五十两,明油十二斤……给师叔师姨的布匹分送过去了,小吃都在公厨那边儿领……带给兰前辈的乳制类我倒没全送去,师叔从前不是也在那边儿的学府吗,我给师叔留些。”

穆苍晴又给他添了茶,说:“行。”

江延好奇桌上的大肚壶,抓过来看了看,他打开盖子,离老远嗅嗅,又给放回去了。

穆苍晴问:“你要喝吗?我给你拿新的,这个不能喝。”

江延摇摇头:“不好喝。”

“什么东西?”岳弄真问。

“羊奶。”穆苍晴拿起来一口气喝了,也说:“不好喝。”

江延偷偷乐了一下。

“师兄说小延在屋里待太久,让我带他出来逛逛。”岳弄真道。

“是吗。”穆苍晴想着好像是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便问:“你自己待在屋里都干什么?”

“画画。”江延说,然后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铺平给穆苍晴看。

穆苍晴又被他逗乐了,按着画纸认真看了一会儿,说:“你画的真好。”

江延又偷偷乐了一下。

“何止啊!”岳弄真在一旁道,“小延的画行情好的很,江师兄没少卖钱!”

“怎么?你眼馋啊?”江存身和阿鸡进院来,李沉渊在后,都把外袍随意往栏杆上一搭,走过来坐下。

“我不眼馋!”岳弄真看着穆苍晴说,“师姐,那些钱,都被小延从邃道扔进师叔洞府里去了!”

穆苍晴惊讶道:“为什么?”

“是啊!”江存身坐到江延旁边倚桌撑脸,他也问:“江小延,为什么啊?”

江延的脸都遮在帽子里,他不说话,一副我就不说你们也不能拿我如何的样儿。

几个杀鱼的弟子不知杵漏什么地方,被呲了一身蓝浆,穆苍晴把他们撵去洗干净,自己进厨室上手料理鱼。所有人都围在窗边,看着她几下将凌乱的案台清置干净,大鱼摆好,轻柔利落的下刀。

那么大一条鱼,她却像摆弄丝绸锦缎似的轻轻解好了,等回过身,有些纵容的看着窗边一溜儿的人,说:“进来端盘子。”

江延跟着在厨室里走一圈儿,没有他能拿动的东西,只好随人出去。屋外不知如何抻出一只长桌,十几只小锅摆在边沿,锅里飘着草叶和小果,汤是绿色的。江延到阿鸡与江存身中间坐下,摘了帽子手套,兴冲冲准备吃鱼。

穆苍晴又给他扔来一个头绳。

岳弄真看他把头发扎起来,问:“师姐,怎么不给小延带头花了?”

穆苍晴玩笑道:“我怕师尊打死我。”

“没有。”李沉渊道,“二叔那天不是和你生气。”

江延使筷子夹鱼的手一滞。

“怎么,师尊生气了吗?”江存身问。

“嗯,那时候你和金戈去别处了,有个人给小延写诗从窗里扔下来,小延去抓,吓死我们了。”

江存身也听的心一惊,“后来呢?”

阿鸡:“咕?”

“后来二叔就上去陪小延了,那人被我押回来罚了一通,事过去了,我没和你提。”

对面的女孩看江延手停在半空不动,以为他够不着,便使叉子搂起几片鱼给他推过去。江延回过神儿,收了手,朝那女孩笑了一下,却没有刚才那么兴致勃勃了。

“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就这几日。”李沉渊捡着鱼片下锅,烫了几下便送进嘴里,咽下又说:“苍晴姐,二叔这刀法就你承袭下来了!”

江延觉得自己忍不了了,他问:“李沉渊,你二叔是谁?”

“师尊啊,师尊就是我二叔。”

江延侥幸的想,可能只是义亲。

“我没和你说过吗?”江存身道,“小延,你沉渊师叔是师尊的亲侄子。”

江延脸上没表情。

心里:啊!啊!啊!邓佳霖!你作孽啊!我要给你打零分!零分!滋滋……不可能!我不接受!我要毁灭世界!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咔叽……q……我要……都杀了!都杀了!我再也不给阿鸡吃蚯蚓了!我……哔……啵……滋滋……

他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脑子在严重卡壳之后莫名回荡着两个大字——塌了!

江延不知道什么塌了,可能是天,可能是地,也可能是这世间他自以为的最纯真的一抹爱意!

塌的为什么不是兰照镜啊!

为什么!

为什么是亲叔侄啊!

李沉渊说他二叔的时候真的好像在说一个二叔啊!

完全没有压抑忍耐求之若渴的爱意啊!

他……们……咔叽……

一小碗鱼端到江延面前,江存身眼神儿示意他接过去,说:“不吃东西发什么呆。”

江延接过鱼,拿起筷子,在艰难的咽下第一口鱼后,眼中流出泪水!

江存身被他吸鼻子的声音吓一跳,转身看他哭了,赶忙问:“怎么了?”

江延在伤心欲绝和精神恍惚中不知为何忽然明白了李沉渊的话,原来那天李太微上去陪他,是怕他从楼阁上掉下来,他嚼嚼大口吃进嘴里鱼,用力咽下去,控制不住哭着说:“爹……李太微他、他人还怪好嘞!”

院里立马散出一阵大笑声,岳弄真扒着李沉渊道:“师兄,快让你二叔回来吧,江小延要想死他了!”

李沉渊也少有的起了逗人的心思,十分可惜道:“本来还给你烫一碗鱼腹呢,你哭的这么难受,肯定吃不下了吧!”

“给我的?吃得下!”江延擦擦眼泪,“我吃得下。”

李沉渊把碗给他递过去,说:“还挺贪嘴,怎么就是不胖呢。”

江存身和阿鸡对视一眼,确认自己听到了一声“爹”。

[紫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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