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南望北望江楼
相比珠玉楼是近十年来的新起之秀,名声虽盛却只在江南州一州之内,望江楼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楼。
开遍大昭之境,开创酒楼营业之先河,多少闻所未闻的吃食皆由此而来,更有太宗皇帝御笔亲书“天下第一楼”的牌匾。
当日还未有珠玉楼和珠玉阁,望江楼才是风光无量,有此一楼,加上多年的苦心经营,江家更是因此一匾力压众世家,成为江南州世家之首。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江家早不止望江楼,但谁都知道这是江家的根本。
楼高十二层,御笔亲书“天下第一楼”。
楚隐跟着江明月和荆楚下了车,便是望江楼。
翘角飞檐、雕栏画柱,走进一看,院里便有并亭曲水七八座,薄纱缚日流如月华,春色秋华尽一院之景,奇花异草,错落别致。
楼外看着已然震撼,甫一入楼,淡香清新、丝竹雅静,白玉铺地,良木作梁,两侧以奇门遁术制旋梯而上,入目更是叹为观止。
管事的早被青荇知会,候在楼旁,如今见到江明月便殷勤上前,关切地问了几句江明月的伤,带着他们穿过大堂去往旋梯。
望江楼是江家产业,最顶的一层自然是留给江明月的。
楚隐边走边隐晦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几乎人人都识得江明月,打杂的过路的吃着的,谁见了他都能唠两句。
而江明月也都一一回应,脸上的笑都比文会上那种又假又疏离的浅笑真多了。
江明月若知道此时楚隐所想,定然会摇头一笑——望江楼是自他三岁学经营以来,接手的第一个产业,从小便常在楼里跑,情分自然不同。
一路向上行至七层,本来无事,却横生变故,忽然听见一阵极大的喧闹,接着便是瓷器碎裂和叫骂的声音。
江明月皱眉停住脚步,还未等他向管事询问喧闹的是何人的包阁,那阁门的屏风便硬生生被撞开,一个衣冠不整的少女踉跄着冲出来跌在那倒地的屏风上,神色惊恐,双颊有泪。
——细看还能看出少女手腕处一圈的红痕,领口衣衫被强行拉拽的痕迹。
江明月心中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他当即扯开玉带脱下外袍罩在少女身上,还没等他将人从地上上扶起来,元凶就从阁内追出。
一身华服,酒气熏熏,来人看也不看,抬脚就要踢:“跑?还敢跑?还有一个,想要英雄救美,你也配?”
只是他这一脚没踢出去,楚隐就已一脚飞起将他踹倒,宾客和侍从从他身后追来,他们不认识楚隐又不怕荆楚,刚要替元凶出头,却有酒喝得少的、眼尖地一眼发现那个正在扶人的是江明月,以及在一旁汗流浃背的管事。
于是欲言又止,相互推搡提醒,喧闹混乱的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只有倒地醉酒的在胡乱叫骂,还有少女低低的啜泣声。
江明月轻轻将人扶起,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少女恐惧地不断向他身后缩,紧紧拽着江明月的袍角仍惊惧地身子微微颤抖。
江明月纵容地将她往身后揽,冷眼扫过这些人——几个不成气候的花花公子,没怎么见过,哦,地上那个熟些,今早刚见,慕容迩。
他对这几个没有什么印象,却不代表别人对他没印象,站着的几个见到是他,刚喝进去的酒全吓醒了,全化作冷汗腻在背上。
——少年急匆匆除去外袍,本是凌乱狼狈,偏偏目带冷意,气势骇人。
谁还会有心注意他的衣饰?只有心生不住的退让之意。
江明月近来难得来一次望江楼,来一次、还是领着人来就当面闹出这一场,何况...江南州内谁不知,望江楼内不许有这样**之事的,这是楼内的规矩...管事在一旁只觉得胆战心惊,心虚得连抬眼看一眼江明月的脸色都不敢,他只能先另请少女去更衣,一面让人再送一套江明月的衣袍上来。
可少女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走。
江明月便也任由她先跟在自己身边。
江明月扫过那几张脸,抬脚就往里走,脚边路过倒在地上的那个——地上的慕容迩本就醉了酒,楚隐踹倒他迷迷糊糊骂了两句就醉昏过去了。
“拖进来,拿冰水给我泼醒。”
江明月脚步不停地往里走,旁边那几个听见江明月丝毫不在意慕容迩身边的冷漠话语更是一抖。
望江楼到底还是江明月的地盘,主子还在这里,慕容二公子的身份算什么?
很快,上来了数十人护院和侍女,几人死猪一样把慕容迩拖进来,另几个清扫好一地狼藉,空出江明月这行四人的位子,上茶,给江明月披上一件绛紫云纹的新外袍。
又在后面的空地处架起一扇屏风,搬进软塌,几个侍女扶着少女先到屏风后稍作整理,洗漱理衣,梳妆上药,随后将江明月的外袍和帕子收走,才撤去屏风软塌。
那边侍女们轻声细语、行云流水,这边护院直接就是一桶冰水下去,江明月轻轻抿了一口茶,压了压火气。
秋日的一桶冰水,慕容迩生生被泼醒,醒转第一件事便要破口大骂,只是骂声还没出口便对上江明敛着冷意、居高临下望着他的一双眼。
——慕容迩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否则为什么会见到江明月?
早上他才在这人面前吃个了大亏,栽得他甚至都不敢回去向父亲报信,他只是想叫上几个狐朋狗友来喝点闷酒,金四说能有乐子带了个姑娘来...他还没乐上呢,怎么一睁眼又是江明月?!
——而且,这人早上穿的颜色不是这个吧?
江明月却没有耐心陪他慢慢演,手随意一挥,淡淡道:“替慕容公子醒醒酒。”
又是一桶冰水浇下。
这下慕容迩是真醒了,也是真怒了。
他甚至顾不得自己究竟有多怕眼前这个人,顾不得自己早上才在这人手上吃了一个多大的亏——怒气上头反倒有了胆气。
“江明月!你敢如此折辱我?!我再如何也是姓慕容!”
慕容迩从地上爬起,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一双眼里像是要喷出实质性的怒火,愤懑又凶狠地盯着悠然端坐的江明月。
江明月理都没理,自顾自地又抿了第二口茶,身侧站着的护院走出一脚踹上慕容迩的脚弯,力道直接踹断了慕容迩的双腿,慕容迩吃痛,神色痛苦生生跪倒在江明月面前。
江明月这才搁下手中茶盏,施施然起身,他并没有再束玉带,只是闲适地松垮披着新外袍,缓慢几步走到慕容迩身前,端详着他跪在地上狼狈又屈辱的神色:“你真以为...姓慕容,是你的保命符?”
“看清楚,这里是望江楼,我江子昭的地盘。我要你死,你就是姓天王老子也没用。”
“尸体送上门,你真以为,慕容德会为你讨回公道?”
江明月神色冷漠
慕容迩那阵气一下就泄了,他这才发现他所处的处境。
——不知何时,新的屏风已然挡在包阁门口,想来包阁外江明月的人定然也将七楼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带来的那几个和狐朋狗友,正像群鹌鹑一样站在角落;金四带来的姑娘坐在江明月座位旁,一个不认识的少年和荆家的正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而江明月旁边的护院甚至已经开始给他递刀......
他忽然悲凉而骇然地认识到
——江家的家主,原来是个疯的。
数十年温和谨礼的好名声,原来并不是一只不得不反击的羊,而始终是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
他守着好名声,唱着大戏,温和地笑了一天又一天,然而只要他想,比他弱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猎杀,比他强的也只在他的计谋里一点一点被消化。
这才是江明月的真面目。
而对于他们这群人,对于现在这个场景
江明月没有演戏的价值。
“整个江南州,诸位,江子昭随时愿意奉陪。”
江明月面色阴郁,眼神扫过慕容迩和角落那群人。
他们刚才在这做的这些事,不就是觉得能弱肉强食吗?
现在,对于他来说,自然也是弱肉强食。
没有人敢接这句话
江明月嗤笑一声,手中接过护院递的匕首,削铁如泥的好材质,匕首被他耍出新花样,转着柄处,匕首在手间上下翻飞。
欣赏了一下慕容迩恐惧的神色,最终还是压下心中暴虐的恶念,匕首随手一甩,把慕容迩身前衣袍钉入地板。
随着匕首落下,提着一口气终于放下,慕容迩像一团烂肉一样瘫倒在地。
他知道刚刚江明月的眼神是真的想杀了他,但对方的匕首没取走他的性命,证明他这次算活过去了。
江明月向着包阁外走,少女和楚隐、荆楚一行人都起身跟上,护院匆匆搬开遮挡包阁的屏风,包阁外乌乌泱泱的人一下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江明月停在包阁门口前
“慕容二公子不慎滚落旋梯,摔断双腿,其余几位公子见状受惊。”
立即就有人带着担架上来,候在旁边
江明月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意味不明。
但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事实只会是他所说的那句话,不然对方一定送他们一个更好的“结局”。
到时候一定就不是“不慎滚落”和“受惊”,这么简单了。
“这把匕首可是上好的材质,今日我便赠于二公子。只是...二公子再不谨言慎行,它也可以有别用之途。”
比如,让他再没有喝花酒的能力。
比如,取走他的性命。
江明月(微笑):这刀总能割点什么。
加油!!最后一周!考完就能日更了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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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姓慕容不是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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