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无法理解卫轩辞的脑回路，索性直接不理他。

老师进入教室。这一节是《精神力与神经纤维》理论课，涉及到大脑结构与精神力的联系。

在看到老师的一瞬间，凌沐回想起了这位老师给她传授的所有课程。

虚拟屏幕上显示出大脑神经纤维的连接，遇到刺激时，电流把一个个神经元点亮……

凌沐猛地收紧了手中的笔。

一阵寒意从她的脊椎骨窜起，被监视与被控制的危险感前所未有地强烈鲜明。

好似身后的黑暗突然崩裂出缝隙，一双巨大的眼眸从中猛然圆睁，血丝毕现。

她的大脑……太机械了。每看到一张人脸，相关的记忆就会涌现，而除了这个人以外的所有生物都被精确地排除，看不清楚。

怎么会有如此精确区分对象的记忆？

在她方才试图回忆课程的时候，不是同时回想起许多纷乱的画面和知识，而是有如按顺序打开一个个文件夹般，有条理得可怕。

人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这是芯片的记忆。

凌沐之所以那么敏感，是因为在另一个世界，十八岁的她在父亲死后，曾疯狂过一段时间。她试图把人的记忆储存在机械产品中，再植回人的大脑。

那个被她用枪指着的瑟瑟发抖的科学家，就是这样描述新生的记忆的。

最终这个计划没有进行下去。

凌沐控制住自己干呕的冲动，缓缓平复心跳。如果自己的大脑被植入了人造的东西，身体状况也极有可能处于监视之下。

记忆和感情明显的割裂，认知的紊乱，对于信息素的识别障碍，偶尔不能自控的意识……

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所有异常状况，可能并不是因为她的灵魂是外来客，而是因为这个身体本身有问题。

凌沐沉默地听完课，老师发下随堂测验，白纸翻动间她抬眸看向窗外，飞鸟惊起，太阳亮得晃眼，烤出一片蒸腾扭曲的热气。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凌沐的自我怀疑和沉思没有打断她做题的思路，随堂测试很快结束，机器改分的结果两分钟后就播报出来。

“第一名，凌沐，满分。”

“第二名，卫轩辞，98分。”

“第三名……”

凌沐成绩排名有上升，手腕上的光脑“滴”了一声，显示她的积分由204上升到了214。

她却没一点高兴的情绪，疑心自己是因为有了机械脑才能赢过卫轩辞。

“一起去食堂？”卫轩辞站起来要走，又回过头问她。

“多谢，不用了。” 她需要静静。

凌沐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遇到一个需要她签收的包裹，打开来看，是“镜幻”公司的全息游戏头盔。

由于首次利用晶核技术，可能存在不稳定因素，作为风险补偿，第一批参加万人竞技的玩家能获得一套免费的游戏设备。

相当财大气粗。

下午是选修课，凌沐早已通过预先考试修完了这门课的学分，因此不必再出席课堂。

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凌沐进入了游戏。

短暂的黑暗过后，一个西方古典庄园就展现在凌沐面前。

冰冷的游戏提示音响起：“欢迎来到万人竞技关卡一：玛丽的厨房。您是庄园的客人之一，前来与庄园主交易的葡萄酒商人。”

“通关条件是在玛丽喜欢的厨房里为玛丽做好她爱吃的菜。该关卡为多玩家关卡，祝您游戏愉快。”

游戏提示音完全消失了。凌沐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身侧悬浮着一个弹幕面板，能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现在面板上一条弹幕也没有。

这大概就是之前要求的全程直播窗口，仅对玩家本人可见。

凌沐打开了玩家的信息面板。

姓名：凌小姐

职业：葡萄酒商人（关卡一）

等级：0级

道具：暂无

通过关卡数：0个

精神力（仅玩家本人可见）：F级

凌沐站在庄园的大门前思索。真是个初始信息少得可怜的游戏，看来许多线索需要自己挖掘。

这也许就是一万个直播窗口的意义所在。每个人的通关策略都不尽相同。

这是个竞技游戏，却有着经营类游戏的通关条件……这里面必定有什么线索。

凌沐走到庄园的大门处，门口站着个穿着管家服的老人，他一见凌沐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凌小姐，您来了，玛丽小姐等您很久了，请进。”

凌沐颔首，随他进去。当她完全踏入庄园的大门，背后的铁门就自动关上了。

天气陡然阴沉，风冷了下来。

凌沐抬眸，皱起眉头。管家的背影有点奇怪。

她跟着管家在庄园里穿过许多曲折的长廊，终于来到了一个规制是会客厅的地方。

管家停下，转身对她微笑：“凌小姐，玛丽小姐喜欢的葡萄酒，您带来了吗？”

凌沐哪里有酒？她谨慎地把问题抛回去：“我可以和玛丽小姐亲自谈这件事吗？”

“您身上有酒香，葡萄酒被您藏在身上了吧？是要给玛丽小姐一个惊喜吗？”

管家说完这句话，就变成了一具骷髅，房间里的光线也昏暗下来。

凌沐瞬间高度戒备。

但管家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白森森的骷髅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您当然可以和玛丽小姐亲自谈，但玛丽小姐还在休息。在今晚的面具舞会上您可以找到她。我们为您准备了客房，请您先去休息。”

凌沐跟着管家的脚步离开，思索他把她先引到会客厅的意义。

这时，凌沐眼角的余光瞟到直播窗口飘过了一条弹幕。

【卧槽好恐怖！这个关卡是鬼片么！大姐姐好漂亮但我可能坚持不住了呜呜呜呜】

凌沐看完，对窗口露出了一个微笑。

“别怕。就算是鬼，头也给他打烂。”

她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的安抚，从容得令人安心。

【！！！！】

直播间唯一的观众——一个还在上中学的女孩受到了暴击，她在光脑的通讯软件上鬼哭狼嚎：“快来看神仙姐姐！！！”

凌沐安慰完观众就认真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就在她路过一扇古典的木门时，门缝打开，一只修长的手突兀地伸出来，攥住了她的手腕。

凌沐反手就要扭开，但那人显然预判到了她的动作，顺着她的力道扣住她的手臂。

抵抗不了的巨力袭来，凌沐眨眼间就被拖进门里去。

“嘘。”那人把她压在门板上，捂住了她的嘴，轻声道，“骷髅是邪恶NPC，你跟着过去会被杀掉。”

“我的职业是玛丽的未婚夫，你留在这和我‘偷情’，就不会被骷髅强行带去存在必死陷阱的房间。”

“不相信我？”察觉到凌沐的挣扎，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悦耳，“你要是现在出去，‘偷情’会被发现，骷髅管家将立马杀死你。上一个葡萄酒商人就是这么通关失败的。”

凌沐不动了。见她妥协，面前的人轻轻拿开压在她唇上的手，转而去牵她的衣角。

房间里是无一丝光线的纯粹的漆黑，凌沐没有轻举妄动，跟着这名玩家的力道往前走。没几步，她的小腿就碰到了柔软的布料。

“躺进床里，鬼魂NPC就不会循着光线前来窥伺。”牵着她衣角的手松开了。

凌沐刚坐下去，他就在黑暗中为她脱掉了鞋，托着她的脚底放到床上。

这个动作让凌沐顿了一下。

在这个世界，这是对最珍爱的人才会做出的举动。

轻薄的毯子笼罩下来，把两人围进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

“啪嗒”一声开关的轻响，昏黄的小灯泡在两人之间亮起，凌沐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他拥有颜色极深极纯的黑发黑眸，五官深刻，眉飞入鬓，眼睛的形状很好看，是凌沐至今见过的最接近完美的容颜，令人见之难忘。

此刻他幽如深潭的眼底映着一点昏黄的暖光，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竟显得有些温柔。

“你可以叫我唐先生。”

“嗯。我是凌小姐。”

此时两人直播间的弹幕都凌乱了。

【嗯？这是竞技游戏对吧？怎么会有如此……如此伤风败俗的场面？】

【啊啊啊两个人都好好看，颜狗沦陷了】

【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难道终于有人要打出为爱和谐的结局了？】

凌沐此时根本没心思看弹幕。她始终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脑子里高速思考着如何摆脱这位唐先生。

游戏里的身体数据完全复刻了现实数据，她居然反抗不了这人的力量，那么他的体能绝对是S级。

怎么到处都能碰到S级……这世界的S级什么时候这么多了？凌沐暗自皱眉。

在所有玩家最终都是敌对关系的竞技游戏里，实力更强的人永远不会无偿帮助弱者，而唐先生摆出一副要救自己的姿态，动机就不可信任。

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对于陌生人，他都能拿出如此贴心温柔的架势，说是对待心上人都不为过，可见是个能熟练讨人开心的风流人物，玩弄人心的高手。

唐凛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凌沐挂上了“花心渣男”的标签，他低头从怀里拿出两个面具，低声道：“这两张面具左侧都有个小红点，晚上的面具舞会我们尽量找到彼此。”

“一旦和亡灵跳舞，就很容易陷入亡灵构筑的幻境。”

“你怎么知道？”

“我在这个关卡里已经度过了三天，没通关也没死，但别的玩家陆陆续续作死得很快。”

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比是10：1，就算是今天刚刚开启游戏，在游戏世界里已经度过了三天也是正常的。

“为什么帮我？”

唐凛之看她一眼，笑道：“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

凌沐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唐先生就是故意这么表现的，不是为了维持游戏可能存在的人设，就是为了哄骗小姑娘。

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配合他的表演。

“唐先生作为未婚夫，有没有为玛丽小姐下过厨？”

“她不舍得我劳累。”

“那么你愿意为我劳累吗？”

凌沐扣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到床上。小灯泡被衣料盖住，毯子里陷入昏暗，一片暧昧的混沌中，凌沐看似温柔地摸上男人的颈侧。

“去她喜欢的厨房里偷情，不是更刺激？”她轻笑一声，说出的话仿佛恶魔诱惑的低语，“唐先生能否满足你的心上人的小小要求？”

脆弱的部位被掌控在他人手里，唐凛之也不反抗，只笑着看她，似纵容似宠爱。他从容地伸手为她扣上衣领处松掉一颗的纽扣，仿佛最优雅的绅士。

“如果我答应你，能得到心上人奖励的亲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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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